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夜无常的关注
嘉佑十七年四月十二，子时三刻。幽冥阁影杀堂地下密室，青铜壁灯映照出两道拉长的身影。
黑煞单膝跪地，雁翎刀横置身前。他左臂缠着新换的白布，渗出的血迹在黑衣上并不显眼，却逃不过座上那人的眼睛。
“属下无能。”黑煞的声音沙哑，“让那小子逃了。”
夜无常的手指轻敲紫檀木扶手，发出规律的嗒嗒声。
他身着墨色锦袍，腰间束一条银丝绦带，面容隐在阴影中，唯有一双手在灯光下显得异常白皙。
“说说细节。”夜无常开口，声音平稳得听不出情绪。
黑煞深吸一口气：“那小子约莫五尺身高，使的是惊鸿刺，但内力运转方式很特别。
属下原本三招内就能取他性命，但他在崖边临危突破，剑招突然快了三分。”
“如何突破的？”
“像是...”黑煞斟酌用词，“像是顿悟。
他受伤不轻，本该力竭，却在一瞬间内力暴涨，剑尖带起的气流刮破了属下的衣袖。”
夜无常的手指停顿一瞬：“继续说。”
“属下与他交手二十七招，他的剑法起初生涩，后来越战越纯熟。
最后那一剑...”黑煞摸了摸左臂的伤处，“直取咽喉，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属下闪避时，他借力跃下悬崖，坠入浓雾中。”
密室陷入沉寂，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夜无常起身踱步，锦袍下摆在青石砖上曳过。
“你确定他使的是惊鸿刺？”
“确定。但与顾云飞的剑意不同，更加...狠厉。”
黑煞抬头，“需要属下继续追踪吗？”
夜无常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墙边，指尖抚过一幅悬挂的九州舆图，最终停在青州地界。
“一个少年，能在你手下走过二十七招，临危突破，还能从你眼前逃脱。”
夜无常转身，灯光终于照亮他的面容——四十上下，眉目清俊，唯有一道浅疤自左额划至颧骨，“这不是普通的惊鸿刺。”
黑煞保持跪姿：“属下怀疑他修炼了某种特殊心法。”
“不是怀疑，是确定。”夜无常回到座前，取过纸笔，“夜枭的判断错了，这不是什么需要调查的小角色。”
他运笔如飞，墨迹在宣纸上洇开。黑煞瞥见“九霄龙吟诀”五个字，瞳孔微缩。
“堂主认为那是...”
“顾云飞失踪前最后接的任务，是去夺取《九霄龙吟诀》残卷。”
夜无常放下笔，吹了吹未干的墨迹，“现在一个会使惊鸿刺的少年带着非凡内力出现，不是巧合。”
他取出一个银铃摇了三下，一名黑衣侍从悄无声息地出现。
“传令：目标穆清风，威胁等级从提升为。
各分堂若发现踪迹，立即上报，可调动级别力量。”
夜无常的声音依然平稳，却让跪着的黑煞脊背发凉，“务必活捉，若遇激烈反抗，允许格杀，但必须带回尸体和随身物品。”
侍从领命而去。夜无常走到黑煞面前，递给他一个小瓷瓶。
“养好伤。”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这个目标，我亲自跟。”
黑煞接过药瓶，指尖微颤。影杀堂成立十年，被定为“天”级威胁的不超过五人，而能让堂主亲自关注的，这是第一个。
“属下不明白，”黑煞忍不住问道，“既然可能是九霄龙吟诀，为何不直接...”
“直接派更多人围剿？”夜无常轻轻摇头，“那只会打草惊蛇。
能练成这等功法的人，不是靠人多就能抓到的。”
他走向密室一角，打开一个紫檀木匣，取出一卷泛黄的书册。
“嘉佑三年，岭南陈氏一夜之间满门被灭，只为半部《九霄龙吟诀》入门心法。”
夜无常抚过书页上的血迹，“嘉佑八年，崆峒派长老清虚子为夺残卷，杀师叛门。
现在一个少年可能练成了全本...”
夜无常合上书册，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那不是杀意，而是近乎痴迷的好奇。
“我要知道他练到了第几层，更要知道全本秘籍在哪。”
他转向黑煞，“你休息三日，然后去天工城。
他既然往那个方向去，一定会露出行踪。”
黑煞行礼告退，走到门口时又被叫住。
“对了，”夜无常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那个和他一起的女子，查清楚了吗？”
“苏婉柔，自称是天工城人士，但背景可疑。
属下追丢目标后，曾返回崖边搜查，发现她的坠崖处有蹊跷——没有挣扎痕迹，也没有血迹。”
夜无常轻轻挑眉：“有趣。看来我们的小朋友，身边跟着条美人蛇呢。”
黑煞犹豫片刻：“需要属下去处理掉她吗？”
“不必。”夜无常嘴角微扬，“让她跟着。有时候，最毒的诱饵才能钓上最狡猾的鱼。”
密室门缓缓合上，夜无常独自站在舆图前，指尖轻轻点在天工城的位置上。
青铜灯映照着他的侧脸，那道浅疤在光影中显得格外分明。
“穆清风...”他低声自语，“顾云飞，这是你教出来的徒弟吗？”
他从暗格里取出一幅画像，画中人身着青衫，眉目俊朗，正是年轻时的顾云飞。
画像右下角题着一行小字：嘉佑九年春，于华山之巅。
夜无常的手指抚过画像中人的面容，眼神复杂。
良久，他卷起画像，重新锁入暗格。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已是丑时。夜无常吹熄壁灯，密室陷入完全的黑暗，只有他眼中那点幽光，如同潜伏的猎豹，在夜色中静静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