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拿下!何人敢动我郑氏子弟,这还有没有规矩!”
白发老者怒喝出声,银白的胡须根根倒竖,枯瘦的手指因极致的愤怒不住颤抖。
皇甫轩这时才从惊惶中回过神,忙躬身朝老者作揖,声音里带着刻意放大的委屈:“见过郑公!我等不过在茶楼闲坐品茗,刺史秦渊不知从何处来的火气,二话不说便令手下动手,不仅伤了我等,还杀了数名郑氏护卫,连护卫总管于泽超也惨死其手!还望郑公为我等主持公道啊!”
“反了!反了天了!”
郑公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刺耳,他指着秦渊,声色俱厉地怒斥,“秦渊,你好大的胆子!当街行凶,残杀我郑氏家臣,眼中可还有荥阳郑氏,可还有大华律法?你这般无法无天,该当何罪!”
秦渊闻言,这才缓缓挪开踩在郑鹤炎脸上的脚。
郑鹤炎踉跄着起身,额角磕出的血顺着下颌淌下,他双目赤红如血,死死盯着秦渊,那眼神似要将人生生吞噬。
“成远,回来!离此獠远些!”一旁的中年男子沉声喝止。
秦渊却仿若未闻,只是对着郑公微微拱手,语气平淡:“郑公盛名在外,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不必多礼!”郑公冷着脸摆手,目光如刀,“我只问你,为何对我郑氏子弟痛下杀手?”
“郑公,”秦渊神色不变,坦然回视,“我事先并不知晓他们是郑氏之人,是他们先对我持械相向,我不过是自卫罢了。”
“自卫?”郑公怒极反笑,指着郑鹤炎脸上的鞋印,“那你为何踩他脸面,行此羞辱之事?莫非是故意与我荥阳郑氏为敌不成!”
“他一介白身,对我这位国侯、洛阳刺史,更是圣人亲封的特遣官口出狂言、拔刀相向,我踩他一脚,已是轻罚。若论律法,他以下犯上、谋刺朝廷命官,才是罪加一等。”
“你可知我荥阳郑氏……”郑公被噎得面色铁青。
“郑公,”秦渊陡然打断他,语气骤然转厉,“还请慎言!荥阳郑氏虽是名门望族,难道能大过朝廷律法?莫非凭此名头,郑氏子弟便可在洛阳城无法无天,甚至敢谋刺朝廷命官不成?”
秦渊的话如同一记惊雷,炸得在场郑氏族人脸色骤变。
郑公气得浑身发抖,花白的胡须剧烈颤动:“竖子狂妄!我荥阳郑氏千年望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岂是你一个小小刺史能妄议的?今日你伤我族人,杀我家臣,还敢在此巧言令色,欺人至此,当真以为我郑氏无人不成!”
话音未落,郑公身后的数十名护卫已齐齐上前一步,佩刀出鞘半寸,杀气腾腾地围向秦渊。
街道两旁的百姓早已吓得四散躲开,只敢远远地探头观望,大气不敢出。
皇甫轩见状,连忙凑到郑公身侧,低声添火:“郑公,此獠虽是朝廷派遣,但行事乖戾嚣张,当街杀郑氏家臣,这放在何处都说不过去,此事若不处置,荥阳郑氏的颜面何在,我洛阳世家的颜面何在?”
郑鹤炎目眦欲裂,冷冷的瞥了皇甫轩一眼,侧身道:“爷爷,孙儿这个亏吃便吃了,他既已经表明了身份,咱们便不能当街动手,免得被人拿住话柄,此事需从长计议,此人并没有什么根基,拿捏他易如反掌。”
一旁的中年男子闻言颔首,低声劝道:“父亲请息怒,此事闹大了对我郑氏不利,不如先回府,咱们再从长计议,对付这么一个小儿,费不了多大力气,且让他再逍遥一段时间吧。”
郑公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冷冷地盯着秦渊:“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刺史!今日之事,我郑氏记下了,秦渊,人狂必有祸,记住老夫说的这话!”
“多谢郑公教诲,与您互勉之。”秦渊随意拱了拱手。
“回府!”郑公狠狠瞪了他一眼。
皇甫轩离去时,朝他掷来一记阴鸷刺骨的眼神。秦渊见状反倒低笑一声,抬眸朝他颔首,眼底分明写着:有什么手段尽管使来,他尽数接下。
众人散尽,天衣阁东主才敢挪步现身。那是个胖得几乎滚圆的中年男子,此刻额角还挂着未干的冷汗。
“坐拥这般规模的商铺,莫说你背后毫无靠山。”秦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回、回刺史大人,小人经商素来本本分分,从未有过贿赂官员之举!多谢大人今日为小人解围,多谢大人!”胖东主忙不迭拱手,又招手唤来一旁仍惊魂未定的侍女,后者端着一方紫檀木盒,盒中正是那雀金百鸟羽衣。
“大人仗义相助,小人不敢怠慢,这点薄礼,还望刺史大人笑纳。”
秦渊瞥了眼木盒,唇角噙着淡笑,转而指向不远处奄奄一息的小厮,沉声道:“这伙计,你打算如何处置?”
“此人竟敢得罪……”
“咳咳。”一声苍老的咳嗽陡然打断了他的话。
胖东主心头一凛,瞬间会意,忙换上谄媚的笑容:“小人这就为他请最好的郎中,不仅涨他月俸,还即刻升任管事!”
“他兢兢业业,宁死不肯松口,护的是你的身家利益。这般忠心的伙计,理当厚待。护住自己人,才是护住你自己的根基,这话你好生琢磨。”秦渊语气冷沉,字字敲打在胖东主心上。
“是是是!全听大人吩咐!还请大人务必收下这羽衣!”
秦渊看了眼那精致的盒子,颔首道:“你的心意我懂,此物我收下。按我大华贵重布料的市价,再加顶尖裁缝的工费,共计一千一百两,这般算来,你仍有两百两盈利。”
胖东主猛地一愣,这羽衣成本不过三百两,裁缝工钱四百余两,他一个朝廷官员,怎会对商贾成本了如指掌?难不成从前也是行内人?
“刺史大人万万不可!此物理应赠予您!像您这般为民做主的父母官,小人此生难得一见,还请您切勿推辞!”
秦渊懒得再与他周旋,只淡淡道一句“晚些时候会派人送银钱过来”,便示意阿铁端起木盒,转身离去。
归途之上,秦渊肉痛得直抽气,险些当场绷不住脸,一千一百两买件华而不实的衣服,他当真是脑子进水了!
可瞥见身旁叶楚然捧着木盒、眼底满是爱不释手的模样,心头的肉痛又悄然散去几分。罢了罢了,权当是提前备好的彩礼。从前像叶楚然这模样的女人,他也只敢在短视频里刷到过,何曾想过能在现实里有这般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