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机械提示音在识海中淡去，眼前由幽蓝数据流和银白符文构成的虚拟界面稳定悬浮。林默站在沉没图书馆死寂的金属殿堂角落，感受着脚下传来的厚重触感，以及空气中那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对乙木灵气异常“滋补”的空间能量，长长舒了一口气。
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稍稍松弛。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油污和辐射尘的破旧工装，又环顾四周堆积如山的金属残骸和覆满厚尘的金属书卷，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自嘲的弧度。
“这地方…看着比第七区还像垃圾场。”他低声嘀咕了一句，随即又咧嘴一笑，“不过，这‘垃圾’的品味，倒是挺对我胃口。”
意念微动，识海中那个冰冷的引导系统界面立刻响应。
【执行操作：环境扫描（基础）】
嗡…
视野边缘，幽蓝的数据流如同活水般流淌起来，迅速勾勒出以林默为中心、半径约五十米的三维立体扫描图。冰冷的金属地面、巨大的承重柱、散落的齿轮零件、堆积的书卷…所有物体都被简洁的几何线条精准标注出来。扫描图上，几处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点被高亮标记——那是几本被随意丢弃在金属废料堆里、书脊铭刻着特殊符文的金属书卷。更远处，扫描图边界一片模糊，显然基础扫描的覆盖范围有限。
“哟？还真有‘垃圾’能发光？”林默来了兴致，抬脚就朝最近一处被标记的能量点走去。靴子踩在厚厚的尘埃上，发出“噗噗”的轻响，在死寂的大殿里格外清晰。
那是一本斜插在一堆断裂金属管中的书。材质像是处理过的暗银色金属箔，入手微凉，颇有分量。书脊上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黯淡无光的暗紫色晶石，周围蚀刻着繁复的、如同藤蔓缠绕的几何花纹。林默随手拂去封面厚厚的灰尘，露出下面同样蚀刻的、无法辨识的古老文字。
“这字儿…比堡垒深网里的加密病毒还难懂。”林默撇撇嘴，尝试着将一丝乙木灵气注入封面。
嗡…
书脊上那颗黯淡的暗紫色晶石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沉寂。书页纹丝不动，仿佛焊死了一般。
“啧，还上锁了？能量不够？”林默挑了挑眉，倒也不气馁。他掂量着这本“金属砖头”，感受着其中微弱但确实存在的能量波动，随手就塞进了青囊戒。“行吧，先当个金属镇纸，回去再研究。”
他又走向下一处扫描标记点。这次是一本被压在巨大齿轮下的书，封面是某种深蓝色的皮革（或许是金属仿制？），边缘镶嵌着细密的黄铜铆钉。林默费了点力气才把它从齿轮下抽出来，同样拂去灰尘，封面蚀刻的图案像是某种扭曲的星图。
这次，他尝试了不同的方法。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但精纯的空间波动（源自乙木灵气与空间属性的初步融合），轻轻点在封面中央。
嗤…
封面上的星图图案如同被激活的电路板，瞬间流淌起一层极其黯淡的蓝色光晕！原本坚硬的金属封面，竟然如同液体般微微软化、变形，露出了内部…几页同样由金属箔制成的书页？！书页上不再是蚀刻文字，而是无数细小的、如同星辰般闪烁的微小光点！
“嚯！全息投影？”林默眼睛一亮！虽然那些光点构成的图案和文字他依旧看不懂，但至少证明这玩意儿是能“开机”的！他尝试着用意念去触碰那些光点。
嗡…
书页上的光点微微闪烁，似乎有所回应，但并未传递出任何有效信息。
“权限不足？还是数据库损毁？”林默也不纠结，如法炮制，将这本“光点书”也塞进青囊戒。“回头让苏茜那个书呆子试试，没准她能看出点门道。”
他就这样在扫描图的指引下，如同一个快乐的拾荒者，在图书馆的金属垃圾堆里翻找着。一本封面刻着燃烧火焰纹路的赤铜大书，注入乙木灵气后封面温度飙升，差点烫到手，被他骂骂咧咧地用撬棍撬开一角，发现里面是某种耐高温合金制成的“书页”，记录着扭曲的熔岩流动图案…
一本看起来最不起眼的、封面灰扑扑如同普通石板的小册子，注入空间波动后，封面竟然如同水波般荡漾开，露出内部极其精密、由空间能量构成的微缩立体模型，模型结构复杂得让林默都咋舌，可惜依旧看不懂…
“发财了发财了…”林默一边往青囊戒里塞着这些奇奇怪怪的“金属砖头”，一边哼起了跑调的小曲，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如同孩童发现宝藏般的快乐。这些玩意儿，虽然现在看不懂，但里面蕴含的能量特征和结构原理，对他这个“科学疯子”来说，本身就是无价的灵感源泉！更别提它们本身就是极好的空间能量载体材料！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扫描图标记的最后一处能量点附近。这里靠近一根巨大的金属立柱，立柱底部，散落着几块巨大的、断裂的暗色金属板。扫描显示，能量源就在金属板下方。
林默撸起袖子（虽然工装袖子早就破烂不堪），正准备用撬棍撬开金属板。
突然！
咔嚓…咔哒…咔哒哒哒…
一阵极其轻微、如同细小齿轮转动和金属关节摩擦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立柱后方传来！
林默动作瞬间凝固！全身肌肉绷紧，如同猎豹般无声地伏低身体，右手已经握住了背后的合金撬棍！乙木灵气在体内悄然流转，感知如同雷达般瞬间扩散开去！
声音还在持续，带着一种…奇怪的节奏感？不像是攻击的前奏，更像是…某种东西在笨拙地活动？
林默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目光绕过巨大的金属立柱，投向声音来源。
然后，他愣住了。
只见在立柱后方那片被巨大阴影笼罩的角落里，一个…东西…正歪歪扭扭地悬浮在离地半米高的空中。
