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块下品灵石的价格，如同一道无形的鸿沟，横亘在萧烬面前。
他握着那枚墨玉平安扣的掌心，因为用力而微微沁出冷汗。
囊中羞涩的窘迫，像一盆冷水，浇熄了他竞价的勇气，却点燃了胸腔中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之火。
他沉默着。这沉默，在王霸眼中，无疑就是认输和怯懦的表现。
“怎么？哑巴了？”王霸脸上的得意之色几乎要溢出来，他刻意提高了音量，确保周围所有竖着耳朵看热闹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刚才不是还挺硬气的吗？‘试过方知’？哈哈哈！现在知道了吧？穷，就是原罪！”
他踱着步子，绕着僵立原地的萧烬走了一圈，目光如同打量一件货物，充满了鄙夷。
“啧啧，瞧瞧你这穷酸样！浑身上下，除了那身破弟子服，怕是连件像样的法器都没有吧？也难怪，清弦仙尊他老人家清高嘛，不食人间烟火，哪会管你这些俗物需求？”王霸阴阳怪气地说着，话语中的矛头隐隐指向了沈清弦，试图挑拨离间，“你呀，也就是靠着整天在仙尊面前装可怜、表忠心，才能混点残羹冷炙吧？除了会巴结奉承，你还会什么？”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更大了些，一些目光落在萧烬身上，带着同情、怜悯，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财力上的巨大差距，在修真界往往直接与实力、背景划等号。王霸的话虽然难听，却戳中了许多人潜意识里的现实。
萧烬的指节捏得发白，但他依旧紧抿着唇，没有反驳。他知道，任何争辩在对方绝对的财力优势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王霸见萧烬依旧不吭声，以为对方已被彻底击垮，气焰更加嚣张。他走到萧烬面前，几乎鼻尖对鼻尖，用一种施舍般的、却充满侮辱的语气说道：
“这样吧，看你可怜。乖乖把这破扣子双手奉上，再给本少爷磕个头，认个错，说句‘王师兄我错了，我不该跟您抢东西’。本少爷心情一好，说不定……”他故意顿了顿，从储物袋里随意掏出几块下品灵石，在手里掂量着，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说不定，还能赏你几块灵石，让你不至于白跑一趟坊市，啊？哈哈哈！”
跟班们也跟着起哄大笑，刺耳的笑声在坊市一角回荡。
“磕头！”
“快磕头啊萧师兄！”
“王师兄大发慈悲了，还不赶紧谢恩！”
屈辱！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如同毒蛇，噬咬着萧烬的心脏。他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师尊待他如子，虽严苛却用心良苦，他敬之爱之；宗门规矩，同门相敬，虽有不睦却也维持表面。何曾有人，敢如此践踏他的尊严！
他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眼底深处，怒火如同岩浆般翻涌，几乎要喷薄而出。筑基中期的灵压不受控制地泄露出一丝，让离他最近的王霸感到一阵心悸，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但就在这时，王霸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他再次逼近，这次不再是嬉笑怒骂，而是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萧烬，别给脸不要脸！识相点，把东西交出来！”
“我爹是执法堂的王长老！掌管宗门刑律！你敢跟我抢东西？让我今天下不来台？”
“信不信，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在宗门内寸步难行！让你的任务没人敢派，让你的资源配额被克扣，让你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甚至……让你那位高高在上的清弦仙尊，也保不住你！”
“长老之子”这块金字招牌，是王霸横行宗门最大的依仗。他相信，只要搬出他爹的名头，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弟子敢不低头！
这番话，如同冰水，浇在了萧烬熊熊燃烧的怒火之上。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更深沉的顾虑。
他不怕王霸，更不怕什么执法堂长老的刁难。大不了一战，大不了一死，士可杀不可辱！
但是……师尊呢？
他若在此地与王霸彻底撕破脸，甚至动起手来，无论结果如何，必然会给师尊带来麻烦。王霸的父亲是实权长老，若以此为由向清弦峰发难，指责师尊管教不严、纵徒行凶……师尊那般清冷的性子，定然不喜这些纷扰。他刚刚才因师尊的悉心指导而修为精进，怎能转眼就为师尊惹来是非？
想到师尊可能因此被卷入无聊的宗门争斗，可能因此对他失望……萧烬心中那滔天的怒火，竟硬生生地被一股更强的意志压了下去。
不能动手！不能给师尊惹麻烦！
他紧握的拳头，一点点松开，尽管指甲已然嵌入了掌心，带来刺痛。他眼中翻腾的怒火，渐渐被一种冰冷的、深不见底的沉寂所取代。那是一种将屈辱深深埋藏，转化为更坚定道心的隐忍。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还在得意冷笑的王霸，那眼神，平静得让王霸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毛。
“王师兄，”萧烬的声音异常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这枚玉扣，你若真想要，按坊市规矩，价高者得便是。至于其他……”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就不劳师兄费心了。”
他没有屈服，没有磕头，甚至没有交出玉扣，只是将选择权抛回了“价格”本身。这看似退让，实则是一种不卑不亢的坚守。
王霸被他这反应噎了一下，预想中的跪地求饶并没有发生，这让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