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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长卿见时机成熟,立刻示意阿宝将礼物奉上:“大人恩重如山,学生无以为报,些许薄礼,聊表寸心,万望大人莫要嫌弃。”刘学政目光扫过泥封完好的金华酒与首饰礼盒,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语气透出些许不悦:“明远,这是何意?莫非以为老夫是贪图钱货之人?” 官威隐隐透出。

任长卿早有准备,不慌不忙,笑容谦逊坦诚:“大人误会了!学生岂敢!此二坛眉寿,乃学生临行前盛叔父所赠,言明系东京旧藏,学生不敢独享,特携来与大人共品。至于这盒首饰,不过是些市井常见之物,想着大娘子及府上女眷或可用着,初次登门,若两手空空,岂非学生失礼?传扬出去,倒显得学生不懂规矩。一点心意,实非重礼,请大人笑纳。”

刘学政面色果然缓和,微微颔首:“盛通判的酒,自是佳酿,樊楼眉寿我也有年余未饮了。你有心了。” 目光随即落向那卷尚未展开的画轴,带上一丝好奇:“哦?这画卷又是何物?”

任长卿恭敬捧起画卷:“此乃学生偶得一幅山水人物小像,画工尚可。观画之时,心有所感,斗胆题诗一首于其上,敬献大人,还请大人斧正。”

刘学政一听是任长卿这“新晋诗才”题诗新作,兴趣大增,眼中精光一闪,立对刘昀道:“二郎!速去吩咐厨房,将酒席移至书房!再请你母亲过来!今日得明远新作,岂能无酒?当以诗佐酒,方不负佳句!” 竟显迫不及待。

任长卿与谢玄闻言,动作皆是一顿,心中同时涌起啼笑皆非之感:(这…吃瓜群众还得等瓜子小板凳齐备方能看戏?)二人对视,均在对方眼中见同样无奈与一丝好笑。

不多时,书房内便布开席面。仆役鱼贯而入,奉上精致菜肴。刘昀也引着一位仪态雍容、面目和善的中年贵妇人入内,正是刘昀之母,刘府大娘子郑氏。

“二郎,这两位俊彦,便是你常提起的盛通判家贤侄,任明远公子与谢文昌公子吧?” 郑大娘子笑容温婉,目光在任谢身上流转,带世家主母特有的亲和与审视。

刘昀忙介绍:“母亲,这位是任长卿任明远兄,今科院试亚元!这位是他表兄谢玄谢文昌兄。明远兄,文昌兄,这位是家母。”

任长卿与谢玄立刻起身,恭敬行礼:“晚生任长卿(谢玄),拜见大娘子,大娘子妆安。”郑大娘子含笑点头,目光尤在任长卿身上多停一瞬:“果是青年才俊,一表人才。二郎,你得多向明远请教学问才是,莫负你父亲期望。” 说着,略带嗔怪瞥了刘学政一眼。刘学政轻咳一声,招呼众人:“好了,都入席吧。”

刘昀刚坐下,见下人斟上的非任长卿所带眉寿,立刻嚷道:“父亲!既有明远兄带来佳酿,怎还用这寻常酒水?快快换上!” 他可是惦记已久。

刘学政被儿子当众点破,老脸微热,瞪刘昀一眼:“那是明远赠予老夫的!你这小子,上次在明远处喝个痛快,也不知给你老子带回些尝尝!此二坛老夫要留着细品,岂容你等牛饮糟蹋?” 语气竟带几分孩童护食意味。

郑大娘子见状,忍不住伸手在刘学政臂上轻拧一下,笑骂道:“当着晚辈面,也不害臊!多大年纪,还跟孩子们抢酒喝!” 这一拧,瞬冲淡学政官威,显露出寻常夫妻温情。

谢玄适时举杯,朗声笑道:“大人真性情,率真坦荡,实乃我辈典范!晚辈敬大人一杯!” 此话既解围,又捧得恰到好处。

刘学政哈哈一笑,顺势举杯:“好!饮胜!” 一杯酒下肚,气氛更热络。他放下酒杯,目光灼灼看向任长卿:“明远,酒已入喉,诗兴可发?快将那画卷展开,与老夫及诸位共赏!”

刘昀早已按捺不住,亲自上前,小心翼翼解开系绳,与一仆役缓缓将画卷展开。

画中,一着绯色官袍(象征四、五品)背影立于前景,姿态沉凝,似在远眺。背景是连绵起伏、意境悠远的山水,近处一片青翠竹林风中摇曳生姿。画工精细,意境不俗,虽非名家手笔,却也颇具韵味。最引人注目的,是画卷右上方空白处,题着数行挺拔俊秀的行楷诗作:

赠督学刘公

两浙山川入绣衣,金声掷地有光辉。

孤寒尽把藜灯照,藻鉴常悬冰月辉。

韩子潮阳犹鳄去,文翁蜀郡已鸾飞。

他年史笔编循吏,端合传公第一徽。

诗题醒目,直指受赠者身份与功业!

整个书房霎时安静,落针可闻。众人皆屏息凝神,目光紧锁字字珠玑。

字字句句,精准搔到刘学政这位掌一省文教、自诩提携后进、重视教化之人最痒处!将其职责、功绩、抱负乃至历史定位,皆拔高至令人心潮澎湃之境!

“哈哈哈!” 刘学政爆出一阵酣畅淋漓大笑,声震屋瓦,脸上皱纹都舒展开,显是畅快至极。他指诗,连连摇头,眼中却满是掩不住的激动与受用:“明远!过了!过了啊!老夫何德何能,岂敢当此盛誉?这‘第一徽’…折煞老夫了!” 虽是推辞,然那飞扬神采与上扬嘴角,无不显示内心何等受用得意。

任长卿立刻起身,言辞恳切:“大人过谦了!您掌两浙文衡,兴学重教,泽被士林。多少寒门学子因大人慧眼而得见天日?多少英才因大人栽培而展翅高飞?此乃实至名归!庙堂之上,因大人而增栋梁;州府之间,因大人而多良才!大人之功,当得起此诗,更当得起青史留名!” 此话句句紧扣刘学政职责功绩,将其拔高至为国育才高度,再次强化诗中赞誉。

谢玄与刘昀也立刻起身附和:“明远所言极是!父亲(大人)当之无愧!”

“好!好!好!” 刘学政连道三声好,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来人!将此画悬于老夫书房正壁!老夫要日日观之,以作警醒,不负明远期许,不负这‘循吏’之名!” 声洪亮,意气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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