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城的水泥路在晨雾里泛着冷光，像一条银白色的巨蟒，缠绕着这片南抵霞浦、北达温岭的疆域。妫含站在宫城最高的箭楼上，手里攥着青铜锻造的望远镜——这是城西兵工厂刚出炉的新物件，镜片里能清晰望见二十里外稻田里劳作的农人。她身后的侍从捧着疆域图，羊皮纸上用朱砂标注的十万人口数字，被晨光描得格外醒目，而旁边“一万兵力”的墨痕，压得整张地图都透着沉甸甸的力量。
“瓯江中游的青田，还在用石斧开垦土地？”妫含的声音透过箭楼的窗棂，落在楼下操练的女兵方阵里。那些女兵穿着铁甲，手里的长矛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五千人的队伍站得像一块平整的铁板，连呼吸都踩着统一的鼓点。侍从赶紧点头：“探子回报，青田三十多个部落，连最宽的路都是泥土铺的，下雨就泥泞不堪。”
妫含放下望远镜，目光落在疆域图西侧那片空白的区域。那里就是青田，像一块嵌在她疆域里的旧补丁，用石器时代的痕迹，割裂了她用水泥路和工厂编织的现代版图。“通知下去，一日后出发，带五千女兵，把水泥路修到青田的每一个部落。”她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从鹿城一直延伸到瓯江中游，“还有，把兵工厂新造的蒸汽机运两台过去，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过日子’。”
出发那天，鹿城的西城门敞开着，五千女兵分成十队，每队都跟着三辆马车——一辆装着修路的铁镐和水泥，一辆载着蒸汽机的零件，还有一辆堆满了布料和粮食。妫含骑在一匹黑马上，铁甲外罩着一件猩红的披风，披风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回头看了一眼鹿城的烟囱，那些冒着黑烟的烟囱，是她统治的象征，也是她要带给青田的“礼物”。
队伍沿着瓯江往下游走，水泥路在身后不断延伸。原本泥泞的土路，被女兵们用铁镐整平，再铺上混合着砂石的水泥，不过半天时间，就能让人在上面平稳地行走。沿途的部落见了，都好奇地围过来，看着那些能“自己动”的马车（其实是靠马来拉，但车轮是铁制的，比他们的木轮稳得多），还有女兵们手里能轻易劈开石头的铁斧，眼里满是敬畏。
“这是妫含首领的队伍，要去青田呢。”有人小声议论着，“听说青田人还在用石头种地，妫含大人要给他们送‘铁家伙’。”
走了半天，终于到了瓯江中游的温溪镇——这是青田最靠下游的部落。远远地，就能看见温溪镇的人拿着石斧和木矛，守在部落的入口处，他们的兽皮裙摆上还沾着泥土，眼里满是警惕。妫含让队伍停下，自己骑着马往前走了几步，举起手里的望远镜：“我是妫含，鹿城的首领。我不是来打仗的，是来给你们修路、建工厂的。”
温溪镇的首领是个叫阿温的汉子，手里握着一把磨得发亮的石斧，声音粗哑：“我们青田人，不用外人来管。我们有瓯江的鱼，有山上的粮，自己能过日子。”他身后的族人也跟着附和，石斧和木矛举得更高了。
妫含没生气，反而笑了笑。她抬手示意，两个女兵推着一辆小车走了过来，车上放着一台小型蒸汽机。女兵们将蒸汽机的零件组装好，又往锅炉里加了煤，点燃火之后，蒸汽机的活塞开始上下运动，带动着旁边的石磨转了起来。磨盘里的粟米很快就被磨成了粉，白色的米粉顺着磨盘边缘往下掉，落在铺好的布上。
温溪镇的人都看呆了。阿温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摸了摸转动的石磨，又摸了摸发烫的锅炉，手指被烫得缩了回去，眼里却多了几分好奇。“这东西……不用人推，也不用牛拉？”他问道。妫含点头：“这叫蒸汽机，能磨粉，能抽水，还能带动机器织布。只要有煤，它就能一直转。”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是青田的首领——当年老首领的孙子，现在的青田首领阿玄，带着鹤城、瓯南等部落的人赶来了。他看到妫含的队伍，还有那台转动的蒸汽机，脸色变得很复杂。“妫含大人，青田是我们自己的部落，我们不需要你的‘帮助’。”阿玄的声音里带着倔强，手臂上的玄鸟图腾因为用力而显得格外清晰。
