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诺站在那张属于他的、铺着柔软黑丝绒的“工位”前，手里还捏着那个冰凉刻着乌鸦纹章的员工手环，感觉整个人都还有点懵。
永夜王座的藏书库……他竟然真的站在了这里，还是以“临时工”的身份。
四周安静得只剩下古老书页自动翻动的细微沙沙声，以及远处某些魔法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
空气中弥漫着浩瀚如烟海的知识气息，他从未接触过。
其中大部分都带着浓郁的黑暗能量波动，让他本能地感到些许不适，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和好奇。
他小心翼翼地将员工手环戴上手腕，一股温和的防护能量瞬间包裹住他，将周围过于浓郁的死亡气息隔绝开大半，也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这就是员工福利吗……感觉还不赖。
他的目光落在旁边书架上那些铭刻着古老文字的典籍上。
《龙族编年史·暗影纪元》、《基础亡灵符文构造与能量引导》、《星界与负能量位面浅析》……
这些都是圣殿绝对禁止接触的甚至可能根本不存在于圣殿藏书中的禁书！
沈诺感觉自己的指尖都有些发烫。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朝圣般，小心翼翼地抽出了那本《基础亡灵符文构造与能量引导》。
书页是某种不知名的魔兽皮制成，触感冰凉柔韧。
他刚翻开第一页，上面的符文就像是活了过来一样，自动漂浮起来，在他面前组合成动态的立体结构图，旁边还有细小的注解文字流转。
这可比圣殿那些枯燥的平面图直观多了！沈诺瞬间就被吸引住了，完全忘记了身处何地，也忘记了那个把他拐来的“恶劣老板”，全身心地沉浸在了全新的知识体系里。
原来亡灵符文并不是单纯地抽取负能量，而是有一套极其严谨的能量转换和结构稳定规则……
原来低阶骷髅的行动是靠核心符文接收指令，而非简单的灵魂碎片驱动……
原来幽魂的形态不稳定是因为……
他看得如痴如醉，时不时还伸出手指，尝试着临摹空中那些流动的符文结构，指尖下意识地凝聚起微弱的圣光。
这是他在圣殿养成的习惯。
然而，他的圣光刚触碰到那些黑暗符文，符文立刻像是受到惊吓般剧烈波动起来，眼看就要溃散！
“啧。”一声不耐烦的咂舌声突然从他身后响起。
紧接着，一只冰冷的手覆盖在他试图凝聚圣光的手指上，强行驱散了他那点可怜的光明力量。
另一只手则越过他的肩膀，精准地在空中几个即将崩溃的符文节点上一点，混乱的符文瞬间稳定下来。
“临时工，你的‘前任老板’没教过你，不要在别人的地盘上用相斥的能量瞎比划吗？”
君颜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带着一丝刚处理完事务的慵懒和毫不掩饰的嫌弃，“差点把我这页笔记毁了。”
沈诺被她突然的靠近和接触吓得浑身一僵，这才从知识的海洋里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蠢事，脸颊瞬间爆红。
“对、对不起！”他下意识道歉，想把手抽回来，却被对方握得更紧。
“能量感知这么差，基础真是差得可以。”
君颜抓着他的手指，引导着他的指尖去触碰空中那些稳定下来的符文，“感受一下这里的能量流转节奏，黑暗能量不是洪水猛兽，它也有自己的韵律和规则。用你那种蛮横的光明力量去硬碰硬，不炸才怪。”
她的指尖冰凉，引导的动作却异常精准有力。
沈诺被迫感受着那些黑暗符文内部和谐而强大的能量流动，一种截然不同的能量感知体验让他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原来……可以这样？
“看懂了没？”君颜松开他的手，绕到他旁边，抱臂看着他，“不会还要我手把手教吧？我这可是额外收费的。”
沈诺还沉浸在刚才那种奇妙的感知中，下意识喃喃：“收费？用什么付？”
“比如……”君颜的目光落在他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嘴唇上，紫眸微暗，故意拖长了调子，“下次我问问题的时候，老实回答就行。”
沈诺猛地回过神，意识到两人过近的距离和对方话里明显的戏弄意味，脸更红了，慌忙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你、你好好说话！”
“我怎么没好好说话了？”
君颜一脸无辜，“作为老板，关心一下员工的业务能力成长，有什么问题？还是说……”
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殿下在想什么不健康的事情？”
“我没有！”沈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都拔高了几分，眼神慌乱地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她。
君颜看着他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心情大好，也不再继续逗他，转而从虚空里摸出几卷看起来更古老的卷轴扔到他桌上。
