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蔽盒烫得吓人。
陈默的指尖刚要按下强制释放键，掌心先传来一阵灼痛。他猛地缩手，指腹已经泛红。低头看去，金属外壳正从灰扑扑的底色里透出暗金光泽，表面浮起细密波纹，像被风吹皱的水面。
他没出声，也没慌乱。
伸手从工具架上取来绝缘钳，夹住盒子边缘，轻轻放进防爆托盘。托盘底垫着铅箔，原本是为防辐射泄漏备的，没想到用在这里。
“不对劲。”他低声自语，“它不该有反应。”
话音未落，盒盖接缝处忽然渗出几粒金色微尘，在空中悬停片刻，自行排列成三组俄文字母——那是克格勃远东情报站三个早已注销的分支代号。
他调出光谱仪，屏幕立刻跳出警报：红外偏振频率锁定在874.6thz，与二战末期德国实验室记录的密文蚀刻工艺完全吻合。这种技术早就失传了，理论上不可能出现在八十年代的情报载体上。
但事实就在眼前。
黄金名单不是被动存储信息的死物，它被做成了“活证”——只在特定条件下才会吐露真言。
而触发条件，正是他刚才启动的全球广播倒计时。
“原来你在等这个。”陈默轻哼一声，“嫌死得太安静，非要烧出最后一道印子？”
他正要拆解盒体，头顶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不是爆炸，倒像金属受热膨胀的呻吟。抬头一看，保险柜残骸内部的隔热层正鼓胀起来，漆皮噼啪崩裂，露出底下缠绕的细线——是雷管引信，藏得太深，连他之前都没扫描出来。
显然，王振国留了后手。自毁装置本该在名单取出时引爆，却被屏蔽盒阻隔了信号，延迟到现在。高温激活了连锁反应，让整个装置提前苏醒。
他来不及关系统，来不及撤离。
只能一把抓起发烫的黄金名单，横臂甩出。
书册在空中展开一半，金属页如盾牌般迎向火舌。轰隆一声，冲击波撞上名单，火焰顺着表面滑开，部分能量被反射到天花板，炸出一片焦黑。
气浪把他掀翻在地，后背重重撞上控制台底座，肋骨一阵闷痛。耳鸣不止，嘴里泛起铁锈味，但他仍强睁着眼，紧盯半空。
那本册子竟完好无损。
反而在烈焰映照下，显现出密密麻麻的暗纹。那些纹路不是印上去的，而是用极细的凹槽蚀刻在黄金表面，织成一张完整的经纬网。每个节点都标着代号和时间戳，其中三处闪着红光，标注“运输中”。
他喘着粗气撑起身，左手擦过滚烫的名单残页，掌心一阵刺痛。他皱了皱眉，没甩手，反而用这只灼伤的手把名单按在光学扫描区。
投影系统自动识别材质特性，瞬间解锁隐藏图层。三维地图浮现，城市主干道交汇处亮起三个红点，正在缓慢移动。坐标旁跳出提示：【核级载具，防护等级A，目的地不明】。
他盯着那三条路线，眼神沉了下来。
这不是撤退，是反扑。
对方想用车辆作移动发射平台，在市中心制造混乱，逼他中断广播，甚至亲自现身拦截。
计划够狠，也够疯。
可惜，他们不知道他已经看到了全部。
他撕下一页边缘焦黑的名单残片，塞进微型发射器，设定跳跃频段，向公安部加密频道盲发三次。信号无法稳定传输，只能靠短脉冲反复推送坐标包，成功率不到六成，但够了。
只要有一条能穿过去，行动组就能定位。
刚放下发射器，门口传来急促脚步声。
苏雪冲了进来，肩头沾着走廊喷淋留下的水渍，呼吸微乱。她一眼看见桌上那本还在发烫的册子，瞳孔一缩。
“它……自己显形了？”
陈默点头，把扫描屏转向她：“不是显形，是临终烙印。这批黄金本就是罪证载体，当年埋进去时就设定了最后曝光机制。现在倒计时一起，它开始还债了。”
