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旭在颜盏的识海里讲述着乐储然和颜君睿之间如何认识的故事。
颜盏一边听一边回想起当初在记忆阵里见到乐储然,他一眼就看出自己是颜君睿的孩子。
很好奇地问他为什么,乐储然的表情颜盏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原来是这个原因。
这样不平等的契约,居然是自己的父亲给人种下的,听起来也太混蛋了点。
颜盏都在想,这以后要怎么去见乐储然。
看了眼戒指里的箫,心想,乐储然说的灵霞真人应该就是楚云娥了。
一想到这两人在那场五陆大比之后就会成婚,却成了遗憾。
这次去玄沧派参加比试,一定要把箫给她,至少让她知道乐储然还有魂魄在世。
两人也能见上一面。
颜盏将詹旭说的复述给青寒听。
“既然如此,师父与那乐储然并不认识,为何会卷入百年前那一战?”
詹旭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回忆当年那一战。
【当时在外面爆发堕魔状态的乐储然是假的。】
【因为有契约在,君睿立马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很担心乐储然的安危……】
那段时间,梦欣兰本应该在颜家养胎的,却非常凑巧的,梦欣兰并没有参加过五陆大比这样的活动。
想着自己又不要参加,只是去看一看,比起整天呆在家里,能出去玩几天,对于她来说异常的又吸引力。
正当她要往会场赶的时候,被急急忙忙赶来的颜君睿拦住,要她赶紧回颜家。
在一起这么久,梦欣兰立马就意识到颜君睿有事情要去做,且是非常危险。
慌乱占据了她全部的思绪,紧紧抓着颜君睿。
·
第一次出现魔气,是在筑基的时候。
不像吴俊昊那样,毫无防备的晋阶,是在他自己的计划之内,离他开辟的洞府不远的一个渡劫阵。
父母和师父这段时间都有密切关注他,当看到劫云出现在他的洞府之时,几人都赶了过来。
颜盏内心不停地祈祷着,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一个体内有魔气的人,经历劫雷那会是怎样一种痛苦,根本不敢想象。
司博羿不知道要如何去安慰她,只能默默守在她的身边。
天才的筑基异常之早,仅仅只有十六岁,九重劫雷在男孩精心布置下,前四重显得格外的轻易,后五重里被心疼的母亲挡了一次,余下的四重是洗涤根骨对他好的,没有任何人出手。
第一下。
击碎了男孩自信的脸,仿佛无数只手在撕扯着他,冰封的记忆,被劈裂了一角,让他看到了零碎的记忆。
“啊!!!!”
少年的惨叫要比幼时浑厚,但依旧震透颜盏的心。
他的身影与在石洞里无助的小男孩重叠,一样的撕心裂肺,一样的慌乱无措。
劫雷不会因为你痛苦就停止,第二道劫雷应声而下,带着对魔气的愤怒,像是要将少年劈个灰飞烟灭。
颜盏已是泣不成声:“你们站着干什么,不是溺爱吗?不是磕着碰着都不忍心吗?为什么不去帮帮他,修为就这么重要?人不在了要修为有什么用!”
司博羿将颜盏挡在身后,坚强如他也湿润了双眼,他不忍心去看接下来的事情,少年接住第一下雷的前一刻,双眼是那么的清澈,是那么的无畏。
第三道雷落下了,少年的声音已经沙哑。
第四重雷劫落下,劫云散去,但身后却迟迟没有出现声响,颜盏缓缓抬起头想去看发生了什么。
司博羿挡住她的眼睛:“阿盏,别看。”
可他话音刚落,乐母就发出了惨叫:“啊!为什么?乐储然!你告诉我为什么?”
第四道天雷差点要了他的命,他根本没有力气去回答自己的母亲,也不知道要如何去回答自己的母亲。
他虽然看到了一些片段,但都是极为痛苦的。完全不知道这记忆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因为什么。
场景进入黑暗,再次光亮,少年被困在洗魔阵里,只穿了一条裤子,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都用一种赤金的颜色写满了符文。
颜盏推开司博羿:“这是什么?”
司博羿哽咽道:“这里是洗魔阵,他身上的是驱魔咒。”
颜盏像是看到了希望,围着男孩转了一圈之后,回到司博羿面前:“那是不是说明他有救了?是不是扛过这一劫就有救了?”