“行了，不逗你了。这些是入门级的能量感知和基础符文练习卷轴，今天下班前看完，明天我要抽查。”
她摆出一副资本家的丑恶嘴脸，“完不成扣你‘薪资’。”
沈诺看着那堆起来快有半人高的“入门级”卷轴，眼睛都直了：“这、这么多？今天看完？”
“怎么？有意见？”君颜挑眉，“我们这儿可是高效率单位，不养闲人。还是说圣子殿下想提前结束试用期？”
沈诺被她一激，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又上来了：“看就看！谁怕谁！”
说完就气鼓鼓地坐回椅子上，拿起最上面一卷卷轴打开，一副要跟它们死磕到底的架势。
君颜看着他那副认真的侧脸，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她也没离开，就随意地靠在一旁的书架上，不知从哪又摸出那个冒着气泡的黑色杯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看似在监督员工干活，实则目光大多落在那个埋头苦读的小圣子身上。
时间在寂静的藏书库中缓缓流逝。
沈诺一开始还带着点赌气的成分，但很快就被卷轴里深入浅出却又视角独特的讲解吸引了。
这些知识完全颠覆了他过去的认知，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他看得越来越投入，遇到不理解的地方，甚至会下意识地皱眉嘀咕出声。
“这个地方……为什么能量回路要这样绕行？直接连接不是效率更高吗……”
“因为负能量具有极强的侵蚀性和不稳定性，直接连接容易导致核心符文过载崩溃。绕行虽然增加了路径长度，但引入了三个缓冲节点，稳定性提升百分之两百。”
一个清冷的声音自然而然地接过了他的问题。
沈诺一愣，抬起头，发现那个“老板”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正看着他手里的卷轴。
“看这里，和这里。”君颜的手指虚点在卷轴上的两个复杂节点，“这两个缓冲节点不是简单的能量中转站，它们内部嵌入了微小的逆转符文，可以在能量冲击过强时进行瞬时逆流抵消……”
她三言两语就点破了关键，解释得比卷轴上写的还要清晰透彻。
沈诺听得茅塞顿开，看向君颜的眼神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敬佩？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这个“黑暗生物”在能量领域的造诣确实深不可测。
“还……还有这里……”他又指向另一个困惑的地方。
君颜瞥了一眼，嗤笑一声：“这都没看懂？你的光明基础理论是体育老师教的吗？这个结构明显是为了兼容……”
她嘴上嫌弃着，却还是耐心地又讲解了一遍，甚至顺手在空中用黑暗能量凝聚出更复杂的模型给他做演示。
于是，画风逐渐变成了沈诺埋头苦读，遇到问题就下意识提问，而那位看似不耐烦的“老板”总是能精准毒舌地指出他的问题所在，然后用最简洁高效的方式让他理解。
团子在君颜的意识海里已经笑疯了：“颜颜你这哪是老板啊！你这简直是贴身家教！还是倒贴钱的那种！”
君颜面不改色地在意识里回道：“闭嘴。我这是在进行必要的岗前培训，避免新员工因为业务能力太差而拉低整个团队的效率。这是管理者的职责。”
团子：“……我信了你的邪。”
不知过了多久，沈诺终于看完最后一卷卷轴，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脑子都快被塞爆了，但一种充实的满足感却油然而生。
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一抬头，发现君颜还靠在书架边，手里不知何时换了一本书在看。
“看完了？”她头也没抬地问道。
“嗯。”沈诺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补充了一句，“……谢谢。”
虽然方式恶劣了点，但她刚才确实帮了他很多。
君颜这才放下书，看向他：“谢就不用了。记得明天抽查不合格的话，后果自负。”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行了，今天下班了。你是要回你的圣殿宿舍，还是想再加个班？藏书库晚上会开放一些……更有趣的区域。”
她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诱惑。
沈诺的心跳漏了一拍。
更有趣的区域？他当然想去！但是……
他看了一眼窗外，犹豫道：“我……我该回去了。出来太久了会被怀疑。”
虽然这个不是真正的窗户，只有模拟出的幽暗天色，但是真的太久了。
“随你。”君颜似乎并不意外，随手划开一个传送门，“需要送你一程吗，临时工？”
看着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传送门，沈诺又想起了来时的晕头转向，脸色白了白：“……有、有正常一点的路吗？”
“事真多。”君颜嘴上嫌弃，却还是打了个响指。
旁边一堵书架忽然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一条通往地面看起来相对正常的旋转石阶。
