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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知不觉到了晚上。

“哐当!”

冰冷的禁闭室铁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终于被从外面拉开。

一丝昏暗的光线混杂着车间里特有的机油和铁锈气味涌了进来,刺得易中海几乎睁不开眼。

易中海已经在绝对黑暗和死寂中被关押了将近一天,水米未进,精神与肉体都濒临崩溃的边缘。

“易中海,滚出来吧!你今天算是走了狗屎运!”看守的保卫科干事不耐烦地靠在门框上,语气充满了鄙夷,“家里婆娘催得紧,老子得赶紧回去,不然就冲你这不服气的劲儿,关你到后半夜都是轻的!”

易中海扶着冰冷潮湿的墙壁,颤巍巍地站起身。

双腿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麻木不堪,每一步都像踩在针尖上。

易中海没有回头,更没有反驳,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哼。

在陈默从派出所回来前,自己还是受人尊敬的八级老师傅,现在却像条死狗一样被一个小年轻呼来喝去。

巨大的屈辱感几乎将易中海吞噬。

“嘿,还给我甩脸子?”那干事看着易中海僵硬的背影,嗤笑一声,“不服气是吧?我告诉你,易中海,认清现实!在轧钢厂,跟陈厂长作对,就是你这个下场!下次再敢炸刺,看我怎么收拾你!”

恶毒的咒骂声在空旷的车间里回荡,易中海充耳不闻,只是加快了脚步,踉跄地逃离这个让他尊严扫地的地狱。

易中海怕自己再待一秒,会控制不住扑上去跟对方拼命,但那只会带来更残酷的镇压。

三个月的工资…想起这个惩罚,易中海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天色早已漆黑,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厂区,吹在易中海麻木的脸上。

易中海失魂落魄地走回四合院,感觉整个世界的恶意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陈默那张年轻却冷酷的脸,唐主任那谄媚又狠毒的嘴脸,在易中海脑中交替闪现。

恨意,如同毒草般在心底疯狂滋长。

刚迈进前院,一道瘦弱、摇晃的身影吸引了易中海涣散的目光。

那身影倚在月亮门边,脑袋上缠着渗出血迹的肮脏纱布,单薄的衣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整个人如同狂风中的最后一片枯叶,仿佛下一刻就要栽倒在地。

“谁家的人?大晚上不睡觉,在院里瞎晃悠什么?”

易中海心情恶劣,语气自然冲得很。

那身影听到声音,缓缓转过身,借助各家窗户透出的微弱灯光,易中海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

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嘴唇干裂泛白,眼窝深陷,唯有一双眼睛因为饥饿而显得格外大,却空洞无神。

竟是傻柱的妹妹,何雨水!

“易…易大爷…”何雨水的声音气若游丝,带着哭腔,“求求您…给我点吃的吧…我…我两天没吃东西了…我哥…我哥他把钱都拿走了…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医院还催着债…我快要饿死了…”

若是平时,为了维持自己“乐于助人”的人设,易中海或许会假意关怀两句,施舍半个窝头。

但此刻,易中海自己刚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损失了三个月工资,正处在破产和绝望的边缘,哪里还有心情理会这个毫无利用价值的“赔钱货”?

在他易中海的养老棋盘上,何雨水是个注定要嫁出去的外人,以前对傻柱好,也不过是把傻柱当成了养老的备选。

现在傻柱废了,进了拘留所,名声也臭了,成了彻头彻尾的废棋,这何雨水自然更是累赘!

“找我?”易中海扯出一个讥诮的冷笑,配上易中海此刻憔悴狼狈的尊容,显得格外狰狞,“你看我像有钱的样子吗?我刚被厂里罚了三个月工资!我现在自身都难保!找别人去!”

何雨水眼中最后一点希冀的光熄灭了,绝望如同冰水浇头。

但她何雨水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求生的本能让何雨水伸出颤抖的手,想去抓易中海的衣袖:

“易大爷…求求您…一口…一口粥就行…”

“滚开!”

