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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颗红艳艳的山莓,终于被男孩苍白的小手,用银勺颤巍巍地送入了口中。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几十双眼睛聚焦在那张苍白的小脸上,连大厅角落里碗筷的轻微碰撞声都消失了。

空气里只剩下野果若有似无的清冽香气,以及那对父母几乎停滞的呼吸声。

男孩的嘴唇,起初只是机械地、试探性地抿了一下那颗饱满的果子。

突然!

他那双一直空洞失焦、如同蒙尘玻璃珠般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点燃了一簇小小的火苗,瞬间驱散了之前的灰暗和麻木。

一种纯粹的、近乎本能的、久违的、被味蕾唤醒的惊喜,毫无预兆地在他脸上炸开!

“唔…”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点粘滞感,却无比清晰的、满足的鼻音,从他被山莓汁液润湿的唇间溢出。

紧接着,是那声如同天籁般的童音,虽然细弱,却带着一种穿透寂静的、鲜活的、不容置疑的肯定,清晰地响彻在雅座,并迅速扩散到整个屏息凝神的大厅:

“太好吃了!”

这简单的四个字,像一道温暖的电流,瞬间击中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雅座内:

母亲:她一直死死捂住嘴的手猛地松开,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看到儿子脸上那生动的、因美味而焕发的光彩——那是她日思夜盼、几乎绝望的神情!——巨大的狂喜和如释重负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堤防。她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不再是压抑的抽泣,而是失声痛哭,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要将积压多日的恐惧和绝望全部倾泻出来。她伸出手,想碰碰儿子的脸,又怕惊扰了他,最终只能紧紧抓住丈夫的胳膊,指甲深深陷进去,语无伦次地哽咽着:

“他…他吃了!他说好吃!他…他说好吃啊!华明!你听见了吗?他说好吃!”

父亲(华明):这个一直努力维持着体面和坚强的男人,在听到儿子那声“太好吃了”的瞬间,眼眶骤然通红。

他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重锤击中,又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紧紧回握住妻子颤抖的手,力道大得指节发白。

他看着儿子脸上那久违的、生动的、属于孩童的满足表情,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嘴唇哆嗦着,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发出了一声混合着巨大哽咽、如释重负又无比庆幸的叹息:

“嗯!爸听见了!好吃!好吃就好!好吃就好啊…” 他抬起另一只颤抖的手,终于敢轻轻地、极其珍重地,落在儿子柔软的发顶上,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一个梦。

男孩: 此刻的他,仿佛被那山莓的甜蜜彻底激活了!苍白的小脸因为咀嚼和兴奋而泛起了淡淡的、健康的红晕。他不再需要任何人催促,自己主动又舀起一颗山莓,这次动作快了许多,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一边满足地咀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对着父母说:

“甜!比…比医院的糖水甜多了!” 那双重新焕发生机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对新奇美味的渴望,他伸出小手指着碟子里的野葡萄和猕猴桃:

“妈!爸!我还要那个紫的!还有那个毛茸茸的!”

大厅:群像瞬间沸腾!

快嘴李嫂:

“哎呦我的天爷啊!”

她猛地一拍大腿,声音激动得拔高了八度,带着浓浓的鼻音,几乎是喊出来的,“真吃啦!还说好吃呢!你们听见没?那娃说‘太好吃了’!哎呦喂,可算是开窍了!王师傅!王师傅您可真是活神仙转世啊!” 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冲着后厨方向使劲挥手,仿佛王师傅能看见似的。

赵木匠老伴儿:

老太太双手合十,对着天花板连连作揖,布满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声音虔诚而激动:

“阿弥陀佛!菩萨显灵了!佛祖保佑啊!孩子能吃东西了,这比啥都强!比啥都强啊!”

她拉着旁边一个食客的袖子,

“你瞅瞅!你瞅瞅那娃的脸色,是不是见亮了?”

孙会计:这位一向沉稳的会计也忍不住摘下眼镜,用衣角用力擦了擦镜片,重新戴上后,仔细看着男孩满足的小脸,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极其欣慰的笑容。他对服务员小张感叹道:“小张啊,看见了没?这就是‘药补不如食补’,更是‘心药’!这山野的果子,带着天地灵气,硬是把娃娃的馋虫勾出来了!王师傅这一碟果子,价值千金啊!” 他端起茶杯,这次是真心实意地、舒心地抿了一口。

服务员小张:小姑娘早就红了眼眶,此刻更是激动得差点把热水壶摔了。她赶紧放下壶,双手捂着嘴,看着男孩主动吃东西的样子,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哽咽着对旁边桌的客人说:“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我…我去告诉王师傅!” 说完,像只快乐的小鹿,脚步轻快地、几乎是跑着冲向了后厨。

其他食客:

“嘿!真神了!刚才还蔫蔫的,一颗果子下肚,立马精神了!”

