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军溃败的捷报像长了翅膀，扑棱得满京城都是。那些前几天还偷偷摸摸骂“妖妃”的人，转眼就能在茶楼里唾沫横飞地把“凤大家主智破联军”说得跟自己亲眼见了似的。福伯走路带风，连带着凤府门口那两尊石狮子，瞧着都比往日气派了几分。
可我这心里头，那漏风的窟窿还没补上，另一块石头又沉甸甸压了下来。
夜无珩中毒了。
消息被捂得严严实实，是“影”动用了埋在摄政王府最深的那颗钉子，才递出来一句囫囵话——“王爷昏迷，症状诡奇，太医束手。”
昏迷？以夜无珩那深不见底的修为和比狐狸还精的性子，能让他着了道，还昏迷不醒的毒……
我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条，指尖有点发凉。不是因为担心他，而是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浓得呛鼻子。这节骨眼上，他要是真倒下了，刚刚压下去的各方势力，怕不是要立刻反扑？我这“准摄政王妃”，立马就得从“智计无双”变回“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妃”。
“备车，去王府。”我站起身，语气没什么波澜。于公于私，我都得去看看。至少得弄清楚，他到底是真不行了，还是又在演什么戏。
摄政王府的气氛比灵堂还压抑。下人们走路都用脚尖，大气不敢喘。引路的侍卫脸色紧绷，直接把我带到了夜无珩的寝殿。
殿内药味混杂着一种奇异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气息，闻着让人头晕。几个须发皆白的老太医围在床前，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夜无珩躺在宽大的床榻上，双目紧闭，脸色是一种诡异的淡金色，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嫣红。他呼吸微弱，眉心紧紧蹙着，仿佛在承受极大的痛苦。最诡异的是，他露在锦被外的手背上，隐隐能看到几条细如发丝、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青黑色线痕。
我走近几步，神识小心翼翼探出。刚一触及他的身体，就感觉到一股阴寒、粘稠、带着强烈执念与吞噬欲望的力量，如同跗骨之蛆，盘踞在他心脉附近，正不断蚕食着他的生机和灵力。
这不是普通的毒。
我瞳孔微缩。这气息……带着蛊的味道，而且是极其阴损的那种。
“王妃，”一个看起来是院判的老太医颤巍巍上前，“王爷所中之毒，老朽等行医数十载，闻所未闻。似毒非毒，似蛊非蛊，药石罔效，只能……只能暂且用金针和灵力吊住心脉……”
我摆了摆手，没理会他们的惶恐。目光落在夜无珩那只手背蠕动的青黑细线上，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相思蛊。”我低声吐出三个字。
老太医们一脸茫然。
这东西，我在天璇剑宗的某本偏门杂记里看到过记载。并非情蛊，而是一种极其恶毒的傀儡蛊。中蛊者不会立刻死亡，但会逐渐被蛊虫吞噬神智，最终变成下蛊者手中唯命是从的傀儡。因其发作时，中蛊者会无意识反复呼唤心底最执念之人的名字，状若相思，故得此名。
下蛊的人，手段狠，心思更毒。这是不仅要夜无珩的命，还要把他变成工具。
是谁？三皇子的余孽？还是那些表面上臣服、暗地里蠢蠢欲动的藩王？
“都出去。”我冷声道。
太医们如蒙大赦，连忙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殿门。
殿内只剩下我和昏迷不醒的夜无珩。
我走到床边，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他眉心。混沌灵力如同最细微的触须，小心翼翼地避开那阴寒的蛊力，探入他的识海。
一片混乱。破碎的记忆画面，磅礴的灵力乱流，还有一股顽强抵抗着蛊力侵蚀的、冰冷而坚韧的意志。属于夜无珩的意志。
在他的识海深处，我“看”到了盘踞在心脉附近的蛊虫本体——一团不断变幻形态、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青黑色能量体，正伸出无数细丝，试图缠绕、污染他的神魂核心。
硬来不行。我的混沌灵力虽然能吞噬这蛊力，但贸然动手，很可能伤及夜无珩的根本，甚至可能刺激蛊虫提前爆发。
得把它引出来，或者……找个地方困住它。
地方？
我目光一闪，落在了自己空落落的丹田旁边，那个灰蒙蒙的空间节点上。
空间……我的空间，连魔气都能吞，连即将爆炸的魔化傀儡都能暂时镇压，这区区蛊虫……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一手继续抵住夜无珩的眉心，维持着灵力探入，另一只手并指如剑，点在他心口蛊力盘踞之处。
“混沌·引渡！”
我低喝一声，全力催动混沌灵根！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而是——引导和开辟！
以我的混沌灵力为引，以空间之力为通道！
一股强大的吸力自我指尖产生，目标直指那团青黑色的蛊虫能量！
那蛊虫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剧烈地挣扎起来，释放出更阴寒的气息对抗。夜无珩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浮现痛苦之色。
“给我……过来！”我咬紧牙关，不顾胸口空落处的抽痛和神魂的负荷，将吞噬之力催动到极致！
灰蒙蒙的混沌之气如同锁链，强行缠绕住那团蛊力，一点点将它从夜无珩的心脉剥离，然后顺着我开辟的临时通道，猛地拖拽而出！
嗖！
一股冰寒刺骨、带着强烈怨念的能量顺着我的指尖，瞬间冲入我的体内，直奔丹田空间而去！
我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白了白。这蛊力比想象的还要阴毒霸道！
但我没有阻止它。
下一刻，那股青黑色的蛊力，一头撞进了我那灰蒙蒙的空间之中！
如同水滴落入滚油，空间内原本平静的灰色雾气瞬间翻腾起来！那蛊力左冲右突，试图逃离，却被无形的空间壁垒死死挡住。混沌之气自发地缠绕上去，开始缓慢而坚定地磨灭、吞噬着这股外来的阴毒能量。
成功了！
我松了一口气，感觉浑身发软，差点瘫倒在地。强行引渡元婴修士体内的诡异蛊力，对我的消耗太大了。
收回点在夜无珩身上的手，我看到他手背上那些蠕动的青黑细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脸上那不正常的淡金色和嫣红也渐渐褪去，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明显平稳悠长了许多。
蛊虫离体，他这条命，算是暂时捡回来了。
我扶着床柱喘息，看着空间里那团还在垂死挣扎的蛊力，眼神冰冷。
蛊是引出来了，但下蛊的人……
能对夜无珩下这种蛊，绝非寻常之辈。这京城里，还藏着多少我不知道的魑魅魍魉？
还有，夜无珩心底最执念的人……会是谁？
我甩了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下。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看着床上脸色渐渐恢复的夜无珩，我扯了扯嘴角。
夜无珩，你这人情，可是欠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