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任命书之后，陈默沉思良久。
随后，陈默拿起钢笔，在一份早已准备好的调动函上，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份调令的目的地，是阎解成目前所在的工厂。
……
阎解成的工作车间内。
阎解成正心不在焉地磨着洋工，心里反复盘算着干爹陈默那边到底进展如何。
那七百块钱花出去，到底能换来多大的回报？
就在这时，车间门口的广播喇叭响了起来：
“阎解成同志，请立刻到厂办人事科一趟！有紧急通知！”
阎解成一个激灵，手里的工具差点掉在地上。
周围几个相熟的工友投来好奇的目光。
“解成，啥事儿啊？厂办找你？”一个工友扯着嗓子问。
阎解成强压住内心的激动，故作镇定地整理了一下衣领：
“谁知道呢，估计是些屁大点的事。”
但阎解成那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阎解成几乎是跑着冲向厂办。
几分钟后，当阎解成从人事科出来时，整个人如同被打了鸡血，脸色涨红，眼眶里都激动得泛起了血丝。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份盖着红星轧钢厂总厂大印的调动函，反复看了又看，生怕上面的字会飞走一样。
“啊——！！！”
一声毫无征兆的、极度兴奋的长啸，猛地从阎解成的喉咙里迸发出来，划破了车间的嘈杂。
他把调令高高举过头顶，像个终于拿到糖果的孩子，在原地又蹦又跳。
周围的工友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皱眉看了过来。
“阎解成，你鬼叫什么？发什么神经病！”
“就是，吓死个人了！捡到金元宝了？”
“瞧他那点出息，准是又占着啥小便宜了。天天把他那副厂长干爹挂嘴边，真那么能耐，早把他调轧钢厂享福去了，还用在这儿跟咱们吃灰？”
议论声、嘲笑声、鄙夷的目光，如同针一样刺来，但此刻的阎解成完全不在乎了！
他要用事实，狠狠地打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的脸！
阎解成昂首挺胸，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径直走到生产组长面前，将调令“啪”地一声拍在组长的工作台上，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组长！看清楚咯！红星轧钢厂总厂！厂长办公室秘书！我！阎解成！调令在此！”
生产组长被这动静弄得一愣，低头看向那张纸。
当看清上面的内容和落款的红星轧钢厂总厂公章，以及“厂长陈默”的签名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瞬间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陈默……竟然真的当上厂长了？
一股强烈的嫉妒如同毒蛇般噬咬着组长的内心。
阎解成是个什么货色，他再清楚不过，抠门算计，能力平平，就因为抱上了一条粗大腿，居然就能一步登天，去总厂当厂长秘书？
那可是多少人削尖脑袋都钻不进去的肥缺！
但组长毕竟是老油条，心里翻江倒海，脸上却硬是挤出一个无比热情甚至带着点谄媚的笑容：
“哎呦！解成！不，阎秘书！恭喜！恭喜啊！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我就说嘛，解成你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必有出头之日！以后到了轧钢厂，可别忘了咱们这些老同事，常回来看看，多多关照啊！”
阎解成享受着组长前倨后恭的态度，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得意地哼了一声，下巴抬得更高了：
“好说，好说！组长，那我这就去办手续了？这地方，我是一分钟也不想多待了！”
说完，阎解成几乎是用抢的，从组长手里拿回调令，趾高气扬地环视了一圈那些目瞪口呆、表情复杂的工友们，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车间，仿佛逃离的是一个囚笼。
出了工厂大门，阎解成罕见地奢侈了一把，挥手拦下了一辆人力黄包车。
“师傅，红星轧钢厂总厂，用最快的速度！钱少不了你的！”
坐在飞驰的黄包车上，看着街道两旁飞速倒退的景物，阎解成只觉得春风得意，前程似锦。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穿着笔挺的中山装，跟在干爹陈默身后，在偌大的轧钢厂里接受众人敬畏目光的场景。
一路畅通无阻，阎解成直奔厂长办公室。
新布置的厂长办公室，比之前的副厂长办公室更加宽敞气派。
深色的实木家具，柔软的皮质沙发，墙上挂着巨大的厂区规划图，无不彰显着权力中心的威严。
陈默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翻阅着文件，神情专注而沉稳。
“干爹！”
阎解成按捺不住激动，门都没敲稳就冲了进去，声音响亮得有些刺耳。
陈默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抬起头，目光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扫过阎解成因为奔跑和兴奋而通红的脸。
“在厂里，要叫职务。”陈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没大没小，像什么样子。”