“从这儿下去，左转三次，看到一幅抱着头的油画右转，直走到底就是王座侧门。出去之后自己认路回驿站。”
她报菜名似的说出一串指令，“记得戴好员工手环，别被巡逻队当宵夜吃了。”
沈诺：“……”最后一句是开玩笑的吧？一定是吧？
他深吸一口气，戴紧了手环，朝着那条石阶走去。
走到入口处，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君颜还站在原地，昏暗的光线勾勒出她高挑的身影，那双紫眸在幽暗中显得格外深邃，正静静地看着他。
“明天……”沈诺鬼使神差地开口，“……几点上班？”
问完他就后悔了！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迫不及待想来打工！
君颜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明显的弧度：“九点。迟到扣薪资。”
沈诺的脸唰地一下又红了，一句话不敢多说，几乎是跑着冲下了石阶。
看着他那仓皇逃离的背影，君颜终于低低地笑出了声。
“团子。”
“在！”
“明天早上八点五十，记得提醒我‘顺路’去侧门接一下人。”她慢悠悠地吩咐道，“新员工可能不太认路。”
团子：“……颜颜，你真是越来越像个压榨员工的坏老板了。”
“胡说。”君颜义正辞严，“我这是体现人文关怀。”
另一边，沈诺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那条旋转石阶跑回了晨星驿站分配给自己的树屋，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心脏还在砰砰狂跳。
永夜王座藏书库里的气息仿佛还萦绕在身边，冰冷又带着书卷的沉静，还有……那个人靠近时带来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和一丝若有似无的冷香。
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那个刻着乌鸦纹章的员工手环，冰凉的触感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他真的和那个危险的亡灵君主签了血契，还在她的地盘拥有了一个“工位”，甚至……被她“亲手”辅导了亡灵能量知识？
沈诺的脸颊又开始发烫。
他甩了甩头，试图把那双带着戏谑笑意的紫眸从脑海里赶出去。
不行，得冷静。
他是去探查敌情、搜集情报的。
是为了更好的……净化黑暗！对，就是这样！
他走到桌边，想倒杯水喝，却发现自己的指尖还下意识地残留着勾勒那些黑暗符文时的微弱能量波动。
他赶紧运转圣力，试图驱散这点不该存在的“兼职后遗症”。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一阵嘈杂。
“快！每个房间都要检查！尤其是圣子殿下这边，绝不能出任何差错！”是主教严肃的声音。
沈诺心里咯噔一下。
检查？难道他偷偷去永夜王座的事被发现了？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房门就被敲响了，力道之大仿佛要把门板拍碎。
“艾洛斯殿下！您在里面吗？请开门，有紧急情况！”主教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
沈诺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圣袍，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不仅站着面色凝重的主教，还有几位全副武装、圣光涌动的圣殿骑士，气氛紧张得如同要上战场。
“主教大人，发生什么事了？”沈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殿下，我们刚刚收到预警，有极其强大的黑暗能量曾短暂出现在驿站附近，方向……似乎指向您的房间区域。”
主教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房间内部，“为了您的安全，我们必须彻底检查一下，确保没有黑暗生物潜入或留下什么诅咒之物。”
黑暗能量？是指他刚才回来时残留的气息？
还是……那个员工手环？
沈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把戴着 hand环的手往身后藏了藏。
这个动作却反而引起了主教的注意。
“殿下，您的手……”主教疑惑地看向他身后。
“没什么！”沈诺立刻否认，声音都有些变调，“我只是……刚才在练习一个新的圣光术式，可能能量有些失控。”这个借口蹩脚得他自己都不信。
主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显然不信：“殿下，请您配合。所有的黑暗能量都必须彻查清楚，这关系到您的安危和圣典的顺利进行。请您让开，我们要进去检查。”
说着，他就要带着骑士们往里走。
沈诺下意识地挡在门口，脑子飞快转动却想不出任何合理的理由阻止。
