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扶正了自行车，车轮缓缓转动一圈后停了下来。他转身走回实验室，门禁卡在指尖灵活地翻转，刷开了电子锁。
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日光灯发出轻微的嗡鸣。他刚在操作台前坐下，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线人发来的消息：艾琳联系了德国技术顾问卡尔，今天上午十点将在星辰集团总部评审她的新方案。
读完信息，他随手点开一个隐藏文件夹。屏幕亮起，几行代码在窗口中滚动。这是他昨晚植入的后门程序，一直潜伏在星辰集团的文档服务器上，像一根细线，牵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十点零三分，会议准时开始。
陈默戴上耳机，连接内线监听。声音很轻，但足够清晰。
\"这个加密模块……\"一个沉稳的男声说道，\"逻辑结构不完整。\"
\"卡尔先生？\"艾琳的声音传来，\"您指的是哪一部分？\"
\"第三层协议栈。\"那人语气平静，\"这里的校验方式被修改过，不是原始设计。而且——\"他顿了顿，\"有自毁程序的修复痕迹。\"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
\"什么意思？\"艾琳问道。
\"有人动过这串代码。\"卡尔说，\"不是简单的覆盖，而是刻意留下断点。一旦触发特定条件，整个系统会自动清除关键数据。这种设计通常用于防止逆向分析。\"
\"会不会是陈默做的手脚？\"
\"不像。\"卡尔回答，\"如果是他写的，不会用这么粗糙的方法。这更像是……别人拿到他的成果后，强行加上的保险机制。\"
听到这里，陈默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摘下耳机，打开另一份文档。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生成了一份算法比对图。图表内容全是伪造的，但看起来像是从内部日志中提取的数据流对比，标红的部分正好指向那段\"修补痕迹\"。
他新建了一封邮件，收件人填上卡尔的私人地址，标题写着：《您遗漏的关键变量》。
点击发送。
不到五分钟，会议室那边的讨论方向就发生了变化。
\"这份方案的安全性存疑。\"卡尔的声音明显冷淡了许多，\"如果核心代码已经被第三方干预，我们不能排除泄密风险。现在推进，等于把技术暴露在未知威胁下。\"
\"你是说我们内部有问题？\"艾琳的声音提高了。
\"我只看证据。\"卡尔说，\"这段代码的修改时间是三天前，Ip地址来自本地服务器。也就是说，动手的人很可能就在你们团队里。\"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还有椅子挪动的摩擦声。
陈默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一支笔。他知道艾琳现在一定坐不住了。一个靠关系上位的管理者，最怕被人质疑掌控力。更何况她刚刚吃了败仗，这次卷土重来本想借外部专家给自己撑腰，结果专家反倒把矛头指向了她自己。
这就是专业主义的麻烦——他们不信立场，只认逻辑。而逻辑，是可以被巧妙引导的。
他拿起手机，拨通助手的号码。
\"准备第二套协议。\"他说，\"编号'凤凰-β'，等他们回头谈的时候用。\"
挂了电话，他起身走到窗边。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洒在实验台的一排仪器上。其中一台老式录音机静静放在角落，外壳有些发黄，按钮边缘磨出了细微的划痕。
那是苏雪昨天用过的采访机。
他走过去，轻轻碰了下开关。机器毫无反应。电池早就耗尽了。
但他知道，里面的数据已经安全转移。真正的核心内容，此刻正锁在校外一处安全屋里，连硬盘都做了物理隔离。
这边的录音机，只是个空壳。
就像艾琳手里的那份方案一样。
中午十二点十七分，艾琳打来了电话。
\"陈默。\"她开门见山，\"我想重新谈谈合作的事。\"
\"我一直在等。\"他声音平和。
\"我的新方案你看了吗？\"
\"看了。\"他说，\"问题不少。\"
\"比如？\"
\"比如那个所谓的双向验证机制。\"他不紧不慢地说，\"参数设置太宽松，等于形同虚设。还有通信握手流程，延迟太高，实战中根本扛不住干扰。\"
艾琳沉默了几秒。\"卡尔说我团队里有人改过代码。\"
\"哦？\"他像是第一次听说，\"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可能是内鬼。\"她语气有些急切，\"你觉得呢？\"
\"我不了解你的人。\"他说，\"但我可以肯定一点——那版方案不是我给出去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有人偷了你的技术，又擅自修改了一遍？\"
\"我说了，我不了解你的人。\"他重复道，\"但我愿意再谈一次。只要你们拿出诚意。\"
\"怎么才算诚意？\"
\"先把顾问撤了。\"他说，\"这种事，不适合让外人插手。\"
\"可我们需要第三方确认安全性。\"
\"安全？\"他轻笑一声，\"上次爆炸之前，你们也说很安全。\"
艾琳的呼吸明显加重了。
\"你想怎么样？\"她问。
\"很简单。\"他说，\"把方案退回，我重新出一份。条件不变——技术共享，利润五五分。但这一次，我不接受任何第三方审查。\"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凭你现在连自己人都信不过。\"他声音低沉下来，\"艾琳小姐，你真觉得那个卡尔是为了帮你？他要是真心想查问题，为什么不早点来？偏偏等你提交方案之后才出现？\"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
过了几秒，她低声说：\"我会考虑。\"
\"别太久。\"他说，\"机会这种东西，错过了就没了。\"
挂掉电话，他把手机放回桌上。
助手推门进来。\"'凤凰-β'准备好了，要不要发过去？\"
\"不急。\"他说，\"等她主动来问。\"
下午两点四十六分，星辰集团内部系统弹出一条通知：原定技术评审会议延期，具体时间另行通知。
三分钟后，艾琳删除了提交至公共服务器的所有附件。
陈默看着监控画面更新的日志记录，轻轻点了点头。
他知道她在犹豫，也在挣扎。
但她一定会回来。
因为她的背后没有退路。王振国倒了，星辰集团的资金链紧张，港城那边的合作项目又被叫停。她手上唯一能翻身的筹码，就是自己掌握的这部分技术。
哪怕只是残缺的、被污染过的版本。
傍晚六点，实验室的灯光自动切换成节能模式。大部分设备进入待机状态。
陈默坐在控制台前，打开一个加密压缩包。里面是一段视频片段，拍摄角度来自星辰集团会议室天花板的角落。画面虽然模糊，但能看清卡尔的脸。
他把视频拖进分析软件，标记出几个关键时间节点。
其中一段，卡尔低头看资料时，左手无名指微微颤抖了一下。这个动作，在前世某次国际技术听证会上也出现过。那时他正在判断一份虚假专利的真实性。
这是他的习惯性反应——当他发现矛盾点，又不想立刻表态时，手指就会不自觉地颤抖。
陈默记下了这个时间戳。
然后他新建了一个文档，标题写着：\"凤凰-β 协议说明（初稿）\"。
文档第一行写道：本协议适用于高延迟环境下星载通信节点的身份认证与密钥协商。
他敲完这一句，停下了手指。
窗外天色渐暗，楼道里传来清洁工推车的声音。
他没有关闭文档，也没有点击保存。
屏幕的微光映在他的眼镜片上，轻轻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