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室的灯烛在穿堂风里摇晃，顾昭盯着棺盖上那道细若游丝的裂缝，喉结动了动。
苏绾收拾工具的金属碰撞声突然顿住，她走过来时带起一阵风，吹得他额前碎发轻颤：“昭哥，手还抖吗？”
他这才惊觉自己掌心沁着冷汗，指节因攥得太紧泛着青白。
低头时，胸口的灵契玉佩正隔着衬衫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我试试探探灵脉。”他扯了扯领口，将玉佩掏出来——那是块半透明的羊脂玉，此刻内部的金纹正顺着玉质脉络游走，像活了条金丝小蛇。
苏绾立刻按住他欲按上玉佩的手：“你刚用完灵力，现在——”
“没事。”顾昭反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她冰凉的手背传过去，“那东西没彻底封死。”他望向棺盖，蛇蟒的残影还在裂缝里若隐若现，“我得知道这墓群的灵脉怎么走，才能补全封印。”
林远山凑过来，符石在他掌心泛着幽蓝微光：“小顾说得对，刚才那下玄影使的灵契虽然镇住了，但凶物的怨气比预估的重。”他搓了搓后颈，“我总觉得这墓室下边还有东西。”
话音未落，一声沉闷的钟鸣从地底滚上来，像有人拿重锤敲打闷在水里的铜盆。
顾昭的玉佩突然在掌心一烫，金纹“唰”地窜上手腕。
苏绾的指尖在他脉门轻跳：“是灵脉共鸣？”
林远山皱着眉转了个圈，靴跟碾过满地碎陶：“这声音……像是从西边来的。”他抽出腰间的探墓铲往地上一插，铲柄震得嗡嗡响，“地底下有东西。”
顾昭顺着声音方向走，靴底踢到块半埋的青铜残片——再往前五步，半座青铜钟从土堆里露出轮廓，钟身爬满绿锈，却在他靠近时泛起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昭哥！”苏绾的声音带着点紧张，“这钟上有灵脉波动。”
他蹲下身，指尖刚触到钟壁，眼前突然炸开一片星芒。
那些金芒在视网膜上交织成线，像师父教他看古物残损时的灵脉图——但更复杂，更磅礴，每根金线都缠着暗青色的怨气。
“点化万物。”他低声念，瞳孔里的金纹瞬间蔓延至眼尾。
黑暗的墓室在他眼中褪成灰白，青铜钟的纹路却清晰得能数清每道刻痕。
钟体内侧浮着淡青色的雾气，雾气里裹着无数细小的光粒，那是灵脉的残章。
顾昭屏住呼吸，灵力顺着指尖注入钟身——
“当——”
钟声炸响的刹那，整座墓室剧烈震动。
苏绾扑过来拽住他胳膊，林远山的探墓铲“当”地砸在地上。
顾昭的额头抵着钟壁，能清晰听见钟体内的灵脉在轰鸣，像千军万马在地下奔腾。
“你来了……玉衡之后。”
苍老的声音从钟内传来，顾昭猛地抬头。
一道半透明的虚影从钟身里浮起，是个穿粗布僧衣的老僧，眉目间带着股说不出的慈悲，却又有几分锐利：“五十年了，终于有人能唤醒钟魂。”
“您是？”苏绾松开手，退后半步挡在顾昭身侧，指尖悄悄扣住袖中短刃。
老僧的目光扫过她，又落在顾昭胸口的玉佩上：“守钟人。这钟，是‘九幽裂隙’之钥。”他抬起半透明的手，指向钟面铭文，“当年玉衡先生布下镇邪阵，这钟便是阵眼之一。”
顾昭的心跳漏了一拍。“我师父……他来过这里？”
“他用这口钟封过三条凶脉。”老僧的虚影开始变淡，“如今裂隙又开，钟里的封印图……”
“等等！”顾昭急了，伸手想去抓那虚影，却穿过一片空茫，“封印图在哪里？”
钟声再次轻响，青铜钟表面突然泛起涟漪。
顾昭盯着那涟漪，瞳孔里的金纹随着波纹律动——下一秒，钟面上浮现出一幅流动的图谱：青黑色的山脉轮廓，三处赤红标记像燃烧的火点，正随着灵脉波动明灭。
“这是……”苏绾凑过来看，指尖几乎要碰到钟面，“藏渊市地下的灵脉分布图？那三个红点是封印点？”
顾昭没说话。
他盯着图谱边缘一处极细的折痕——那不是自然形成的，像是有人用利器刮过，将原本连向西南的灵脉线，硬生生改成了指向东南。
“有人改过这图。”他的声音冷下来，指尖轻轻划过那处折痕，“手法很细，像是用灵笔篡改的。”
“灵笔？”林远山凑过来，符石的光映在图谱上，“玄策师的人？那老东西最擅长改灵脉图。”
顾昭没接话。
他盯着那处被篡改的痕迹，忽然想起方才激活钟魂时，灵脉里那缕若有若无的暗青色——不是凶物的怨气，是人为布置的干扰。
“昭哥？”苏绾碰了碰他胳膊，“在想什么？”
“有人想让我们去错的地方。”顾昭捏紧玉佩，金纹顺着手臂爬到他后颈，“可能从一开始，就有人在盯着我们的动作。”
“叮——”
林远山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他掏出来看了眼，脸色瞬间沉下来：“玉衡轩的监控触发了警报。”他抬头时，额角青筋直跳，“楚云说他刚才送检回来，发现修复室的门锁被撬了，《守灵人手册》残页不见了——不对，是被换了。”
顾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本残页是师父留下的，里面记着镇邪阵眼的详细解法。
他猛地站起身，青铜钟的灵脉图谱“唰”地消失，只剩钟身上斑驳的绿锈。
“走。”他扯过苏绾的手腕就往墓室出口跑，“回藏渊市。”
林远山跟在后面，符石的光在地道里晃出一片碎影：“你说会不会是影蛛？那女刺客最擅长偷这种东西。”
“不管是谁。”顾昭的声音像淬了冰，他回头时，眼尾的金纹还未褪尽，“敢动玉衡轩的东西……”
地道外的月光泼在他脸上，照得那金纹泛着冷光。
藏渊市的方向飘来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像是什么东西烧着了。
顾昭望着城市里星星点点的灯火，喉结动了动——
他听见风里传来极轻的“咔”声，像是某种机关启动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