“星尘”的身影连同那简陋的跃迁装置，在白光中彻底消失，只留下爆炸的余波和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某种硅基物质高温分解的奇特气味。
“标记……成功了吗？”霍震岳急切地看向闭目感应的林夜。
林夜缓缓睁开双眼，眼底深处那抹混沌与虚空交织的光芒渐渐隐去，他点了点头，但眉头却微微皱起：“标记成功了，但……很微弱，而且距离极其遥远。他进行了一次超长距离的、极不稳定的随机跃迁，目的地连他自己恐怕都无法精确控制。”
这意味着，即使有标记，短期内也很难进行精准追踪。星尘就像一颗被用力扔进宇宙深空的石子，不知落向何方。
“这个叛徒！”暴熊王怒骂一声，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贞德则更关心林夜的状态：“你刚才强行施展秘术，又动用了虚空本源，伤势有没有加重？”
林夜感受了一下体内依旧脆弱的力量平衡，摇了摇头：“暂时无碍，但必须尽快调理。此地不宜久留，星尘虽然跑了，但他临死前发出的坐标信号，很可能已经引来了更大的麻烦。”
他口中的“麻烦”，让所有人都心头一凛。星尘效忠的那个所谓“主人”，以及其麾下可能存在的舰队，才是真正的威胁。
就在这时，基地的公共广播系统响起了凯尔·索恩沉稳的声音：“所有单位注意，基地内部威胁已清除。请林夜先生及其团队成员，以及各战斗部门主管，立即到中央指挥室集合。重复，立即到中央指挥室集合。”
显然，作为基地指挥官，凯尔已经通过监控系统了解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众人对视一眼，收拾心情，在一位赶来接引的巡天者士兵带领下，快速前往位于基地核心区域的中央指挥室。
指挥室比之前见过的任何地方都要宏伟，环形布局，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全息星图，此刻正显示着基地周边的实时动态以及……一条刚刚被标注出来的、源自星尘跃迁点的微弱能量轨迹，延伸向星图边缘的未知黑暗区域。
凯尔·索恩站在星图前，面色凝重。伊莎医生和几位看起来是高级军官的巡天者站在他身旁。看到林夜等人进来，凯尔转过身，目光首先落在林夜身上。
“林夜先生，首先，再次感谢你们在刚才的战斗中提供的巨大帮助。尤其是你，以重伤之躯击溃虚空祭司，并追踪标记了叛徒‘星尘’，为我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和信息。”凯尔的感谢十分诚恳。
林夜微微颔首：“分内之事。凯尔指挥官，现在情况如何？”
凯尔指向全息星图，语气沉重：“情况不容乐观。根据我们对星尘最后发送信号的分析，以及‘源数据库’对类似能量特征的比对，基本可以确定，他联系的对象，是一个被称为‘收割者’的远古文明残留势力。”
“收割者？”众人都是一愣。
“是的，”凯尔操作星图，调出一些模糊的、充满毁灭景象的档案记录，“这是一个在数个纪元前曾活跃于这片星域的极端文明。他们信奉某种‘宇宙熵增终极论’，认为所有有序的文明最终都会导致宇宙的混乱加剧，唯一的‘净化’方式，就是将文明在发展到一定阶段前进行‘收割’，将其能量和物质回归于最原始的状态。”
“他们是一种……文明清道夫？”霍震岳震惊道。
“可以这么理解。”凯尔点头，“‘收割者’拥有高度发达的虚空科技，擅长利用和制造虚空裂缝进行突袭。他们视任何发展中的智慧文明为‘杂草’，必须予以清除。而‘星尘’所在的硅基文明，据说就是在试图突破某个技术瓶颈时，被‘收割者’盯上并毁灭的。星尘很可能是在文明覆灭前后，被‘收割者’捕获并洗脑，成为了他们安插在外的‘眼线’和‘诱饵’。”
伊莎医生补充道：“我们收容星尘，本是出于人道主义和研究目的，希望能从他那里了解那个消亡的硅基文明。多年来他一直处于静默状态，没想到……他真正的任务，是潜伏并寻找像‘蚀龙钉’这样蕴含高维能量或虚空本源的‘奇点’，并将其坐标发送给‘收割者’。”
真相逐渐浮出水面，令人脊背发凉。地球，或者说林夜身上的蚀龙钉，竟然被这样一个恐怖的远古文明盯上了！
“星尘发送的坐标，精度如何？‘收割者’需要多久能抵达？”林夜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凯尔沉默了一下，指向星图上那条轨迹的尽头：“信号是定向发送，精度很高。至于时间……‘收割者’的舰队通常潜伏在深层虚空，通过特定的‘虚空航道’移动。根据数据库的记载和他们以往的行事风格判断，留给我们的时间……可能非常有限，短则标准时数日，长则……数十日。”
指挥室内一片寂静。数日到数十日？这对于星际尺度的航行而言，几乎是眨眼即至！
“我们必须立刻撤离，返回地球示警！”霍震岳立刻说道。