“王师傅厉害!这野果子送得是时候!”

“瞧把孩子馋的,那葡萄看着是水灵!”

“当爹妈的这下可算能松口气了,不容易啊!”

“这饭店今天这顿饭,吃得值!看着都暖心!”

议论声此起彼伏,充满了由衷的喜悦、赞叹和对王师傅的敬佩。之前笼罩在大厅里的那份沉重和同情,此刻被一种温暖的、共情的、分享喜悦的氛围所取代。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仿佛男孩的这声“太好吃了”,也甜到了他们心里。

后厨:瞬间炸锅!

门帘“唰”地被小张猛地掀开,她带着哭腔又激动地喊:“师傅!成了!那孩子吃了!说‘太好吃了’!还要葡萄和猕猴桃呢!”

“啥?!真吃了?!” 小学徒甲第一个蹦起来,手里的抹布都扔了。

“我的老天!王头儿,您真是神了!” 帮厨刘婶激动得直拍手,声音都变了调。

“我就说那野果灵吧!山里的宝贝!” 小学徒乙兴奋地嚷嚷。

“安静!安静!” 掌勺二厨虽然也满脸喜色,但还是努力维持秩序,他对着王师傅,声音带着由衷的钦佩和激动:“师傅,您听见没?成了!那娃娃说好吃!”

一直站在门边,看似沉稳实则同样紧张关注着的王师傅,此刻脸上终于绽开了极其灿烂、极其舒心的笑容,那笑容甚至让他眼角的皱纹都显得格外生动。他用力拍了下大腿,洪亮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喜悦和自豪响彻后厨:

“好!好小子!有眼光!知道什么是好东西!快!快把剩下的野果子都给我挑最好的洗了装盘!葡萄要整串好看的!猕猴桃挑软的!再拿个小碗,给娃娃剥几个山莓!动作都麻利点!别让娃娃等急了!”

他顿了顿,看着激动的手下们,又补充了一句,语气是少有的温和与感慨:“这野果子啊,是山里兄弟厚道的心意。今天能帮到那娃娃,也算没辜负这份心意!都给我好好弄,让娃娃吃个痛快!”

“是!师傅!” 后厨众人齐声应和,声音里充满了干劲和一种参与奇迹的兴奋,立刻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

雅座后续:

服务员小张很快端来了一个更大的、更精致的果盘,里面是精心挑选、洗得水灵灵的山莓(一部分已经贴心地剥好放在小碗里)、一整串挂着白霜的紫葡萄、两个软硬适中的金黄油亮的猕猴桃(旁边还配了一把小巧的水果刀),甚至还有几片洗净的绿叶作为点缀,显得格外诱人。

“小朋友,慢慢吃,管够!” 小张笑容满面,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男孩欢呼一声,立刻把注意力从空了的山莓碟转向了更大的果盘。他拿起一颗剥好的山莓塞进嘴里,又迫不及待地去揪葡萄。母亲一边流着泪,一边笑着阻止他:“慢点,小宝,慢点吃,别噎着…妈给你剥葡萄皮…”

父亲华明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相对之前而言)的样子,脸上是失而复得般的巨大喜悦和深深的疲惫。他站起身,走到雅座门口,对着大厅里还在关注这边的熟客们,尤其是快嘴李嫂、赵木匠老伴儿和孙会计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感激: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的关心!谢谢王师傅!孩子…孩子他终于肯吃东西了!谢谢!谢谢!”

他的举动再次赢得了大厅里一片理解和祝福的掌声和善意的笑声。

王师傅此时也端着一小碗热气腾腾、散发着米香和淡淡菌菇清香的小米粥走了过来,放在桌上,对那对父母说:“给娃娃垫垫肚子,野果虽好,也不能一下吃太多。这粥清淡,养胃。”

“谢谢!太感谢您了王师傅!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母亲抬起泪眼,无比真诚地说道。

王师傅摆摆手,看着男孩吃得香甜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满足而平和:“娃娃能吃,能好起来,比啥都强!你们坐,慢慢吃,有啥需要随时叫小张。” 说完,他转身离开,那雪白的围裙在午后的阳光里,仿佛带着光。

阳光透过油腻的玻璃窗,将温暖的光斑投射在重新喧闹起来、充满了人间烟火气和浓浓人情味的饭厅里。

那碟色彩缤纷的野果,在男孩面前散发着诱人的光泽,伴随着他满足的咀嚼声和父母劫后余生般的低语,成为了这个寻常午后,最不寻常也最动人的风景。

空气里弥漫的,不再是消毒水的刺鼻和愁绪的沉重,而是野果的清甜、米粥的温香,以及一种名为“希望”的、温暖人心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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