妫含从马上下来，走到阿玄面前，指了指身后的水泥路：“你看，这条路上，能走马车，能运粮食，下雨的时候，你们的孩子不用再踩着泥水里学。再看看那台蒸汽机，能让你们一天磨的粉，比十个人用石磨磨三天还多。”她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布，那是鹿城纺织厂织的棉布，比青田人穿的麻布柔软得多，“你们的族人，冬天还在穿粗麻布吗？有了纺织厂，每个人都能穿上这样的棉布。”
阿玄沉默了。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族人，那些族人正盯着蒸汽机和棉布，眼里的警惕渐渐变成了渴望。鹤城的老工匠凑过来，小声对阿玄说：“首领，那台机器……要是能用来打铁，我们就能打出更好的农具，不用再用石斧了。”温溪镇的阿温也走了过来：“首领，我刚才试了试他们的铁斧，比我们的石斧锋利十倍，砍树快多了。”
妫含看着阿玄的表情，知道他心里的防线正在松动。“我不要你们的土地，也不要你们的粮食。”她的声音变得温和了些，“我只要你们答应，让我的女兵帮你们修路，帮你们建工厂。以后，你们的孩子可以去鹿城上学，学怎么用蒸汽机，怎么造铁具。你们的部落，会比现在好十倍、一百倍。”
就在这时，远处的山道上跑来一个青田人，手里拿着一块断裂的石斧，气喘吁吁地说：“首领，北山部落的人……因为争水源，和祯旺部落打起来了，用的都是石斧，已经有人受伤了！”阿玄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知道，这种部落间的争斗，每年都会发生，因为没有足够的农具，没有稳定的水源，只能靠抢来维持生计。
“你看，这就是你们现在的日子。”妫含的声音适时响起，“如果有了水泥路，你们的粮食能快速运到缺水的部落；如果有了抽水机，你们不用再为水源争斗；如果有了铁制的农具，你们能种出更多的粮食，谁还会愿意打仗？”她抬手示意，五个女兵骑着马，手里拿着铁制的水桶和抽水机的零件，“我让她们先去北山部落，帮你们把水源引到祯旺，解决这场争斗。”
阿玄看着那些女兵骑马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盯着蒸汽机的族人，终于低下了头。“妫含大人，我答应你。”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却也有一丝期待，“但你要保证，不会伤害我的族人。”
“我不仅不会伤害他们，还会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妫含伸出手，和阿玄握了握。阿玄的手很粗糙，满是石斧磨出的茧子，而妫含的手虽然戴着铁甲，却能让他感受到一种坚定的力量。
接下来的日子，五千女兵分成了三十组，每组去一个青田部落。她们先从修路开始，用铁镐劈开山路，用水泥铺平路面，原本需要走半天的路程，现在一个时辰就能到。鹤城的人看着水泥路修到自家部落门口，再也不用在下雨天踩着泥水去温溪镇换东西，都高兴得跳了起来。
然后是建工厂。在瓯南部落的空地上，女兵们组装起了第一台蒸汽机，用来带动织布机。瓯南的女人们看着棉花在机器里变成细线，又变成棉布，都围在织布机旁边，学着怎么操作。“这机器真神奇，一天能织出十匹布，比我们手工织一个月还多！”一个叫阿莲的女人笑着说，手里捧着刚织好的棉布，那棉布又软又白，比她最好的麻布还要好。
在吴坑部落，女兵们帮着建了一座铁厂。原本用石斧都很难开采的铁矿，现在用铁镐和蒸汽机带动的采矿机，很快就能挖出一大堆。吴坑的铁匠阿石，第一次用上了铁砧和铁锤，他打出的第一把铁犁，能轻易地翻起土地，比他之前用的石犁好用十倍。“以后种地，再也不用那么费劲了！”阿石举着铁犁，在吴坑的田地里试了试，泥土被犁得整整齐齐，旁边的族人都欢呼起来。
在贵岙部落，女兵们带来了新的茶树种，还有能用来烘干茶叶的机器。贵岙的茶女阿月，第一次用机器烘干茶叶，那些茶叶的香气比之前手工烘干的更浓郁。“这样的茶叶，送到鹿城去，肯定能卖个好价钱！”阿月捧着烘干的茶叶，眼里闪着光，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贵岙的人，用卖茶叶的钱，买上棉布和铁具，过上好日子的样子。