知道乐储然后来命运的司博羿根本无法看颜盏的双眼:“阿盏……”
可颜盏已经读懂他眼中的神情,摇头不愿相信。
意气风发的少年,在洗魔阵里过的日子不比在石洞里差,可似乎经历过天雷之后。
他的忍痛能力变强了不少,会有呻吟,但没有那么撕心裂肺,可他的眼神一直看着阵外,似乎在渴求什么。
终于在一个月夜,有人来看他了,可惜不是他日盼夜想的父母尊师,而是那个该死的黑袍男人。
颜盏见到他的一瞬间,就拿出了自己的弓,眼里第一次有了绝对的杀意!
“阿盏,你冷静点,你这样只不过是在浪费自己的灵力,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可颜盏足足射了五箭才清醒一点:“二哥,你说这个人为什么还不死!他在现实里还活着吗?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司博羿拍了拍颜盏举着弓不愿放下的手:“他已经死了,是被乐储然亲手杀死的。”
听到这话,颜盏才慢慢的收回弓箭。
“你是谁?”少年艰难的开口,洗魔阵让他微微一动都艰难。
黑袍男人因为这句你是谁,而露出了笑脸:
“小然,你居然忘了为师,为师可真伤心,不过哪怕你忘了,为师还是最疼你的。
你就是在升级的时候开了小差,他们便认为你是魔人,还用这么恶毒的阵来折磨你,都不愿意来关心你一下,他们可真是罪该万死。”
善良的乐储然,不愿意听到别人如此说自己最敬爱的父母、族人、恩师:
“你闭嘴!你根本就不是我师父,定是我中了什么歹人的奸计,师父他们才会这样对我的,等我好了,一切都能回到最初。”
黑袍男人更是笑的前仰后翻:
“哈哈哈,小然啊,你可真是天真,乐家这么在乎名声,会让你这么一个产生了魔气的人成为他们的污点吗?
他们以前觉得你多荣耀,现在就多忌惮你,不然为什么来看都不愿意看你一眼呢?”
少年本就彷徨的内心,更是被这一句话动摇。
“储然!你别听他的,他就是个恶魔,你要坚定自己的内心啊。”
颜盏想靠近,却被司博羿拉住:“阿盏要实在看着痛苦,要不要睡一下,等结束了我再叫你醒来?”
颜盏回头看着他,摇了摇头:“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要好好看着,等出去了就去乐家为他证明清白。”
黑袍男人见他动摇,乘胜追击:
“我可以救你的小然,你只要跟着这套功法在这里练上七七四十九天,就能彻底的清洗掉你身上的魔气,到时候你就能自证清白,狠狠的打脸那些人。”
到底是少年郎,到底是心急想为自己证明,从而着了那恶魔的道。
为什么在这四十九天里就没有一个人来看看他,哪怕只是来瞅一眼他是死了还是活着,都没有。
四十九天后,阵停止了运转,男孩身上的咒文也消失了,少年笑得像是拥有了全世界,可颜盏却泣不成声。
又一次的里里外外检查,硬是没有检查出任何的东西,不知道是这门派水平太次还是那个恶魔又精进了不少。
可这孤独的时光,让少年对父母和恩师有了嫌隙。
他给了恶魔趁虚而入的好时机,看着他一步步的进入对方布置好的圈套。
颜盏不住的摇头,一个错误的产生,明明上天给了那么多的机会弥补,哪怕只要旁人稍微留点心,也不会有悲剧发生。
可事情偏偏就这么的巧,所有的人都认为做好了自己的部分,以至于事情到不可收场的时候,大家都将矛头指向一处,似乎这样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颜盏看着大家是如何将这位乐家的天才捧向巅峰,在他进入元婴时一夜成魔,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又是如何的群起而攻之。
可他不是失了心智的魔,他是有血有肉的人,他尽量的避免交锋,避免与人见面。
他亲手杀了那个黑袍男人,但是男人笑道异常的开心:“哈哈哈,乐储然,你现在杀了我又有什么用?泄愤吗?你们乐家已经身败名裂了!哈哈哈。”
故事在这一刻定格,整个场景又回到颜盏他们刚进来时的白雪皑皑。
可在颜盏的眼里,这场雪当年应该是没有下的,是阵主心里的雪,是雪下无尽的肮脏,都被洁白所覆盖。
·
故事结束了,可颜盏却坐在雪地里久久回不过神来:“二哥,你能告诉我他后来怎么了吗?”
