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午后，阳光透过咖啡馆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静搅动着杯中的拿铁，奶泡在她的动作下渐渐消融，露出底下深褐色的液体，像她此刻翻涌的心事。
苏然坐在对面，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微凉的玻璃杯壁。“你最近状态不太对，”她终于开口，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上次同学聚会，你中途就走了，是不舒服吗？
李静抬眼，望见苏然眼底的担忧，喉间忽然发紧。她们认识二十年，从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女到如今各自成家，彼此的心事很少能瞒过对方。可这次，她犹豫了整整三周。
不是身体的事，”李静深吸一口气，将杯子推到桌沿，“是莫鸿。”
苏然握着杯子的手顿了顿。莫鸿是李静的前夫，三年前那场闹得沸沸扬扬的离婚，几乎耗尽了李静所有的力气。她们约定好不再提起这个名字，像封存一件生锈的旧物。你们……还有联系？”苏然的声音里带着惊讶。
李静点头，指尖泛起凉意。“离婚后断了一年，后来他母亲生病，我去医院遇见过一次。老太太拉着我的手哭，说对不起我。”她苦笑，“毕竟夫妻一场，他又是独子，总不能真的老死不相往来。
苏然没说话，只是将自己的温水推到她面前。她记得李静离婚时的样子，眼眶红肿，却死死咬着唇不肯掉泪，只说“放过他，也放过我自己”。那时的决绝，如今却成了藕断丝连。
上周他约我见面，”李静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空气中的尘埃，“在以前常去的那家茶馆。他瘦了很多，眼下有很重的青黑，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气神。
她端起温水抿了一口，水温刚好，却暖不透心底的寒意。“他没说什么事，就只是坐着，一杯接一杯地喝茶。临走的时候，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
李静的指尖微微颤抖，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天莫鸿掌心的温度，以及那份藏不住的恐慌。“他说，‘李静，我可能……要出事了’。
苏然的眉头瞬间蹙起：“出事？什么意思？我不知道，”李静摇头，语气里带着困惑，“我追问他，他却只是摇头，眼神躲闪。最后他松开手，声音哑得厉害，说‘我被人抓住了把柄，这次恐怕躲不过去’。
把柄？”苏然重复着这两个字，心头涌上一阵不安，“他没说是什么把柄吗？工作上的？还是……”他什么都没说，”李静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我问了好几次，他只是沉默，最后起身就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特别陌生，又特别……可怜。
她低下头，望着杯底残留的茶叶，忽然想起刚认识莫鸿的时候。那时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青年，穿着白衬衫，笑容干净，会在下雨天撑着伞等在她公司楼下，会把她爱吃的草莓洗干净放在保鲜盒里。谁能想到，多年后，他会用那样绝望的语气，对她说这样一句话。
咖啡馆的风铃忽然响了，推门进来的冷风带着秋意，让李静忍不住裹紧了外套。苏然叫来服务员，加了一杯热可可，推到她面前。
你想过吗，他说的把柄，可能和你们离婚有关？”苏然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李静的心湖。李静握着杯子的手猛地收紧，杯壁的热度烫得她指尖发麻。她怎么会没想过？三年前的离婚，从来就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我们离婚的原因，你真的都知道吗？”李静抬起头，眼底有复杂的情绪在翻涌。
苏然愣住了。当年李静只说性格不合，莫鸿提出的离婚，她同意了。虽然大家都觉得突兀，但看着李静不愿多谈的样子，谁也没追问。现在想来，或许事情另有隐情。
那年冬天，他忽然变得很奇怪，”李静的声音飘远了，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冬天，“总是很晚回家，身上带着酒气和陌生的香水味。手机不离手，屏幕总是朝下扣着，接电话的时候会走到阳台，声音压得很低。
她记得有一次，她半夜起来喝水，看到莫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手机发呆，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凝重。她走过去想给他披件外套，他却像被针扎了一样跳起来，慌忙锁了屏。
那时候我问他是不是工作上有麻烦，他说没事，让我别多想。”李静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现在想来，他那时候就不对劲了。
转折发生在一个雨夜。莫鸿又是凌晨才回家，醉得站不稳，手机从口袋里滑出来，屏幕亮着，是一条未读信息，发信人备注是“张总”。
信息内容我只扫到一眼，”李静的声音有些发颤，“‘钱已经到位，事情办得干净点，别留下尾巴’。
她当时心头一紧，想去捡手机，莫鸿却忽然醒了酒似的，一把抢过手机，眼神凶狠地看着她：“你看什么？
那是他第一次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带着防备和……恐惧。李静被他的样子吓到了，后退了一步，问：“张总是谁？什么钱？什么事，莫鸿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她看了很久，然后忽然疲惫地闭上眼，说：“李静，我们离婚吧。
李静当时以为他是为了外面的人要和她离婚，骄傲如她，没有哭闹，没有纠缠，第二天就找了律师。签离婚协议的时候，莫鸿的手一直在抖，她以为是愧疚，现在想来，或许是别的原因。离婚前一天，他来家里收拾东西，”李静的声音低了下去，“他站在书房门口，看了很久，然后忽然对我说，‘李静，对不起。如果有一天，你听到关于我的不好的消息，别信，也别管’。