易中海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一样,猛地一挥手,粗暴地将何雨水推开。

何雨水本就虚弱,被何雨水这么一推,踉跄几步,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头上的伤口传来一阵剧痛,让何雨水眼前阵阵发黑。

“少他妈碰我!”易中海嫌恶地拍了拍袖子,仿佛沾上了什么病菌,“你何雨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你那混账哥哥一个德行!饿死也是活该!”

说完,易中海再也不看何雨水一眼,拖着沉重的步伐,径直走向自家房门,“砰”地一声关上,将寒冷、饥饿与绝望彻底隔绝在外。

何雨水靠着墙壁,滑坐到地上,眼泪混合着额头伤口渗出的血水,无声地流淌。

寒冷和饥饿像两条毒蛇,啃噬着何雨水的五脏六腑。

不行,不能就这么死了!

何雨水挣扎着爬起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踉跄地走向中院刘海中家。

“二大爷…二大爷开开门…求您给点吃的…”

何雨水用力拍打着门板。

屋内灯光亮着,甚至能听到刘海中训斥儿子刘光天的声音,但任凭何雨水如何哀求,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过了一会儿,连灯光也“啪”地熄灭了。

显然,刘海中一家选择了彻底无视。

何雨水的心沉了下去,她又转向前院阎埠贵家。

“三大爷…三大妈…救救我…”

何雨水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死气。

阎埠贵家倒是反应迅速,何雨水刚喊了两声,屋内的灯立刻就灭了,陷入一片死寂。

屋内,阎解成有些不忍:

“爸,雨水妹子好像真的不行了,要不…”

“闭嘴!”阎埠贵压低声音,语气却斩钉截铁,“你懂什么?傻柱现在是残废加穷光蛋,何雨水没工作还欠一屁股债,这就是个无底洞!你今天给她一口吃的,她明天就能赖上咱们家!这包袱,谁沾上谁倒霉!睡觉!谁都不准开门!”

阎解成被父亲的话吓住了,想到可能被何雨水缠上的后果,那点怜悯瞬间烟消云散,赶紧缩回了被窝。

整个四合院,仿佛变成了一座冰冷的坟墓。

曾经的邻居,在何雨水最绝望的时刻,全都关紧了门窗,冷漠地注视着她走向死亡。

何雨水彻底绝望了。

她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中院那唯一还亮着灯光,甚至隐约传来电视机声音的房屋——陈默家。

陈默…那个让自己家破人亡的仇人…

去求他?

巨大的耻辱感涌上心头。

可是…活着…我只想活着…

强烈的求生欲最终战胜了可怜的自尊。

何雨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跌跌撞撞地挪到陈默家门口,鼓足此生最大的勇气,抬起颤抖的手,敲响了房门。

“陈…陈默…陈默在家吗?我…我是何雨水…”

何雨水的声音微弱得像蚊蚋。

屋内,电视的声音调小了些。

牛星月放下手中的毛衣,看向丈夫:

“老公,好像是何雨水的声音?她这大晚上的…”

牛燕快人快语:

“哼,肯定是走投无路了呗。她哥还在局子里蹲着,她自个儿伤没好利索,钱也被傻柱偷光了,听说医院天天催债,估计是饿得受不了了。”

陈默坐在沙发上,眼神深邃。

陈默对何雨水并无太多恶感,这丫头本质上不算太坏,只是被傻柱和那个扭曲的环境影响了。

“开门看看。”

陈默平静地说道。

牛星月起身打开了房门。

门外的何雨水,在灯光照出的瞬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的门槛外!

何雨水仰起惨白的小脸,声泪俱下,语无伦次地哭求道:

“陈默!陈厂长!求求你!给我一口吃的吧!就一口!我身上有伤,是被傻柱打的!我已经跟他断绝关系了!他不是我哥!我真的两天没吃饭了…我就要饿死了…求求你发发慈悲…以后我给你当牛做马…我这条命就是你的…求求你…”

何雨水一边哭求,一边用力磕头,额头撞击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响,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混着泪水糊了满脸,模样凄惨到了极点。

牛星月和牛燕都是女人,见状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

陈默看着跪地哀求的何雨水,心中快速盘算。

收留何雨水,看似多了一张嘴,但一来可以彰显自己的气度。

二来,这何雨水对院里那些人知根知底,若真能收服,或许是一把不错的、指向禽兽们的刀。

而且,何雨水与傻柱彻底决裂,身份上已经“清白”了。

“进来吧。”