那东西大概有脸盆大小，主体是一个由无数细小的、暗银色齿轮精密咬合构成的、近乎完美的球形核心。齿轮表面流转着极其黯淡的幽蓝光晕。从球体核心延伸出十二条…不，是十三条？其中一条似乎断了半截…细长的、如同金属水母触手般的柔性机械臂。每条“触手”的末端，都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颜色各异的微型晶石（大部分黯淡无光）。
此刻，这个“金属水母”正用它那十几条细长的机械臂，极其笨拙地、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着…将地上散落的几块指甲盖大小的、刻着符文的金属碎片，堆叠到一起？
它的动作僵硬而滑稽，像是一个醉汉在玩积木。一条机械臂刚把一块碎片推到位置，另一条机械臂就不小心把它碰倒了。然后它似乎“愣住”了（核心齿轮的转动明显停滞了一瞬），接着又开始重复那套笨拙的堆叠动作…周而复始。
咔嚓…咔哒…碎片倒了…咔哒哒哒…重新堆…
林默：“……”
他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握着撬棍的手也松开了。看着那个在阴影角落里，跟几块小碎片较劲、浑身散发着“我很努力但就是做不好”的呆萌气息的“金属水母”，林默脸上的表情从警惕变成了愕然，又从愕然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
这玩意儿…就是这鬼地方的“管理员”？或者…某种图书馆的清洁机器人？看这智商和行动能力，怕不是核心处理器被门夹过吧？
就在这时，林默识海中的引导系统界面突然弹出一条新的提示：
【检测到低阶维护单位：知识归档者-β型（残损）…序列号：…状态：严重故障…核心逻辑：知识碎片归位（优先级最高）…威胁等级：无…】
【可尝试交互…】
“知识归档者？残损？”林默看着那条提示，又看看那个还在跟碎片死磕的“金属水母”，一个大胆（且带着点恶趣味）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声音地，从青囊戒里摸出了一样东西——正是他之前捡到的、那本封面刻着藤蔓花纹、书脊镶嵌暗紫晶石的金属书。
他掂量了一下，然后手腕一抖！
嗖！
那本分量十足的金属书，划过一道精准的抛物线，“啪嗒”一声，稳稳地落在了那几块小碎片旁边，溅起一小片尘埃。
正专心致志（或者说死脑筋）堆着碎片的“金属水母”，核心齿轮猛地一滞！所有细长的机械臂瞬间僵直在空中！
它似乎“愣住”了，核心的幽蓝光晕急促地闪烁了几下。然后，它缓缓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般，“扭动”着齿轮核心，将“视线”（如果那核心能算眼睛的话）转向了地上那本比它堆的碎片大了几十倍的金属书。
沉默。死寂。
几秒钟后。
嗡…嗡…！
“金属水母”核心齿轮的转动声陡然变得急促！如同一个发现了新大陆的激动小孩！那十几条细长的机械臂瞬间放弃了那几块小碎片，如同群魔乱舞般，争先恐后地、带着一种滑稽的迫不及待，伸向了那本金属书！
一条触手缠住了书脊！
一条触手扒拉着封面！
还有几条触手试图去抬书的边缘！
这本金属书对它来说显然过于沉重了。十几条纤细的机械臂一起用力，也只是勉强让书离开了地面几厘米，晃晃悠悠，摇摇欲坠。整个“水母”都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起来，核心齿轮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但它依旧执着地、一点点地、极其笨拙地…试图把这本“大砖头”往立柱后面某个不起眼的、堆着几本同样覆满灰尘的金属书的角落拖拽…
“噗…”看着那个吭哧吭哧、仿佛使出了吃奶力气的“金属水母”，林默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笑声在死寂的图书馆里格外突兀。
“金属水母”的动作猛地一僵！核心齿轮瞬间停止转动！所有的机械臂如同被冻结般定在空中！它似乎这才发现阴影之外，还站着一个“大活人”！
下一秒！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明显慌乱情绪的精神波动，猛地从“水母”核心扩散开来！紧接着，它如同受惊的兔子（或者说受惊的水母？），所有机械臂瞬间松开金属书！
哐当！
沉重的金属书砸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而那个“金属水母”，核心幽蓝光晕疯狂闪烁，细长的机械臂胡乱挥舞着，如同没头苍蝇般，“嗖”地一下，以与它刚才笨拙动作完全不符的敏捷速度，猛地缩回到了巨大金属立柱后面最深沉的阴影里，消失不见！
只留下林默站在原地，看着地上那本无辜躺枪的金属书，以及立柱后那片空荡荡的阴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干脆抱着肚子无声地大笑起来，肩膀一耸一耸。
“哈哈哈…知识归档者？我看是‘金属憨憨’还差不多！”他一边笑一边摇头，眼泪都快笑出来了。进入奥术回廊后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放松。
他走过去，弯腰捡起那本被“抛弃”的金属书，拂去上面的灰尘，又看了看立柱后那片阴影，眼中带着笑意。
“行了，别躲了，不抢你的‘垃圾’。”林默对着阴影方向，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出来，帮我个忙。干得好…”他顿了顿，从青囊戒里又摸出一本封面刻着火焰纹路的赤铜大书，在手里掂了掂，“…这本也归你。”
阴影里，一片死寂。
几秒钟后。
一条细长的、末端镶嵌着黯淡黄晶石的机械臂，极其缓慢地、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翼翼，如同蜗牛探触角般，从立柱边缘的阴影里…颤巍巍地伸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