当时她只当是他的借口，冷笑一声说“我们很快就没关系了，你的消息与我无关”。现在回想起来，那句话里藏着多少无奈和绝望，所以，你觉得他现在说的把柄，和当年的事有关？”苏然的语气里带着担忧。
李静点头，又摇头：“我不知道。这三年，我刻意不去关注他的任何消息。听说他换了工作，搬了家，好像过得还不错。直到上周他找到我，说那些话，我才发现，原来有些事情，不是想忘就能忘的。”
她想起莫鸿临走时的眼神，那种混杂着恐惧和恳求的眼神，让她这几天都睡不好觉。“他会不会……是做了什么违法的事？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喘不过气。她认识的莫鸿，虽然有时候固执、好面子，但本性并不坏，怎么会……
或许只是工作上的失误？”苏然试图安慰她，“比如项目出了问题，被领导抓住了小辫子？李静没有说话。她希望是这样，可莫鸿当时的表情，那种仿佛天要塌下来的绝望，不像是小问题那么简单。我要不要报警？”李静忽然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或者……告诉叔叔阿姨？”莫鸿的父母待她一直很好，离婚后还偷偷给她打电话，让她照顾好自己。苏然沉默了。报警？没有证据，警察会相信吗？告诉莫鸿的父母？以两位老人的身体，恐怕承受不住这样的惊吓。你先别急，”苏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过来，“我们再想想。莫鸿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或者说过什么奇怪的话？李静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上周见面的细节。莫鸿的沉默，他颤抖的指尖，他躲闪的眼神……忽然，她想起一个细节。
他离开的时候，我看到他脖子上挂着一个东西，”李静睁开眼，语气有些不确定，“像是一个小小的U盘，用红绳系着，藏在衬衫里面。以前他从来不带这些的。
U盘？苏然的心头一动。会不会……把柄就存在那个U盘里？离开咖啡馆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秋雨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打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再想想办法联系他，”李静站在公交站台下，对苏然说，“如果他肯说清楚，或许……，你小心点，”苏然打断她，眼神里满是担忧，“如果他真的卷进了什么事，你贸然插手，可能会有危险。
李静点头，心里却清楚，自己不可能不管。不管是出于过去的情分，还是出于那份莫名的担忧，她都做不到袖手旁观。接下来的几天，李静尝试了各种方式联系莫鸿。打电话，关机；发微信，红色的感叹号提示她已经被拉黑；去他公司楼下等，前台说他已经请假一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李静越来越不安，晚上开始失眠，闭上眼睛就是莫鸿说“被人抓住了把柄”时的样子。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者，这只是莫鸿编造的一个谎言。
直到周五的早上，她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和一句话。
照片是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拍的，莫鸿坐在椅子上，头低着，看不清表情，手腕上似乎有一道红痕。那句话是：“想知道他的下落，带U盘来换。李静的心脏瞬间被攥紧，指尖冰凉。U盘？他们要的是莫鸿脖子上挂着的那个U盘？她立刻回拨那个号码，却提示无法接通。她又发了几条信息，问对方是谁，在哪里见面，都没有得到回复。
恐慌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报警？可对方只发了一张照片，没有具体的时间地点，警察会相信吗？而且，她不知道U盘里有什么，如果真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报警会不会害了莫鸿？
她下意识地想给苏然打电话，可拿起手机又放下了。苏然已经劝过她不要插手，她不能再把苏然拖进来。犹豫再三，李静决定自己去找那个U盘。她记得莫鸿离婚后还住在原来的小区，只是换了一栋楼。她或许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下午，李静来到那个熟悉的小区。三年没来，这里变化不大，门口的保安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只是头发更白了些。她没有直接去找莫鸿的住处，而是先去了物业。借口自己是莫鸿的朋友，他出差了，有份重要的文件落在家里，她来帮忙取一下。
物业的工作人员查了一下登记信息，说莫鸿确实住在3号楼2单元501，但需要业主本人的授权才能开门。李静好说歹说，又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和以前和莫鸿的合照，对方才勉强同意让她上去看看，如果敲不开门就算了。站在501门口，李静的心跳得飞快。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门铃。门开了，露出一张陌生的脸，是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眼神警惕地看着她：“你找谁？
我找莫鸿，他住在这里吗？”李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男人皱了皱眉：“莫鸿？这里没有这个人。我上周才租的房子，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李静愣住了：“不可能，他一直住在这里……，你看清楚门牌号，”男人打断她，语气有些不耐烦，“501，没错吧？我租房子的时候，房东说前租客已经搬走了，东西都清空了。搬走了？李静的心沉了下去。莫鸿什么时候搬走的？为什么要搬走？她谢过男人，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小区。雨又开始下了，这次比前几天更大，打在脸上，冰凉刺骨。
