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看看！这就是我们大华现在的财政状况！”
长安，议政殿的书房内，李信将一摞厚厚的、来自各省的财政奏报，重重地摔在了御案上。奏报的纸张散落一地，如同雪片。
财政部尚书林则，和刚刚被提拔为“经济格物所”所长的宋珩之，垂手站在下面，连大气都不敢喘。
林则是个老成持重的人，算盘打得极精。他战战兢兢地捡起几份奏报，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他头皮发麻。收上来的税银，种类繁多，成色不一，从江南的上好雪花银，到边陲地区的劣质银块，什么都有。各省的度量衡也不统一，换算起来，简直是一场灾难。
更要命的是，钱从地方运到北平，一路上的损耗、押运的成本，高得惊人。前几天，一笔从广州解送北平的五十万两税银，在路上遇到了山洪，沉了一半，把林则心疼得几天没睡好觉。
“乱！太乱了！”李信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各省财权不一，货币混乱，流通不畅！就像一个人，浑身的血脉都是堵塞的。这样的国家，走不远，也跑不快！朕要修铁路，要建工厂，要办学堂，要造军舰，哪一样不要钱？就靠现在这种小农经济的收税模式，得收到猴年马月去？”
李信在房间里踱着步，目光锐利如刀：“我们打下了天下，但那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接下来，要治理好这个天下，比打天下，要难一百倍！而治理的核心，就是经济！朕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心脏，来为这个国家泵送血液！朕需要一个统一的、高效的金融体系！”
他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看着林则和宋珩之：“所以，朕决定，成立‘大华国家银行’！”
“陛……陛下，万万不可啊！”
林则一听，吓得“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老脸上满是惊恐，“自古以来，朝廷财政，皆由户部掌管，库藏金银，乃是国本。这‘银行’是何物？闻所未闻啊！而且，听闻西洋商人开设的银行，时有倒闭关门之事，将国库交予此等机构，风险太大了！”
李信皱了皱眉，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宋珩之。
宋珩之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今天，是他将自己的理论付诸实践的最关键时刻。他上前一步，对着李信和林则，深深一躬。
“陛下，林大人，请恕学生直言。林大人所虑，不无道理。但此银行非彼银行。学生所构想的‘国家银行’，并非以盈利为目的，而是以稳定国家金融、服务国家建设为首要职责的‘中央银行’！”
“中央银行？”林则一脸茫然。
“对！”宋珩之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仿佛不是在对皇帝和尚书说话，而是在课堂上对学生阐述自己的伟大发现，“它的职能，主要有三！”
“其一，统一货币！由国家银行统一发行一种名为‘华元’的纸币。全国上下，无论交易、纳税、发饷，皆用此币。如此一来，可免去银两成色、重量、兑换之苦，大大提高交易效率！”
“纸币？”林则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陛下，这不就是前明宝钞，前元交子吗？一张纸，如何能当银子用？最后还不是变成一堆废纸，民怨沸腾，国基动摇啊！”
“林大人稍安勿躁。”宋珩之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张自己绘制的图纸，上面画着一张精美的纸币样本。纸币的背景是长城和黄河，中央是李信的头像，四周环绕着复杂的几何花纹和微缩文字。
“前朝纸币之所以失败，一是因为滥发无度，二是因为无法防伪。而我们‘华元’，将彻底解决这两个问题。”
“首先，关于信用。华元的信用，不来自这张纸，而来自我们大华的国家信用！国家银行将储备足额的黄金和白银作为‘准备金’。任何人，随时可以凭手中的华元，到国家银行的任何一个网点，兑换等额的黄金或白银。有金银托底，百姓自然信得过。”
“其次，关于防伪。”宋珩之指着图纸上的花纹，“这些花纹，采用了牛顿爵士最新研究的‘光学微雕’技术和多色套印法，还有我朝独有的水印技术，便是最巧的画师，也无法仿冒。伪造的成本，将远远高于其面值。”
林则凑过去看了看，那图纸上的花纹确实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他将信将疑，但没有再反驳。
宋珩之见状，信心更足了，继续说道：“其二，代理国库，调控经济！国家银行成立后，全国税收，都将直接存入银行在各地的分行，再通过电报和账目划转，瞬间便可汇集到中央。免去长途解送之苦，安全又高效。同时，银行可以根据市场情况，通过调整利率等手段，控制货币的投放量，防止通货膨胀或紧缩，保持物价稳定。”
“其三，支持国家建设！陛下要修的铁路，要建的工厂，都可以由国家银行发行‘国家建设债券’，向民间募集资金。百姓购买债券，既能获得利息，又能支持国家，两全其美。银行也可以向那些有前景的民间工坊，提供低息贷款，扶持他们发展壮大，从而创造更多的财富和就业。”
宋珩之越说越兴奋，他的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一幅宏伟的蓝图：统一的货币在全国顺畅地流通，铁路如血脉般延伸到帝国的每一个角落，工厂的烟囱喷出滚滚浓烟，大华的商船航行在四海之上……
李信听得连连点头，眼中满是赞许。这些，正是他想做，却不知该如何系统化表达出来的东西。宋珩之，这个年轻人，简直是上天赐给他的宝库。
林则也听得入了神。他虽然对很多新名词似懂非懂，但他听明白了最核心的一点：这个“国家银行”，似乎真的能解决他现在面临的所有难题。
“可是……珩之啊，”林则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事关国本，一旦行差踏错，后果不堪设想。我们……是不是再从长计议？”
“没有时间了！”李信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林爱卿，你的谨慎，朕知道。但时代在变，我们不能再用老眼光看新问题！大华要崛起，就必须在制度上，领先于世界！朕相信宋珩之，也相信朕自己！”
他走到御案前，拿起毛笔，在一张空白的圣旨上，写下了“大华国家银行”六个大字。
他将圣旨递给林则：“林爱卿，你，出任第一任国家银行行长。宋珩之，任副行长。朕给你们半年时间，把银行的架子搭起来，把第一版‘华元’给朕印出来！”
林则颤抖着双手，接过了那份薄薄的，却重于泰山的圣旨。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大华的，乃至整个世界的历史，都将被改写。
李信又从一个锦盒里，取出一块雕刻着复杂龙纹的黄铜印版，那是他让格物院秘密制作的第一块华元钞票的印刷原版。
他将印版，亲手交到了宋珩之的手中。
“珩之，大华的未来，就在你的手里了。不要让朕失望。”
宋珩之紧紧地握着那块冰冷而沉重的印版，仿佛握住了整个国家的脉搏。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光芒。
“陛下放心，臣，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