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完了？”
林文静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她解下围裙，走到张建军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女儿紧闭的房门。
“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张建军赶紧凑过去，压低声音说。
“你没看见？那姓周的小子，看咱闺女的眼神，不对劲！那是要拱咱家白菜！”
“什么白菜不白菜的，说得那么难听。”
林文静白了他一眼，把他拉到饭桌边坐下。
“我问你，你看咱闺女，像是动了心思的样子吗？”
张建军一愣。
女儿从头到尾，除了谈工作，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那……那可说不准！万一是藏在心里呢？”张建军还是不放心。
“藏？”林文静被气笑了，“张建军，你跟你女儿生活了十几年，你还不了解她？”
“她那脑子里，除了公式就是图纸，除了国家就是项目，你什么时候见她对哪个男同学多看过一眼？”
“那丫头，在感情这方面，压根就没开窍！”
林文静一针见血。
“她看周怀瑾，跟看李向阳，没区别！在她眼里，那都是‘同志’，是能一起干事的人！”
张建军被说得哑口无言。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可……”
“没什么可是的！”林文静打断他，“我警告你，你别乱点鸳鸯谱，也别天天摆着个老丈人脸，把人给吓跑了！”
“吓跑了才好！”张建-军嘟囔。
“好什么好！”林文静瞪他，“人家是深市来的领导，少年班的天才，以后前途无量！跟小勤又是同学，能说得上话。以后小勤在外面遇到难处，多一个朋友，就多一条路！”
“你把人得罪了，是给女儿帮忙，还是添乱？”
这番话，说得张建军彻底没声了。
他憋了半天，才闷闷地说：“那……就这么看着？”
“不然呢？”林文静给他倒了杯水，“你就当他是个普通朋友，该怎么处怎么处。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少操心。”
张建军端起水杯，一口喝干。
行吧。
他决定了。
从明天起，他要好好观察一下自己的女儿。
看看她到底开没开窍。
第二天。
张勤七点准时起床，喝完一大碗中药，面不改色地吃完早餐。
然后，一头扎进了书房。
张建军假装拖地，在书房门口晃悠，悄悄朝里看。
书桌上，摊开的是一本砖头厚的《高分子物理》。
张勤拿着笔，在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嘴里念念有词。
“不对……这个聚合物链的缠结点……应该用高斯链模型……”
张建军听不懂，但他看懂了女儿脸上的表情。
专注，投入，甚至带着兴奋。
那是她面对项目时才有的表情。
张建军默默地拖着地，走开了。
一个星期后。
张勤从市图书馆借回一堆关于半导体和集成电路的书。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待就是一天。
林文静怕她累着，炖了汤送进去。
张建军又找了个借口跟了进去。
他看到女儿正对着一张画满奇怪符号的图纸发呆。
“这个机器的精度……如果用准分子激光……波长还是太长……”
张建军退了出来，坐在院子里，点上一根烟。
他彻底信了老婆的话。
这丫头，何止是没开窍。
她那颗心里，除了国家和科研，恐怕连根针都插不进去。
也好。
也好。
老父亲的心里，说不清是失落，还是骄傲。
暑假过得飞快。
张家的生活也越来越忙。
张建军作为“华夏之光”的元老，负责监督新生产线，忙得脚不沾地。
林文静的专项基金，在h省小有名气。
第一条“张家庄路”顺利通车，第一个“文静小学”也盖了起来。
她每天电话不断，协调着物资和工程队，整个人容光焕发。
夫妻俩忙得团团转，但脸上的笑容，却比任何时候都多。
他们再也不是那个在张家庄受气的小夫妻了。
他们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价值。
而这一切，都是女儿带来的。
八月底。
开学的日子到了。
张勤收拾好行李，准备返校。
这一次，张建军和林文静都没时间送她。
临走前一晚，林文静拉着女儿的手，塞给她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
“你爸厂里分的奖金，加上我这个月的工资，都在这了。”
“妈，我不要，我有钱。”
“你有是你的，我们给是我们的心意。”林文静把信封硬塞进她包里，“在外面，别亏待自己。妈现在也能挣钱了，以后不用你操心家里。”
张建军站在一旁，往她行李箱里塞了两条好烟。
“给你们吴校长和那个石将军带去。”他声音有点闷，“替我们谢谢他们。”
张勤鼻子一酸，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她和李向阳、赵亚男几人在火车站汇合。
再次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火车上，李向阳兴奋地说着暑假的经历。
“我爸让我去机械厂当了一个月学徒！你们猜怎么着？我现在能独立操作车床了！”
“我爸给我找了一堆德国的分析文章，看了一个月，头都大了。”赵亚男揉着太阳穴。
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成长。
张勤靠在窗边，安静地听着。
她的心里，也在盘算新学期的计划。
提前修完所有课程，拿到毕业证。
然后，启动那个盘旋已久的计划——计算机改造。
她还要去一趟深市。
两天一夜后。
火车缓缓驶入d市车站。
五人坐上公交，直奔北方工业大学。
“奇怪，今天人怎么这么多？”李向阳看着窗外，嘀咕了一句。
校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比他们刚放假时还要多。
“可能是高年级的提前返校吧。”赵亚男说。
五人也没多想，背着行李，穿过校园，走向“栋梁班”专属的那栋宿舍楼。
楼下，他们就碰到了好几个同班同学。
“张勤！李向阳！你们可算来了！”
“快上去吧，就等你们了！”
同学们热情地打着招呼，眼神里都带着一股莫名的兴奋。
张勤心里泛起一丝疑惑。
五人走到三楼的宿舍区。
走廊里，站满了人，吵吵嚷嚷，热闹得像个集市。
全是他们班的同学。
张勤的宿舍门开着，李昂正靠在门框上，跟人说着什么。
他看到张勤，眼睛一亮，咧嘴笑了。
“哟，我们的总工大人，终于舍得回来了？”
张勤放下背包，环视了一圈，眉头皱了起来。
你们……怎么全都提前回来了？”
“不是还有五天才正式开学吗？”
李昂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
他看了一眼张勤，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李向阳四人，深吸了一口气。
“回来……准备打仗。”
“打仗？”李向阳没反应过来，“跟谁打？”
李昂盯着张勤。
“华大。”
他停了一下。
“还有文大。”
走廊里瞬间安静了。
李昂接着说。
“他们组了个团，来咱们学校了。”
当初，是张勤在王司长面前，痛斥这两所名校沦为“人才输送基地”，是她放弃了状元的荣耀，选择了北工大！
这件事，在教育界掀起了滔天巨浪！
李昂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他们说，要让我们，也让全国看看——”
“什么是真正的天才，什么又是跳梁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