阎解成被这眼神和语气看得心里一凛，瞬间从狂喜中清醒了几分。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了。
眼前这位，不再是那个需要他跑腿传话的“干爹”，而是执掌上万人工厂生杀大权的真正一把手！
阎解成反应极快，脸上瞬间堆满谄媚到极致的笑容，抬起手就照着自己脸颊不轻不重地来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嘿嘿！瞧我这张破嘴！该打！厂长！杨厂长……哦不，陈厂长！恭喜厂长！贺喜厂长！您放心，从今往后，我阎解成就是您最忠心的狗！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抓鸡，我绝不撵狗！就算……就算您让我去吃屎，我都立刻去找最热乎的！”
这粗鄙不堪的表忠心，让陈默的脸色瞬间一黑，胃里一阵翻涌。
陈默厌恶地摆了摆手，打断了阎解成越发不堪入耳的话。
“行了！别满嘴胡吣！再多说一句废话，你就给我滚回分厂车间去！”
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阎解成瞬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所有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点头哈腰的份。
陈默懒得再跟他多费唇舌，直接按响了桌上的电铃。
很快，一名穿着灰色中山装、戴着眼镜、看起来十分干练的中年工作人员应声而入。
“赵主任，这是新来的厂长秘书，阎解成。”陈默对来人说道，语气恢复了平淡，“带他去熟悉一下工作环境和流程，把秘书的职责和规矩，一字不差地告诉他。”
“是，厂长。”赵主任恭敬地应下，然后转向阎解成，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阎秘书，请跟我来。”
看着阎解成跟着赵主任亦步亦趋地离开，那背影既兴奋又带着点惶恐，陈默微微摇了摇头。
用阎解成，是因为他够听话，够不要脸，而且有把柄在自己手里。
但此人格局太小，不堪大用，日后还需好好敲打，或者……必要时，也可以成为一枚弃子。
陈默重新将目光投向桌上堆积的文件，开始真正接手和熟悉这庞大的工厂机器。
权力的滋味固然美妙，但随之而来的责任与挑战，也同样巨大。
就在阎解成一步登天，沉浸在巨大喜悦中时，轧钢厂一车间里，易中海却如同置身冰窖。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早已传遍了工厂的每一个角落。
杨厂长杀人伏法，陈默正式接任厂长……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易中海的心口上。
他操作着机床，手却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好几次都差点出了差错。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眼神涣散，完全没有了往日八级钳工的沉稳和老练。
“易师傅！你怎么回事？这个零件尺寸又错了！今天这都第几次了？”一车间的车间主任皱着眉头走过来，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我知道厂里变动大，大家心里都不踏实，但工作不能马虎啊！这可是关系到安全生产的！”
易中海猛地回过神，看着车坏的零件，嘴唇哆嗦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对不住，主任，我……我有点不舒服，走神了，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车间主任看着易中海苍白的脸色，叹了口气，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摇摇头走开了。
他能理解易中海的心情，谁不知道易中海跟陈默不对付？
以前还有杨厂长能稍微制衡一下，现在杨厂长倒了，陈默大权独揽，易中海能不怕吗？
易中海看着主任离开的背影，心中一片悲凉。
注意？
以后还有自己“注意”的机会吗？
陈默会放过自己吗？
想到自己之前多次暗中给陈默使绊子，甚至在四合院里联合其他人排挤陈默一家……以往种种，此刻都成了悬在他头顶的利剑。
易中海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穿小鞋、被降职、甚至被找个由头清理出厂的凄惨下场。
一整天，易中海都如同行尸走肉，心不在焉，度秒如年。
下班铃声响起，陈默乘坐配给的专车回到了四合院。
陈默将自己成为厂长，以及秦京茹之死、杨厂长伏法的消息，平静地告知了家人。
岳母牛燕欣喜若狂，抓着陈默的手，眼眶都湿润了：
“默子！我的好女婿！你真是给老陈家光宗耀祖了！厂长啊！咱们院里，不，咱们这条街，都没出过这么大的官！”
随即，牛燕又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唏嘘之色，
“不过……这秦京茹，唉，以前也常来院里找淮茹，多水灵的一个姑娘啊……怎么就……那杨厂长真是畜生不如！千刀万剐都不解恨！枪毙真是便宜他了！”
妻子牛星月依偎在陈默身边，握着陈默的手，轻声道：
“权力更迭，终究伴随着血腥……秦京茹她……太想走捷径了，却不知道捷径的尽头，往往是万丈深渊。她为自己的虚荣和选择，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这也提醒我们，无论在什么位置，都要守住本心。”
