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提雅是泰国着名的旅游城市，整个城市里有数不清的地下赌场，拉莱耶今天约见的蛇头拥有整座城市三分之一的地下赌场和酒吧、KtV等的大部分股权，又背靠泰国军方，可以说是这座城市的实际掌权者之一。而他，也是拉莱耶选定的切入点。
琴酒和拉莱耶跟随打手穿过暗门，金碧辉煌的赌场下，混杂着霉味、血腥味和浓郁檀香的地下室在二人面前显露真容。
深红色的天鹅绒地毯吞噬了三人的脚步声，走在狭窄的阶梯上，还能隐约听到惨叫声。琴酒眼神微冷——第一次见面就让他们看到这些，既是诚意，也是警告。
目的地是一间并不算宽敞的房间，四面的乌木墙泛着幽光，摆放着不知名的神像和看上去就给人一种阴冷不适感的黑色古曼童。中央的吊灯投下昏黄的光晕，恰好笼罩着房间中央唯一一张绿色赌桌。
坤萨就坐在桌后，五十岁上下，寸头花白，一身熨帖的深色泰丝衬衫，手腕上并排戴着一串油亮的沉香木佛珠和一块沉甸甸的劳力士。他专注地摆弄着面前一副扑克牌，正在进行一场沉默的单人游戏。手指粗短，却异常灵活，纸牌在他掌心如同活物般翻飞、切合，发出规律的“沙沙”声，在这极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俄国人？”坤萨看了琴酒和拉莱耶一眼：“很少会有俄国人来芭提雅做生意，你比我想象的......更沉稳一些，坐。”
他身后的站着的黑发男人清晰且快速地翻译了他的话，然后快步替琴酒拉开了椅子。
琴酒没有坐：“换个大的。”
翻译一愣，刚想征询坤萨的意见，就听坤萨开口：“给他。”
混迹江湖这么多年，虽然坤萨依旧懒得练英语，但简短的词句还是听得懂的。
更宽敞的太师椅被抬上来，琴酒揽着拉莱耶一起坐了上去，坤萨将他的动作收入眼底，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视。但碍于琴酒身上的深重的杀伐感并没有表现出来。
“你的来意我都清楚了，汽车加工厂是吧。”坤萨收起打量琴酒的目光，在女装的拉莱耶身上停留片刻——作为土生土长的泰国人，他一眼就能看出人妖和真正的女人的区别。虽然惊艳，但确实没有兴趣。
“我出人和地，车厂的收益七三分。”坤萨狮子大开口：“年轻人别嫌少，你们初来乍到，芭提雅的地方不好混，没有我，你们不仅另外打点政府和军方，说不定还有不长眼的来找事。有我在，你们什么都不用烦，花钱买安心，这个价不亏。”
琴酒轻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根雪茄点燃：“如果你开出的条件是这个，那就不用谈了。”
此言一出，之前领路的打手立刻跃跃欲试，坤萨抬手制止——刚才是他抬价，现在轮到对面压了。
“坤萨先生，您这个价位太欺负人了，”拉莱耶用假声开口：“我们决定来这里建厂，就不会不先打听好官方政策。”
他今天给自己设定的剧本婊气十足，声线怎么矫揉造作怎么来。
“泰国政府对外企任用当地人有一系列优惠政策，工资支出可以享受税收减免。根据boI（泰国投资促进委员会）的政策，我们只要雇佣一定比例当地员工，就能享受企业所得税减免，这还不算运输费、水电费和公共设施建设费的优惠。”
“而且，我们手上的并不是什么三无企业的产品，而是可以直接出口到欧洲的高端右舵车，总基地在日本，牌子也是有国际认证的车型。可以说，只要我们决定在泰国落厂，政府绝不会不欢迎。”
皮斯科死后，他庞大的汽车王国在政府的打击下缩水了百分之三十，但即便如此，“枡山汽车公司”余威仍在，之前得到的证书也依旧有效，糊弄远在千里之外的泰国黑帮轻轻松松。
枡山汽车公司在拉莱耶回来之前一直由朗姆掌控，但不是拉莱耶故意侮辱朗姆，他对皮斯科的遗产利用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既然他不会用，拉莱耶自然就笑纳了。
“不瞒您说，我家darling的飞机一落地，boI就派员工来示好，如果不是darling说，在芭提雅政府官员说话都没有坤萨先生说话好使，人家牌技这么差，才不要过来输钱呢~”
虽然知道是剧本，但琴酒还是被他缠得差点破功，故意装作不耐烦的样子：“你少说话。”
拉莱耶委屈撇嘴，起身就要走，却被琴酒拉着坐回腿上，看得坤萨和旁边的打手牙酸。但比起打手，坤萨却有被拉莱耶那句“说话比政府官员好使”的暗暗恭维爽到。
“我手上现在有三个空置的厂子，地方可以由你们选。人我只负责推荐，但和你们自己招的人比例不能少于2:5。当然，毕竟利益是我们一起分，我不会把游手好闲的人放进来耽误自己的事。”
坤萨最后强调：“但七三的比例不能动，我手下人多，要吃饭的。”
“四六分，否则免谈。”琴酒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样用手摁灭雪茄。
坤萨脸色一沉，他没想到琴酒会如此强硬。“四六分？你太贪心了。”
他身后一直沉默的打手拉姆向前一步，捏紧了拳头，关节咯咯作响。“在芭提雅，还没人敢跟坤萨先生这样谈条件。”
拉姆嗓音低沉，眼神中满是挑衅。
琴酒冷笑一声，将拉莱耶轻轻放到一旁的椅子上，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腕。