司博羿蹲下摸了摸颜盏的头:“乖,一切都结束了,他也解脱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出去之后告诉乐家人当年的真相。”
“你说,乐家会相信他吗……”
“……或许吧。”他无法给一个肯定的答案,因为乐家似乎对这位罪魁祸首深恶痛绝,他的名字在乐家甚至在司家都是禁忌。
“或许?哈哈哈,你也觉得我是在捏造是吗?”雪域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谁?”司博羿率先站起,挡在颜盏面前。
“既然你不相信,那就来陪我吧~”
颜盏在他说完这话之后,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直接行动了,神佑脱手而出护住司博羿,然后将他撞开,自己则被那股力量拉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而司博羿却感受到了一股冲力,惊醒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阵外。
来不及打量周围,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爬到颜盏身边抱起她:“阿盏~阿盏,你醒醒,你醒醒,你别吓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而守了五日终于见到反应的琅玉,在看到司博羿身上若隐若现的神佑之后,身子一软坐到地上:“怎么会这样?”
想入阵问个究竟,却被一股透明的力量阻隔在外。
青寒不知神佑一事,在看到司博羿醒来之后,内心欢喜,以为下一秒他的阿盏也要醒来,却没想到接下来会是这样的场景,一个他怎么也接受不了的场景。
为什么?他真的是孤星的命吗?
一个一个都要离开他,为什么这个男人能活着?
杀意在顷刻间席卷了整个山区,就连山口想进来看看情况的颜钰辰都被惊的一身冷汗。
虽然琅玉也很想冲入阵里打探情况,但她被青寒实质的杀意惊醒:
“你干什么,你这一击下去,我们家泡泡也会灰飞烟灭,事情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她还有呼吸!你给我冷静点!”
琅玉的话让青寒恢复不少理智,面无表情的看着阵里的男人:“放开她!”
可惜却没有传到阵内。司博羿依旧抱着颜盏温柔的唤她。
颜盏在黑暗里沉默了很久,一开始进来的时候,她内心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悔的,毕竟自己还有这么多的事情要去完成。
可转念一想,对方本就是为了救她才陷入这个阵里面的,她又怎么能让他身陨至此。
而且,冷静下来之后,她内心突然有一个猜想,毕竟在经历池临、阎会他们这样的存在之后,或许这个阵里也住着阵主的灵魂。
观看过对方入魔的过程,她怎么也对这人害怕不起来,只不过没有神佑,她穿着九尾狐的披风都感觉寒冷。
“为什么?”黑暗里终于响起了声音。
颜盏轻笑:“如果是你的话,肯定会做和我一样的举动。”
对方又沉默了很久,才笑道:“不亏是阿睿的孩子,性格和他就是像。”
这下颜盏不淡定了:“你认识我父亲?”
乐储然像是回忆起了意气风发,少年驰骋的日子:“岂止是认识,我们还同床共枕,无话不谈呢。”
颜盏尴尬,这事可别让她母上大人知道。
“其实这个阵好多年没有放人进来了,才开始我放过乐家人进来,可他们一听到乐储然三个字不是愤怒的砸阵,就是吓得不轻,根本不愿意在这里多待一刻,我便也就放他们走了。
后来放进来一个司家人,对方很冷漠的看完,最后讥讽地说我捏造,我气不过,将他关在这黑暗里三个月,也放他走了。”
颜盏听他越来越落寞的声音:“我信!我信你!”
乐储然笑着走到颜盏身边,他的出现驱散了黑暗,点亮了这方世界。
颜盏看着他,没有一丝入魔者的狂态,仪容得体,一袭白衣更是除去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面带微笑让人如沐春风,头发一半用冠锁着,一半披在身后,更是将他衬托的异常儒雅。
“好看吗?”
颜盏有点花痴的点头。
乐储然笑着用手中的玉箫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头:“姑娘家还是要矜持一点。”
颜盏立马去摸自己的嘴,还好还好,没有流口水,不然就给她老爸老妈丢脸了。
乐储然看着她温柔地笑了笑:“好孩子。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还能见到阿睿的后人,你们颜家家教好,教出这么通透水灵的孩子。”
颜盏被夸的都不好意思了:“前辈……”
“我比你父亲还年长几岁,你不介意的话就叫我伯父吧。”
这感情好:“伯父好,我叫颜盏,登门拜访也没有提个什么东西,伯父不要见怪。”
乐储然被她逗的不行,仿佛一百多年的孤寂,等到这么一位后生晚辈也是不错,不知道他有一天能不能等到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