她站在路边，看着来往的车辆，忽然觉得无比茫然。莫鸿不见了，他的住处也换了人，对方又用他的照片来要挟，这一切像一个解不开的谜团，将她困在中间。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苏然。静静，你还好吗？”苏然的声音带着担忧，“我打了你好几次电话都没人接。听到苏然的声音，李静一直紧绷的神经忽然断了，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然然，莫鸿他……他可能出事了。她哽咽着，把收到短信的事情告诉了苏然。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苏然坚定的声音：“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找你。这件事，我们一起想办法。苏然赶到的时候，李静正坐在便利店的角落里，手里握着已经凉透的奶茶，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的雨。
苏然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坐在她对面，递过去一张纸巾：“先别哭，我们慢慢说。李静擦了擦眼泪，把短信里的照片给苏然看，又说了去莫鸿住处的经过。苏然看着照片，眉头紧锁：“这个房间看起来很眼熟，好像……是以前我们公司附近的那个旧仓库？”
李静愣了一下：“旧仓库？你确定吗？不确定，但很像，”苏然回忆着，“以前我们加班晚了，会从那边走抄近路。里面有很多废弃的机器，墙壁是灰色的，和照片里的很像。她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那个旧仓库的地址，然后对比着照片里的背景：“你看，这个窗户的形状，还有墙上的那个标语，和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李静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等等，”苏然拉住她，“对方只说让你带U盘去换，但没说具体时间。我们现在过去，万一有危险怎么办？而且，我们根本不知道U盘在哪里。
李静的情绪冷静了一些。是啊，她们连U盘都没有，就算去了仓库，又能做什么？
莫鸿会把U盘放在哪里呢？”李静喃喃自语，“他脖子上那个，会不会只是个幌子？苏然想了想：“他既然那么宝贝那个U盘，肯定会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你想想，他有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东西，或者经常去的地方？特别在意的东西？李静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莫鸿的书房。
以前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莫鸿最喜欢待的地方就是书房。那里有他收藏的各种书籍，有他亲手组装的模型，还有一个上了锁的抽屉，他说里面放着重要的文件。
他的书房，”李静忽然抬起头，眼神里有了一丝光亮，“他书房里有个抽屉，一直是锁着的。我问过他里面是什么，他说是公司的机密文件。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苏然站起身，“或许U盘就在那里。
两人冒着雨，打车去了李静和莫鸿以前的家。房子在离婚后判给了李静，但她一直没住，只是偶尔过来打扫一下。
打开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丝尘封的味道。客厅里的摆设还和以前一样，只是沙发上落了一层薄灰，茶几上的花瓶里，干枯的玫瑰还保持着盛开的姿态。
李静的心里一阵酸涩，快步走向书房。书房里，莫鸿的书还整齐地摆在书架上，模型放在书桌的一角，落了些灰尘。李静走到书桌前，看着那个熟悉的抽屉，心跳不由得加快。
她记得莫鸿的钥匙串上，有一把小小的铜钥匙，应该就是开这个抽屉的。离婚的时候，他把钥匙留在了玄关的抽屉里。
李静找到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咔哒”一声，抽屉开了。里面没有什么机密文件，只有一个旧相册，一本日记，还有一个用黑色袋子装着的东西。
李静拿起那个黑色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一个U盘，和照片里莫鸿脖子上挂着的那个一模一样。找到了！”李静的声音有些激动，苏然凑过来看：“这里面会是什么？
李静把U盘插进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里，紧张地盯着屏幕。U盘里只有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几个音频文件和一些照片。她们点开第一个音频文件，里面传来莫鸿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对话声。
莫鸿，这件事你到底办不办？张总那边已经催了好几次了。”男人的声音很凶。再给我一点时间，”莫鸿的声音带着犹豫，“这毕竟是违法的，万一被发现了……”
违法？你现在才知道违法？”男人冷笑一声，“当初拿张总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违法？莫鸿，你别忘了，你母亲的手术费，你弟弟的学费，都是张总给的。现在想反悔，晚了！
李静和苏然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原来莫鸿真的做了违法的事，而且和那个“张总”有关。她们又点开一张照片，是一份合同，上面写着“项目合作协议”，甲方是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