完了完了，要是被搜出那个手环，他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慵懒而带着一丝不悦的声音突兀地在所有人脑海中响起，仿佛来自极远的深渊，又清晰得如同就在耳边：
“吵什么？打扰别人休息。”
是“影”的声音！
主教和骑士们脸色骤变，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圣光澎湃而出，警惕地环顾四周：“谁？出来！”
“啧。”脑海中的声音更加不耐烦了，“检查就检查，动静小点。我家临时工明天还要早起上班，没空陪你们熬夜。”
临时工？上班？
主教和骑士们一脸懵逼，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只有沈诺的脸瞬间红透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怎么什么都说啊！
“至于你们说的黑暗能量……”声音顿了顿，带着明显的嫌弃，“不过是我刚才路过，顺便给我家员工发了点‘学习资料’而已。怎么，光明圣殿现在已经闲到连员工福利都要管了？”
学习资料？员工福利？
主教的表情更加困惑了，他看向沈诺：“殿下，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什么时候……”
沈诺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颊烫得能煮鸡蛋。
“行了，没什么事就散了吧。”脑海里的声音开始赶人，“再吵下去，我不介意让你们的圣典提前体验一下什么叫做‘永夜’。”
这话里的威胁意味十足，带着令人心悸的冰冷力量。主教和骑士们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连圣光都黯淡了几分。
主教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咬了咬牙，对着空气躬身道：“不知是哪位阁下在此，方才多有冒犯。既然是一场误会，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他虽然满心疑问和不安，但对方展现出的力量深不可测，而且似乎并没有直接敌意，他不敢拿圣子的安危和圣典冒险。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满脸通红的沈诺，带着满腹疑云的骑士们迅速离开了。
直到脚步声远去，沈诺才松了口气，整个人几乎虚脱。
他靠着门板，气急败坏地在心里喊道：“你疯了吗！你怎么能直接跟他们说话！差点就暴露了！”
“怕什么。”君颜的声音懒洋洋的，毫不在意，“又不是打不过。再说了，我这是在维护员工的合法权益，避免加班骚扰。你这老板当得可真差劲。”
沈诺：“……”谁是你员工啊！还有，到底谁骚扰谁啊！
“而且，”君颜的声音忽然带上了笑意，“看你刚才那副吓坏了的小模样，挺有趣的。”
“你！”沈诺气得想跺脚，却又拿她毫无办法。
“好了，临时工，赶紧休息。”君颜打了个哈欠，“明天准时上班，迟到真的扣薪资。”
声音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沈诺独自站在房间里，看着手腕上那个低调却存在感极强的黑色手环，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一方面，后怕不已，刚才差点就完蛋了。
另一方面，却又有一丝奇怪的……安心感？
她刚才算是在帮他解围？虽然方式极其恶劣且丢人。
还有，她说的“学习资料”……难道是指那些知识？
沈诺甩甩头，决定不再去想那个恶劣的女人。
他走到床边，却发现枕头边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卷用黑色丝带系着的薄卷轴。
他疑惑地解开丝带，卷轴自动展开，上面是用优雅字迹写着的……《光明与黑暗能量基础兼容性练习（入门篇·试用版）》，旁边还有一行小字：“预习一下，明天抽查。算额外福利，不收费。”
沈诺看着卷轴上那些精妙绝伦甚至有些颠覆性的理论和练习方法，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完全忘记了刚才的惊吓和气愤。
他迫不及待地坐到床边，沉浸在了全新的“学习资料”里，连嘴角什么时候扬起来了都不知道。
而永夜王座这边，君颜通过手环感知到小圣子那边终于消停了并且开始乖乖“预习”，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团子在她意识海里啧啧称奇：“颜颜，你这又吓唬又给甜枣的套路玩得越来越溜了。不过你刚才那么嚣张，不怕光明教廷那群老头找你麻烦？”
“麻烦？”
君颜嗤笑一声，指尖弹出一缕黑暗能量，将空中一颗悬浮的水晶球击得粉碎，“他们要是敢来找麻烦，我不介意让这次光暗圣典变成黑暗团建。”
“至于那个小傻子……”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那个正埋头苦读的身影，“总得有人逼他一把，他才能看清自己到底该站在哪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