陈默点了点头，拥紧了妻子。
家人的理解和支持，是自己最坚实的后盾。
与此同时，中院贾家。
秦淮茹下班回来，就失魂落魄地坐在炕沿上，眼神发直。
“淮茹，你这是咋了？魂儿被勾走了？”
贾张氏一边纳着鞋底，一边没好气地问道。
“妈……”秦淮茹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和难以置信，“京茹……我表妹京茹……她……她没了！”
“没了？”贾张氏手一停，三角眼瞪了起来，“啥叫没了？上哪儿去了？”
“不是走了，是死了！”秦淮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是被杨厂长……杀了的！尸体都在城外挖出来了！杨厂长也被枪毙了！现在……现在是陈默当厂长了！”
一连串的消息，如同炸弹一样把贾张氏炸懵了。
贾张氏张着嘴，半天没合拢。
死了？
那个曾经在她面前炫耀要去享福的农村丫头，居然就这么死了？
还是被姘头杀了的？
短暂的震惊过后，贾张氏那套固有的、蛮不讲理的逻辑又开始运转起来。
她猛地一拍大腿，开始了她标志性的“亡灵召唤”：
“哎呦喂！我苦命的京茹啊！你死得好惨啊！年纪轻轻就让人害了！都怪那个挨千刀的陈默！黑心烂肺的东西！要不是他非要跟杨厂长争权夺利，把杨厂长往死里逼，杨厂长能狗急跳墙杀了你吗？”
“都是陈默害的你啊！京茹啊！你在天有灵，可不能放过陈默这个祸害！你晚上就去找他！把他带走！让他给你偿命啊！”
贾张氏哭天抢地，声音尖锐，仿佛秦京茹是她多么疼爱的后辈一般。
实际上，她不过是借题发挥，将所有的怨恨都倾泻到陈默头上。
后院，易中海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老易，你这是怎么了？厂里出什么事了？”
一大妈见状，连忙上前关切地问道。
易中海眼神空洞，声音沙哑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杨厂长完了，陈默……现在是正厂长了。”
一大妈听完，吓得脸都白了，手捂着胸口：
“天爷呀！杀……杀人了？秦京茹那丫头……就这么没了？这……这太吓人了！”
随即，一大妈更是为易中海担忧起来：
“那……那陈默当了厂长，他……他会不会……”
后面的话她没敢说出口，但夫妻俩都心知肚明。
易中海绝望地闭上眼睛，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惧，紧紧攫住了他的心脏。
前院的二大爷刘海中，也在饭桌上跟家人宣布了这个“重大新闻”。
刘光天、刘光福兄弟俩听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厂里居然发生了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
很快，陈默成为厂长，以及杨厂长杀人案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四合院的每一个角落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惊叹、恐惧、羡慕、嫉妒、幸灾乐祸……各种复杂的情绪在邻里间弥漫。
众人再看向陈默家那紧闭的房门时，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以前或许还有几分邻里间的随意，如今，却充满了敬畏、忌惮，甚至是一丝恐惧。
陈默，这个年纪轻轻的男人，不仅扳倒了盘踞多年的杨厂长，更是借刀杀人，直接将其送上了刑场！
这份心机，这份手段，如何不让人胆寒？
夜色渐深，四合院逐渐安静下来。
陈默家里，何雨水已经麻利地收拾好了碗筷，正在厨房里做着最后的清洁工作。
她低眉顺眼，动作轻柔，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院里院外的风波，似乎都与她无关，她只专注于自己“保姆”的身份。
而在后院那间更加昏暗的房间里，聋老太太拄着拐杖，坐在炕上，浑浊的老眼望着对面那张空荡荡的床铺，眉头紧紧皱起。
那是傻柱的床。
自从断了手脚，成了残废，傻柱的脾气越发乖戾古怪。
但最近几天，傻柱外出的频率却异常地高，而且常常很晚才回来，有时身上还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淡淡的劣质胭脂味儿。
“这个傻柱子……就剩一只手一只脚了，天天不着家，到底野哪儿去了？”聋老太太喃喃自语，枯瘦的手指用力捏着拐杖头，“可别是把钱都胡乱糟蹋了……他要是没了钱，老婆子我下个月的五十块养老钱，找谁要去？”
想到这里，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聋老太太。
傻柱是她目前唯一能稳稳拿捏，并且愿意给她提供稳定生活费的人。
决不能让傻柱脱离掌控！
一股莫名的焦躁驱使着聋老太太。
她挣扎着从炕上下来，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到门口，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清冷的月光洒在院子里，一片寂静。
聋老太太眯着眼，朝着傻柱平日里离院的方向，深深地望了一眼，那眼神在夜色中，闪烁着精明而担忧的光芒。
“不行……明天，说什么也得跟上去看看，这个傻柱，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
夜风拂过，带着深秋的凉意，聋老太太满脸焦虑，不停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