苏雪走近，目光扫过地图上三个红点，声音压低：“刚接到消息，最后三个据点有核运输车出动，路线和名单标记完全重合。”
“我知道。”他说，“他们想用物理威胁打断数据释放。”
“可我们没法确认车内人员身份，不能贸然拦截。”她眉头紧锁，“一旦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陈默没答话，打开主控台底层抽屉，取出块巴掌大的黑色电路板。这是他早前凭未来记忆拼凑出的原型机核心，能短暂模拟高功率信号中继，续航只有五分钟，但够完成一次定向广播。
插上电源，设备嗡鸣启动。
“我不需要他们停下来。”他说，“只需要他们听见。”
苏雪看着他熟练接线，忽然问：“你打算做什么？”
“做他们最怕的事。”他头也不抬，“让全世界知道车上坐着谁。”
说完，调出通讯模块，选择群发模式。这次不再用外语，也不再隐藏来源。他输入简短代码，激活名单内置的身份匹配算法，将三辆车的信息打包，准备推送到所有联网终端。
就在即将按下发送键时，投影地图突然跳动。
其中一个红点消失了。
不是信号中断，而是坐标被强行抹除，像有人从后台直接删除了记录。
陈默手指一顿。
这不正常。
就算对方能干扰本地系统，也不可能这么快清除已被锁定的目标。除非……
“他们在系统里有内应。”苏雪也察觉了异常，“而且权限很高。”
陈默沉默两秒，忽然笑了：“高没关系，只要他还得听命令。”
他改写指令，将广播范围缩小至公安内部应急网络，并附加一道验证口令——只有持有原始蜂巢协议密钥的人才能查看完整信息。这样，即便有人想删数据，也得先破解认证。
按下发送。
信号成功传出。
几乎同时，剩下两个红点开始加速，明显收到了预警。
“他们慌了。”他说，“说明我们打中了七寸。”
苏雪拿起通讯器要联络前线，又被他拦下。
“别急。”陈默盯着屏幕，“他们现在最希望我们立刻行动，派车去堵。可越是这时候，越不能动。”
“为什么？”
“这是陷阱。”他指着地图上一条绕行路线，“你看这辆车，明明能走高速，偏拐进老城区。那里路窄视野差，最适合伏击执法车辆。他们不是想逃，是想借我们的手制造‘正当防卫’式的交火。”
苏雪脸色微变：“然后把责任推给我们？”
“对。”他点头，“舆论一起，项目就得停。”
空气沉了下来。
外面警报还在嘶鸣，红蓝灯光扫过墙面，映在两人脸上，忽明忽暗。
苏雪握紧通讯器，指节发白。
“那怎么办？等他们开出城？”
“不。”陈默摇头，“我们换个玩法。”
他重新接入蜂巢残留链路，找到尚未关闭的中继节点，伪装成远东分支的紧急呼叫，向两辆运输车发送同一段音频——是他刚才录下的名单播报片段，内容正是车上人员的真实身份。
“让他们自己人收拾自己人。”他淡淡道，“总比我们动手干净。”
苏雪怔了怔，随即明白：“你在逼他们内讧。”
“准确说，是给个‘清理门户’的机会。”他嘴角微扬，“背叛组织的下场，从来不好看。”
话音刚落，屏幕上一辆车突然偏离路线，驶入废弃厂区。另一辆紧急刹车，车门打开，一个人影踉跄跑出，跪地举手。
通讯器传来断续汇报：“北侧目标……主动投降，愿提供其余人员藏身地……”
苏雪松了口气，转头看他：“成了？”
陈默没有回应。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最后一个消失的红点位置——那片区域的地图正在自动重绘，线条扭曲，像被什么力量从内部修改。
紧接着，一行小字缓缓浮现：
【访问者身份确认：陈默】
【欢迎回来，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