陈默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如同天籁般响在何雨水耳边。

何雨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一下,才连滚带爬地进了屋,因为虚弱,差点再次摔倒。

陈默示意牛星月:

“去把晚上剩下的饭菜给她热热。”

牛星月应声去了厨房。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加上几样剩菜——红烧肉的汤汁,半条吃剩的鱼,还有一些炒青菜,被端到了何雨水面前。

这些在陈默家只是寻常的剩饭剩菜,但在连窝头都吃不上的何雨水眼里,无疑是山珍海味!

浓郁的肉香和油腥气瞬间激活了何雨水全身的细胞!

何雨水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和礼貌了,直接用手抓起饭菜,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噎得直伸脖子也舍不得停下,活脱脱一个饿死鬼投胎。

牛星月看不下去,给何雨水倒了碗热水,她才勉强顺下去。

看着何雨水这副惨状,牛星月和牛燕都暗自摇头。

就在何雨水刚刚吃饱,捧着热水碗,感受着久违的暖意和饱腹感时,一阵不合时宜的、苍老的哀求声从门外传来。

“陈默…陈默啊…开开门呐…行行好…给老太太我一口吃的吧…我也几天没吃饭了…快饿死了啊…”

是后院的聋老太太!

这老东西,鼻子倒是挺灵!

显然是看到何雨水成功要到了饭,也想来分一杯羹,甚至可能还存着别的心思。

陈默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

陈默目光转向刚刚缓过一口气的何雨水,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试探:

“何雨水,你刚才说,以后听我的话,当牛做马报答我,是真心话吗?”

何雨水一个激灵,立刻放下碗,挣扎着站直身体,用力点头:

“是!是真心的!陈厂长,您是我的恩人!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很好。”陈默点了点头,指向门外,“现在,我给你第一个命令。去,把门口那个老棺材瓤子给我赶走!让她立刻从我门口消失,别在这里扰人清静!她要是赖着不走…”

陈默顿了顿,语气森然:

“你知道该怎么做。”

这是投名状!

何雨水瞬间明白了。

陈默要看的,不仅是自己的服从,更是自己与过去、与那个禽兽院子彻底决裂的决心!

没有丝毫犹豫!

求生的欲望,对食物的渴望,以及对院里所有人积累的怨恨,在此刻轰然爆发!

“是!陈厂长!”

何雨水眼中闪过一丝与她虚弱身体不符的狠厉,猛地转身,像一头被逼到绝境后反扑的小兽,一把拉开了房门!

门外,聋老太太正拄着拐棍,有气无力地哀嚎着,盘算着怎么也能混点好吃的,甚至借此机会重新在陈默这里搭上关系。

谁知门一开,看到的却是何雨水那双充满恨意和疯狂的眼睛!

“死老太婆!你叫什么叫!”何雨水声音嘶哑,却异常尖锐,“滚!立刻给我滚!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聋老太太被骂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雨…雨水?你…”

“我什么我!”何雨水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想起以前聋老太太如何撺掇傻柱接济秦淮茹,如何偏袒傻柱却对自己不闻不问,新仇旧恨涌上心头,“陈厂长家不欢迎你这条老癞皮狗!以后你敢再来一次,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着,在聋老太太惊骇的目光中,何雨水用尽全身力气,抬起脚,狠狠地踹在了聋老太太干瘪的胸口上!

“哎呦!”

聋老太太惨叫一声,她年事已高,骨瘦如柴,哪里经得住这么一踹?

哪怕何雨水虚弱,这一脚也足够狠辣。

聋老太太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整个人向后倒去,手中的拐棍飞了出去,人像一截枯木般,“噗通”摔在冰冷的青石地上,疼得她龇牙咧嘴,半天喘不上气。

何雨水站在门口,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凶狠地瞪着在地上呻吟的聋老太太,如同一个守护领地的恶犬。

屋内,陈默看着这一幕,微微一笑。

这把刀,看来是开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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