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口的童谣还在金属管道中回荡，音波扭曲，像是从极深处爬出的低语。陈御风缓缓收回签字笔，指尖抵住主控板边缘，目光扫过沈昭华的方向。她站在通信舱内，左手撑着台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神却未离开监控屏。
他没有再尝试触碰应急脉冲接口。
就在那音律第三次循环时，主控屏突然亮起——不是重启，而是自动激活了量子防火墙的升级界面。猩红的倒计时框弹出：**09:58**，下方滚动着一行小字：“检测到高危入侵行为，启动物理销毁协议。”
周子豪靠在终端旁，呼吸仍不稳。他抬头看向屏幕，瞳孔骤缩：“我们……没联网？”
“没连。”沈昭华迅速调取网络拓扑图，所有外部接口均显示断开状态，防火墙却将内部操作终端标记为攻击源，数据流被强制阻断。
陈御风摘下残留的过滤面罩残片，压在鼻下，深吸一口气。他的视线落在屏幕右下角一闪而过的加密标识上——**Y.w.q.2043**，三个字母与一串数字组合成的序列，在日志流中只停留了0.3秒便消失。
他认得这个编码。
叶婉晴，mIt学籍档案中的生日代码，曾出现在三年前一次虚假技术合作提案的签名水印里。
“不是系统坏了。”他声音沉稳，拍了下周子豪的肩，“是它在考我们。”
周子豪猛地一震，手指抽搐了一下，但很快强迫自己坐直。他调出防火墙更新记录，发现此次升级包来自内部备份服务器，签署时间为三小时前，权限层级为“特级维护”。
“可我们没人授权过。”沈昭华低声说。
“不需要人授权。”陈御风盯着日志流，“它是自适应的。我们刚才高强度追踪信号、手动切断链路、强行重启主板——这些行为模式，和黑客渗透后的典型操作完全一致。”
沈昭华立刻反应过来：“它把我们的防御动作，当成了攻击本身。”
“对。”陈御风点头，“它在学习，也在测试。一旦我们慌乱，就会触发紧急断网，数据库自动格式化，硬盘熔毁。这才是真正的陷阱。”
他转向沈昭华：“切断所有外部接口，保留本地闭环调试通道。我要看原始配置文件。”
沈昭华迅速执行，仅用十秒便调出升级前的防火墙参数。周子豪接入离线比对程序，画面分屏显示：左侧为旧版规则库，右侧为新版嵌入模块。
“这里。”周子豪指着中间一段新增逻辑链，“‘行为频率-威胁等级动态映射’，会根据操作密度自动判定风险值。我们过去两小时的操作频率达到每分钟47次指令输入，超过了预设阈值。”
“所以它判定我们是入侵者。”陈御风冷笑，“不是防外敌，是防自己人。”
倒计时跳至**07:21**。
“现在怎么办？”周子豪声音发紧，“如果强行中断，可能引发连锁崩溃。”
“那就别中断。”陈御风拿起签字笔，在空中虚点三下，“我来骗它。”
他走向主控台，在“自毁协议”确认界面反复点击屏幕左上角坐标（x:137, Y:89），连续三次。系统短暂卡顿，随即弹出一个隐藏层窗口——**动态评估界面**。
一条曲线正在缓慢爬升，当前评分：**47\/100**。
“这是什么？”沈昭华皱眉。
“应对策略成熟度评估。”陈御风盯着曲线，“它不是真要销毁硬盘，是在测我们面对危机时的决策质量。低于75分，就启动极端演练模式。”
“所以整个自毁程序，是假的？”
“不完全是。”他摇头，“机制是真的，但触发条件被篡改了。它想让我们在高压下犯错，主动切断核心连接，等于自我瘫痪。”
周子豪看着曲线，忽然道：“如果我们不做任何操作呢？让它自己超时？”
“不行。”沈昭华快速分析，“系统会判定‘无响应’为最高级别失控行为，直接跳过倒计时，执行物理销毁。”
空气凝滞。
倒计时进入**05:44**。
陈御风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关闭所有安全协议。”
“什么？”沈昭华猛地回头。
“量子加密、生物识别、行为监测、异常流量拦截——全部关掉。”
“这等于裸奔！”她声音提高，“一旦有真实攻击，我们毫无防护！”
“那就让她看看。”他目光锁定屏幕，“真正的防御，从不靠堆叠规则。”
沈昭华盯着他，几秒后，手指缓缓移向权限控制栏。她输入最高级指令，逐一关闭七道安全层级。最后一道防火墙解除时，系统发出低频警报，提示“全域暴露风险”。
倒计时仍在跳动：**04:12**。
三人都没说话。
主控屏的数据流开始变化。原本被封锁的读写通道，竟一寸寸恢复通畅。硬盘状态由“待销毁”转为“待命”，冷却系统重新接收指令，温度曲线平稳回落。
**03:00**。
倒计时突然停止。
接着，红色警告框自动收起，系统界面回归正常操作模式。日志刷新，最后一条记录写着：“压力测试完成，评估分：89。系统稳定性验证通过。”
周子豪怔住：“所以……我们刚才经历的一切，都是测试？”
“不是测试。”陈御风缓缓将签字笔收回夹克口袋，“是审判。她在看我们会不会在规则里把自己困死。”
沈昭华低头查看日志完整性，声音微颤：“所有数据都在，没有丢失，也没有被篡改。”
“但她留下了痕迹。”陈御风调出底层代码流，放大那段行为学习模块。在加密外壳之下，有一行极小的注释字符，用中文写着：“**当你以为在防御时，你已经在服从。**”
周子豪的手指还在抖，但他已开始记录异常参数。他打开修复报告模板，敲下第一行标题。
沈昭华通知后勤组暂缓进入，要求进行全面安全扫描后再开启闸门。她的西装袖口沾着碳粉，发簪微微偏斜，却仍站得笔直。
陈御风立于主控台前，目光沉静。他没有庆祝，没有松懈，而是直接调出防火墙的源码路径，准备溯源那段行为逻辑的植入节点。
系统的风扇重新运转，数据流平稳如初。
就在他即将输入解密密钥时，主控屏右下角，**Y.w.q.2043** 的标识再次闪现。
这一次，它没有消失。
而是缓缓旋转，变成了一串新的坐标。
陈御风的手停在键盘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