妫含没有住在青田的部落里，而是在瓯江边搭了一个帐篷。每天早上，她都会沿着刚修好的水泥路，去各个部落看看。她看到鹤城的孩子在水泥路上奔跑，手里拿着女兵们送的铁制玩具；看到温溪镇的人用蒸汽机磨粉，再也不用一家人围着石磨转；看到北山部落和祯旺部落的人，一起在抽水机旁打水，再也没有因为水源争斗。
阿玄也经常跟着她，看着自己的部落一点点变化。有一天，他指着远处的烟囱问：“妫含大人，鹿城的烟囱，为什么会冒黑烟？”妫含告诉他：“那是工厂在工作，黑烟是煤燃烧产生的，虽然不好看，但能让机器运转，能让大家过上好日子。以后，青田也会有这样的烟囱。”阿玄点了点头，眼里没有了之前的倔强，多了几分对未来的期待。
不过，也有不顺利的时候。在万山部落，有几个老人不愿意用铁具，还是坚持用石斧种地。他们说：“我们的祖先用石斧种了几百年地，为什么要换？”妫含没有强迫他们，而是让女兵们在旁边的田里，用铁犁种了一片粟米。等到粟米成熟的时候，用铁犁种的田，产量比用石斧种的多了一倍。老人们看着满仓的粟米，终于接过了女兵递来的铁犁，小声说：“这东西，确实好用。”
半个月后，青田的第一条水泥路，从温溪镇一直修到了鹤城；第一座工厂——瓯南纺织厂，已经能每天织出五十匹棉布；吴坑铁厂也打出了一百多把铁犁和两百多把铁斧，送到了各个部落。妫含站在鹤城的图腾柱下，看着那些穿着棉布、拿着铁具的青田人，脸上露出了笑容。
阿玄走到她身边，手里捧着一块刻着玄鸟和蒸汽机的玉牌——这是吴坑的工匠特意打造的。“妫含大人，谢谢你。”阿玄的声音很真诚，“青田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太多了。”妫含接过玉牌，放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你们愿意改变，愿意接受新的东西。”她看着远处的瓯江，江水在阳光下泛着金光，“以后，青田会和鹿城一样，有更多的水泥路，更多的工厂，你们的孩子，也会和鹿城的孩子一样，学到更多的东西。”
那天晚上，青田的各个部落都燃起了篝火，大家围着篝火跳舞，手里拿着铁制的乐器，嘴里唱着新编的歌谣。歌谣里，有水泥路的平坦，有蒸汽机的转动，还有妫含大人的名字。妫含坐在篝火旁，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很满足。她知道，自己不仅是把水泥路和工厂带到了青田，更是把“希望”带到了这里。
第二天，妫含要回鹿城了。五千女兵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跟着她回去。青田的人都来送她，手里捧着茶叶、粟米和棉布，塞到女兵们的手里。阿玄牵着一匹马，走到妫含面前：“妫含大人，这匹马送给你，它能带你走得更快。”妫含接过缰绳，点了点头：“我还会回来的，看看青田的烟囱，是不是和鹿城的一样多。”
队伍出发的时候，青田的人跟着水泥路，送了很远。妫含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穿着棉布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她知道，青田再也不是那个用石斧开垦土地的原始部落了，它会像鹿城一样，在水泥路和工厂的陪伴下，一步步走向更好的未来。
马车沿着水泥路往鹿城走，妫含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手里握着那块刻着玄鸟和蒸汽机的玉牌。她想起了出发前，自己在箭楼上说的话：“把水泥路修到青田的每一个部落。”现在，她做到了。而下一步，她要把水泥路修到更远的地方，让她的疆域里，再也没有“原始”和“现代”的割裂，只有所有人都能过上好日子的统一版图。
瓯江的水在车窗外流淌，带着青田的变化，也带着妫含的野心，一直往前。鹿城的烟囱还在冒着黑烟，那黑烟里，藏着她的统治，也藏着这片土地的未来。
（原始部落交通不便，消息比较滞后，比如青田发生的事上游几个月都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