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来……”
郭维德嘴角蠕动着，沧桑的双目中毫无神采。
“我没那个资格……如果当初我再注意点……明明连你这个外行都曾提醒过我要仔细检查……身为专业维修员却什么问题都发现不了，我可真是个废物啊……废物！废物！废物！”
郭维德突然猛敲自己的头部，痛苦地呐喊起来。
中年男人高和光连忙上前制止他的自虐行为，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老郭，别这样……身为专业的机甲维修师，你已经做到了最好，那不是你的错，放过自己吧。”
郭维德被对方摁住，使劲挣扎却挣不开，渐渐也冷静下来。
他自嘲一笑：“废了废了……想当年咱俩比赛掰手腕，你都掰不过我，现在你摁住我就像摁住一只鸡崽子，我完全没办法反抗。”
高和光见他情绪缓和下来，便也松了手，笑骂道：“你个老小子也就赢过我一次，就一次，要挂嘴边说一辈子是吧？要点脸啊！”
“我干嘛不提？当年我只是个维修员，你呢，你可是曾经拿过兵王的。”
“能别提那事了吗？就因为你小子使诈赢了我一次，我被上校罚惨了，丢脸丢大了，我都还没找你算账……”
两个提起当年的趣（囧）事，面上都浮现起追忆神色，轻松的对话氛围好像回到了大家还在军队里那时候。
“老郭……”
高和光一直纠结在嘴边的话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你真不该退的。如果你继续留在军队里，你也不至于这么颓废。凭你的能力，你现在的职衔……
老郭，你还记得咱们当初入伍时宣誓的誓言吗？而且，你这样颓废，这样荒废自己的能力，你认为上校知道了会高兴还是生气——”
“除非上校复活，否则，这道坎，我这辈子都过不去。”
郭维德摆摆手，打断他的话，示意自己并不想听。
“对，我是违背了入伍誓言，但我就是这样自私的人，我没办法像你那样高尚，为了守护星系，为了守护大义，继续奋战。
我们华系有句古语，士为知己者死，但我也做不到立即去死，想做点什么，却无能为力，只能窝窝囊囊地丑陋地苟活着——”
“不，不是那样，你真的不必如此贬低自己，而我也并不高尚，我……”
“行了，老高，我知道你的好意，这些年，每一次我过来，你也一定会出现，已经很够意思了。
说真的，这辈子能认识一个你这样的朋友，值了。
你也不用再为我惋惜什么，现在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还开了家店自己当老板，雇了员工，都不用自己亲自干活，不知道多轻松，哈哈！
有空你也可以来b6星玩啊，我招待你，呵呵，估计你也没空，你小子现在也是上校级别的大人物了，平时一定公务繁忙。”
说到这里，郭维德不禁有些感慨，两人明明是同年入伍，年纪相差无几，现在从外貌上看，自己像足了暮气沉沉的小老头，高和光却精神奕奕，年富力强，两人看起来像差了一辈。
“不说这些。”郭维德拍拍高和光的肩膀，“一年没见了，一起吃顿饭吧？这顿就让我请，怎么说我现在也是当老板的人。”
“这么阔气？这可不是你郭抠门的做派，看来挣的不少啊。唉，可惜我一会儿还要赶回去开个重要会议，无法缺席。下次吧，下次再狠狠宰你一顿。”高和光遗憾表示。
“还下次？哼，今天这顿不吃，你休想再让我掏出钱来请客。”
“哼，那我看你今天也并不是真心要请客，估计吃完饭还得我结账。”
“怎么了？我请客，你付钱，不是很合理吗？这叫礼尚往来懂不懂？”
“不是，你请客我付钱，这叫礼尚往来？这是什么歪理啊？我听都没听说过，你哪学来的？老郭，你原来也只是抠门啊，怎么现在还邪门起来了？”
……
两人又闲扯了几句后就道别了。
一道略显佝偻的身影，一道端正挺拔的身影，背道而行。
上了自己的飞行器后，高和光沉默地静坐了一会儿，眼神定定地盯着外面荒芜的战场，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他的个人终端提示有加密通话进入。
他盯着不显示任何信息的来电提醒，缓了缓，才接通：“是我。”
“今年有什么不同吗？”对面问道。
“没有，今年他的表现和过去的每一年都没有任何不同，依旧自责，依旧颓废，依旧怀念……怀念宴上校。”
“你的情绪很不对劲。”对方敏锐地察觉了，语气立刻转为严厉：“在刚才的汇报中，你是否隐瞒了什么？”
“没有，我没有隐瞒。”高和光连忙正色否认。
“没有就好。不用紧张，我只是不希望你被误导，甚至，错误地动摇你的信仰，那就太糟了，不管是对你自己，还是对你的‘朋友’而言，你懂我的意思。”
高和光心里一紧，连忙保证道：“请您放心，时至今日，我仍清楚地记着入会誓言的每一个字，我也坚信我们所进行的事业是最神圣而伟大的，谁也无法动摇我的信仰，我向您发誓。”
“我当然是信任你的。你也可以继续和你的朋友继续保持联系，留意他的情况。除此之外，有件事情需要交托你去办。”
“您请吩咐。”
“宴清黎的儿子也像他父亲一样，已经成长为军中冉冉升起的新星，你作为他父亲的旧部，理应去关心关照他，不是吗？”
“宴上，宴清黎的儿子？”高和光皱眉，“可我现在并不知道他的儿子在哪儿，我只见过那小孩一次，而且，当年他出事后，他的儿子就不见了，我们努力寻找但没能找到。”
“你们当然找不到，那个孩子在第一时间就被人带走保护起来。他叫宴徊星，现在在第一军团服役，少校职衔。”
“那孩子，那孩子竟然已经这样厉害了？”
高和光震惊不已，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那孩子今年才二十岁吧？
“您希望我怎么做？”
“毋庸置疑，这是个非常优秀的人才，我们向来期待这样的人才能够加入进来。”
“好，我明白了。”高和光的面色略有些凝重。
“此外，最重要的一点，你还需要观察他，是否和他的父亲一样拥有某些不可言说的能力。”
“那孩子也……？”高和光吃惊地瞪大双目。
“只是怀疑。他在军中升得太快了，一定有些特别的原因在里面。而且，那可是宴清黎的孩子，或许遗传了，或许没有，遗传的力量，谁说得定呢？
只可惜那类人太稀少，我们找不到研究样本，噢不，其实当年差一点就得到一个样本，可惜中途出了差错，很遗憾地弄丢了……总之，期待尽快听到你的好消息。”
无意中听到一些秘辛，高和光对此并没有过分关注，只是再次应了声“是”。
至此，通话结束。
高和光的神色恢复如常，驾驶飞行器迅速离去。
荒野上再度刮起了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