凯尔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放大星图，指向基地外围的一片区域：“你们来的时候应该也感受到了，这片‘遗弃星域’空间结构极不稳定，充满了各种天然的时空乱流和裂缝。我们前哨站-Z7之所以建立在这里，一方面是为了监控这些异常，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里有一条相对稳定的、可以通往多个方向的‘古老星路’。”
“但‘收割者’的这次袭击，以及星尘的跃迁爆炸，加剧了周边空间的紊乱。目前，最直接、最安全返回太阳系的路径已经被虚空能量污染并部分封堵。强行穿越，风险极大。”
“那怎么办？难道困死在这里？”暴熊王急躁道。
“还有一条路。”凯尔的目光投向星图另一个方向，那里有一条蜿蜒曲折、看起来十分不稳定的光带，“一条未被完全测绘的、传说中的‘远古星路’。据说这条星路能绕过主要的危险区域，最终也能抵达太阳系附近。但这条路……已经荒废了无数岁月，充满了未知，我们对其现状一无所知。”
两条路：一条近但危险，一条远但未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夜身上。他是团队的核心，也是“收割者”的主要目标，他的决定至关重要。
林夜凝视着星图上那条曲折的“远古星路”，眼中混沌光芒流转，似乎在计算和感知着什么。片刻后，他抬起头，看向凯尔：
“凯尔指挥官，你们巡天者……有何打算？据我所知，你们的使命是观察和守护。‘收割者’的到来，无疑是一场巨大的灾难。你们会介入吗？”
这是一个直指核心的问题。巡天者组织的立场，将极大影响未来的局势。
凯尔与伊莎等人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道：“‘收割者’的行为，违背了最基本的文明存续法则，是纯粹的毁灭者。根据‘守望者协议’最高条款，当遇到这种针对智慧文明的灭绝性威胁时，巡天者有权，也有义务进行干预。”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前哨站-Z7将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我们会尝试联系议会总部请求支援，但同时，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林夜先生，我正式提议，我们双方联手。”
“哦？”林夜静待下文。
“我们提供关于‘远古星路’的所有已知资料和导航支持，并派遣一支精锐小队随行，协助你们尽快、尽可能安全地返回地球示警并组织防御。”凯尔语气坚定，“同时，基地将启动所有防御和干扰系统，尽可能拖延‘收割者’先头部队的脚步，为你们争取时间。”
“而你们，”凯尔看向林夜，“需要将这里发生的一切，以及‘收割者’的威胁，完整地带回地球。并……整合你们星球的力量，准备迎接这场可能关系到文明存亡的挑战。”
“这是一场赌博。赌那条远古星路还能通行，赌地球文明能在短时间内凝聚起足够的力量，赌我们能在‘收割者’主力抵达前，找到一线生机。”
指挥室内再次安静下来，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声。凯尔的提议，将地球和巡天者前哨站的命运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林夜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身旁的战友——贞德眼中是毫无保留的支持，霍震岳和龙牙战士们眼神坚毅，暴熊王也磨拳擦掌。他们早已没有退路。
“好。”林夜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清晰而有力，“我们联手。”
他伸出手，与凯尔·索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一个来自新生地球的守护者，一个来自古老星域的观察者，在这一刻，因为共同的威胁，结成了暂时的同盟。
人类的星空征程，在血与火的洗礼后，被迫提前面对来自宇宙深空的、真正的末日级考验。而希望，则寄托于一条渺茫的远古星路，和一群不屈的灵魂之上。
“立刻开始准备！”凯尔下令，“伊莎，你带林夜先生去最高等级的医疗舱，务必在出发前稳定他的伤势！其他人，各自负责装备补给和人员调配！我们时间不多了！”
新的征程，即将开始。而这一次，他们的身后，不仅仅是地球的安危，更牵动着巡天者坚守的秩序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