“那就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本事。”拉姆率先发起攻击。
一道凌厉的直拳如同闪电一般，直朝着琴酒面门而去，用力之猛仿佛要将琴酒的脸给打得粉碎。
琴酒只是侧身一闪就轻松地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然后迅速出拳，右勾拳打中下巴，左勾拳直击腹部。
拉姆避开下巴却没有避开腹部，胃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差点吐出来。但他并没有丝毫的停顿，紧接着又是一记凶猛的勾拳，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咆哮着朝琴酒扑去，然而只得到一次次的落空。
在最后一次落空的瞬间，琴酒猎豹一般迅速出手，一把抓住了拉姆的手臂。他高高抬起一条腿，旁人看不起他怎么动作，只觉眼睛一花，琴酒的脚就踩在了拉姆肩膀上，然后举重若轻地一推——
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摇摇欲坠的拉姆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拉姆的身体重重地撞击在地板上，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呻吟。
门外有人听到屋里的动静冲了过来，琴酒和拉莱耶对视一眼，默契地将主战场转移至门外。坤萨看着地上的拉姆脸色阴沉，却没有阻止琴酒的转移，只是对外面的手下添了句嘱咐。
“不许动枪，不要杀人。”
既然人已经在boI那里打过照面，白人企业家在他的地盘失踪很容易引起国际纠纷，坤萨也怕事情真闹大了自己吃不消。
门被关上，坤萨看着留在原地的拉莱耶，眸光微动：“你不怕我拿你威胁他？还是你觉得，你一个人能拿下我？”
拉莱耶托腮，笑得天真无邪：“我不建议你这样做。”
说着，他在背心下的假胸里掏了掏，拿出一份折叠的文件，换回真声：“因为我相信你最后一定会同意darling的方案。”
狭窄的通道里，铁锈味混杂着汗臭。银发在昏暗中划过一道冷光，琴酒侧身避开劈来的钢管，左手顺势锁住对方肘关节，右拳精准砸在其肋骨上。“咔嚓”脆响伴随着惨叫，他已借力旋身，靴跟重重踏在另一个打手的膝盖外侧。
三个黑影从两侧扑来，他猛地矮身，让过头顶挥来的铁链，同时抓起地上的铁桶横扫。桶底撞碎一人鼻梁，飞溅的木屑中，他手肘顶住身后敌人的咽喉，将其整个撞在砖墙上。
最后两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发动夹击。琴酒不退反进，左臂格开左方的砍刀，右拳擦着刀面穿过，正中那人眼眶。鲜血喷涌的瞬间，他拧腰旋身，一记后摆腿踢中右侧敌人的太阳穴。
倒地声接连响起，他甩了甩沾着血沫的银发，皮鞋碾过地上呻吟的打手手背，重新推门回到拉莱耶身边坐下。
琴酒打倒这些人的用时不超过五分钟，而本可以继续叫人的坤萨却没有动作，他盯着拉莱耶给他的那份文件许久没有说话，身体竟然有微不可察的颤抖。
“今年年初，你国内阁原则性地批准了《娱乐场所经营法》草案，旨在使地下赌博产业合法化，而你，仅是在芭提雅这个城市就拥有三十多家赌场。作为这项提议的最核心受益人群，你接受了政府和皇室某位公主的示好，而这些示好，是瞒着你最大的靠山——军方达成的。”
“这份文件眼熟吗？你和那位公主的签署的合同，按上双方手印，做不了假。这样的复印纸，我想有多少份就有多少份，所以不要以为灭口就能解决问题。”
拉莱耶还是那副无害的模样，但坤萨再也不敢将他当成依附于银发杀手的菟丝花。
“为了推动这项草案落实，你答应了皇室的条件，提供了几次关于军方丑闻的消息来着？”拉莱耶装作想不起来一样看向琴酒：“darling？”
琴酒向前倾身，在拉莱耶唇上碰了一下：“六次，和你昨晚【哔——】的次数一样多。”
“军方的手段......啧啧啧，越不发达的国度，保留的原始刑罚手段就越多，这点你比我清楚，坤萨先生。”
拉莱耶悄悄瞪了琴酒一眼，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道：“然而，六个月之后，国会下议院召开会议，这个你心心念念想要通过的草案还是被撤回了，你相当于被耍了一通。什么都没捞着，还留了把柄。”
“你的私库里有一百五十八支从军方那里得到的磨号的枪，你打算用这一百五十八支枪对抗得知这件事后会毫不犹豫处决你的军方吗？”
坤萨的视线终于从文件移到拉莱耶脸上：“是你......今天约好和我在这里见面的人，不是他，是你。”
“答案正确。”拉莱耶双眼笑得弯弯的：“现在，我们能认真地谈一下分成和利润更高的事了吗？”
坤萨双手握拳：“利润更高的事？”
“历史上，泰国曾和英、法签署条约，虽然时移世易，但我相信，有些暗线是一直存在，不曾更改的。”拉莱耶在桌子上先后点了三下。
“英——泰——日，这条线路除了出口汽车外，还可以运输更重要的东西，比如......”拉莱耶伸手比枪，在坤萨眉心虚打了一下。
“bi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