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湘府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玉榻上锦觅苍白的脸庞。凝神丹的灵力在她体内缓缓流转，将紊乱的元神渐渐抚平，她睫毛轻颤，终于从混沌中睁开了眼。
“锦觅！你醒了？”守在榻边的牡丹芳主率先察觉，声音里满是惊喜与后怕。
锦觅转动眼珠，目光扫过围拢过来的十二芳主，喉间干涩得发疼：“水神爹爹……风神姨母……”她刚一开口，积压的悲恸便冲破了陨丹的桎梏，眼眶瞬间泛红，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
这一次，悲伤不再滞涩，而是如潮水般汹涌——母亲被荼姚所杀的真相、陨丹锁情的无奈、亲人离世的锥心之痛，种种情绪交织翻涌。她捂住胸口，只觉体内那颗沉寂二十年的丹丸似被巨力撞击，“咔嚓”一声轻响自丹田处传开，细微却清晰。
陨丹，裂了。
一丝从未有过的情愫顺着裂痕悄然滋长，混杂着对旭凤说不清道不明的在意与困惑，在她心底缠缠绕绕。她忽然想起梦魇中反复出现的“凤凰”二字，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陨丹裂了？”芍药芳主敏锐地察觉到她气息的变化，急忙伸手探向她的丹田，触及那道微弱的裂痕时，脸色骤变，“先主耗尽神力炼制的陨丹，竟还是破了……”
牡丹芳主轻叹一声，握住锦觅的手：“裂了也好。这颗丹丸困住你太久，往后该哭该笑，都随本心吧。”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炽热的灵力波动，裹挟着焦灼的气息破空而至。众人尚未反应，一袭炽焰红袍的旭凤已掀帘而入，金眸扫过殿内，最终定格在玉榻上的锦觅身上，眼底的慌乱瞬间褪去大半，却仍带着未散的急切。
“锦觅！”他快步走到榻前，见她唇边的血迹与苍白的面色，心猛地一揪，语气不自觉放柔，“听闻你元神动荡，为何不告知于我？”
锦觅望着他风尘仆仆的模样，鼻尖忽然一酸。过往对他的亲近与依赖此刻变得格外清晰，可一想到水神与风神的死与天后有关，想到他是荼姚的儿子，刚萌生的情愫便被寒意包裹。她别过脸，声音带着疏离：“殿下是天界二皇子，我是花界孤女，不敢劳烦殿下挂心。”
旭凤愣住了。从前的锦觅虽懵懂，却从不曾对他如此冷淡。他察觉到她语气中的隔阂，又瞥见十二芳主不善的眼神，心头顿时蒙上一层阴影：“你我之间，何时变得如此生分？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殿下何出此言？”锦觅抬眸望他，眼底带着陨丹开裂后初显的清明与痛楚，“天后残害我母亲，构陷我爹爹与风神姨母，这些事，殿下当真一无所知？”
旭凤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荼姚的所作所为他并非全不知情，只是不愿相信母亲会狠毒至此，更不愿让锦觅卷入这场恩怨。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艰涩道：“母亲的错，我代她向你致歉，但此事……”
“殿下致歉，便能换回三条人命吗？”月季芳主冷声打断他，“先主、水神、风神皆因你天后母亲而死，你如今一句‘致歉’，未免太过轻巧！”
旭凤攥紧了拳，金眸中怒火与无奈交织。他知晓母亲罪孽深重，却无法真的对她刀剑相向，这份两难让他倍感煎熬。他看向锦觅，试图从她眼中找到一丝往日的亲近，却只看到疏离与困惑。
恰在此时，润玉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他刚从云渺山折返，本想探望锦觅情况，却撞见这般僵持的场面。见旭凤与锦觅之间弥漫的隔阂，又感知到锦觅丹田处陨丹的裂痕，他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波澜，随即恢复了惯常的平和。
“二弟倒是来得快。”润玉缓步走入殿中，目光在两人身上淡淡一扫，“只是天界正值多事之秋，二弟此刻离开凌霄殿，不怕太微天帝与天后挂念？”
旭凤转头瞪他，直觉兄长的话意有所指：“大哥何时也爱管起我的事了？锦觅如今身陷险境，我守在她身边有何不妥？”
“妥与不妥，需看锦觅意愿。”润玉看向锦觅，语气温和，“你刚醒，需静养。若不愿见客，我可代你送客。”
锦觅望着润玉白衣胜雪的模样，想起他昨日送来凝神丹、劝退联魔之议的恩情，心底的疏离稍减。她看向旭凤，轻声道：“殿下请回吧，我想好好休息。”
旭凤还想说什么，却被润玉以眼神制止。他深深看了锦觅一眼，见她心意已决，只能压下心头的焦灼与不甘，转身离去。红袍掠过门槛时，他的脚步顿了顿，终究还是没有回头。
殿内恢复了安静。润玉看着锦觅眼底未散的迷茫，缓缓开口：“陨丹已裂，情根将生。往后前路，需你自己抉择。”
锦觅低下头，抚着胸口。那里，陨丹的裂痕仍在隐隐作痛，而一丝陌生的情愫正顺着裂痕悄然蔓延，让她分不清对旭凤是怨是念，更不知这场牵扯三界的恩怨，该如何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