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御风关闭追踪程序最后一道日志备份，三重加密链路确认稳定。他摘下耳机，站起身时肩胛骨发出轻微错位的声响，一夜未眠却无倦意。屏幕上的数据包仍处于“待触发”状态，水印沉睡在代码深处，像一枚埋进敌营的定时信标。
他正要合上终端，走廊传来脚步声——不是周子豪那种拖着实验鞋的轻蹭，也不是保洁员规律的扫地节奏，而是皮鞋踏在防静电地板上的短促回响，每一步间隔精确到秒。
门被推开。
张建军站在门口，手中文件夹边缘压着一道暗红色纹路，军徽轮廓在晨光下若隐若现。他没换常穿的旧衬衫，而是套了件熨得笔挺的空军蓝制服，袖口扣得严实，右眉骨那道旧疤在冷光灯下显得更深。
“你熬了一整夜。”他说，“但数据保住了。”
陈御风点头：“陷阱已布好，只等他们入网。”
张建军走进来，将文件放在主控台上，动作平稳却不容忽视。他盯着陈御风的眼睛看了两秒，像是在确认某种底线是否仍在。“所以，现在可以谈正事了。”
陈御风翻开文件封面，《c级模拟器特训实施方案》七个字下方盖着某空军试验训练基地的红头批文。附件页列明使用权限：每周三、五晚八点，接入基地级全动态六自由度模拟器，支持五代机典型任务剖面训练，含超视距空战、低空突防、发动机失效应急处置等高阶科目。
翻到末页，附加条款浮现眼前：“参训者须将其主导研发的飞行控制系统技术框架，纳入军方预研项目数据库，供技术评估与标准适配参考。”
他抬眼：“条件是……把航模控制系统交出去？”
“不是交出去。”张建军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钉进钢板，“是放进一个能真正落地的体系里。你们做的东西有突破性，但再先进的算法，不经过真实载荷验证，终究只是实验室里的光标轨迹。”
陈御风沉默。
前世记忆闪回——2028年高空台试验那天，双发停车前最后三分钟，地面指挥频道里反复喊的是同一句话：“数据传回来！哪怕只剩一秒！”
他活了下来，重生回来，为的就是让下一代战机不再因数据缺失而坠落。
可现在，有人要拿走他亲手写下的控制逻辑，嵌入未知的评估流程。
“预研项目具体指向什么？”他问。
“我不能说。”张建军坦然回应，“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两点：第一，不会改动你的原始设计；第二，所有数据调用记录可追溯，任何单位调阅均需你本人授权或军委特批。”
这不是完全的信任，但也绝非剥夺。
陈御风想起周子豪蹲在熔炉前记录金属声响的模样，想起沈昭华在旋转餐厅强忍眩晕看向航模飞行轨迹的眼神。他们拼尽全力造出的东西，不该只停留在比赛领奖台。
更不该，永远困在校内实验室的局域网里。
他合上文件，右手缓缓抬起，行了一个标准军礼。
“保证完成任务。”
张建军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没有还礼，只是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力道沉稳。“从今天起，你是编外特训生。别让我，也别让这身飞行夹克蒙羞。”
陈御风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的航模社团LoGo，藏青色夹克上，左腕的上海牌机械表指针正指向六点二十三分。
“今晚就有一次训练机会。”张建军递过一张磁卡，“八点整，模拟器室b区，密码是你第一次试飞考核的编号。”
陈御风接过卡，指尖触到背面刻痕——一串数字，正是他大一首次单飞时的呼号。
“系统会记录每一次操作。”张建军补充，“不只是飞得好不好，还包括你为什么那样改参数、怎么应对突发故障。这些细节，比结果更重要。”
陈御风点头。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每一次模拟飞行都将被拆解成千万条数据流，送入某个看不见的评估模型。他的思维习惯、决策路径、甚至对风险的本能判断，都会成为未来国产战机人机交互设计的一部分。
这是让渡部分主权，也是获得真正的入场券。
张建军转身欲走，手搭上门把时又停下：“还有件事。”
他从内袋取出一枚微型存储盘，银灰色，无标识。
“这是上周你在战机遗址签到后，系统自动生成的飞行贡献值兑换凭证。基地技术处昨晚破译了部分信息，发现它能解锁一项特殊权限——允许你在模拟器中加载未公开机型的部分气动模型。”
陈御风瞳孔微缩。
飞行王朝系统的奖励，竟能与现实军事资源产生交集？
“别指望直接拿到图纸。”张建军语气冷静，“只能用于对比测试。比如，你可以把自己的控制算法，放到类似平台上去跑一遍，看稳定性、响应速度、能耗表现。”
这是前所未有的机会。
相当于用虚拟方式，提前验证未来战机的核心控制系统。
“代价呢？”陈御风问。
“每次使用，都要提交一份详细的操作报告。”张建军看着他，“而且，不能对外提及该权限的存在。包括沈昭华，也不能说。”
陈御风明白。这种级别的技术支持，必须封存于最严密的信任链内。
他收起存储盘，放入夹克内层口袋，紧挨着那片师父留下的金属残片。
“我记住了。”
张建军终于点头，推门离开。
陈御风独自站在原地，手中文件夹沉甸甸的。他走到窗边，望向远处机场跑道。晨雾尚未散尽，第一架训练机正在滑行，引擎轰鸣穿透玻璃传来，震得桌面水杯微微晃动。
他打开随身笔记本，在扉页写下：
**特训第一阶段：超音速机动重构**
下面列出三项训练重点：
1. 高马赫数下俯仰阻尼异常补偿；
2. 发动机喘振预警与推力调节联动；
3. 气动加热导致结构形变时的飞控自适应响应。
写完，他合上本子，走向模拟器室。
走廊灯光均匀铺展，脚下影子笔直向前。他在b区门前刷卡，绿灯亮起，门锁弹开。
室内，六自由度平台静默待命，座舱盖半启，操纵杆上贴着一条黄色标签：
**首次登录需输入个人生物特征及历史飞行数据校验码**。
陈御风坐进驾驶位，系好肩带，将手掌按在识别区。
屏幕启动，蓝光渐亮。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输入校验码——那是他大一首次单飞时的完整飞行参数序列，精确到每一秒的姿态角变化。
最后一个数字敲下。
主界面跳转成功。
【任务载入中】
【训练模式：高级对抗】
【可选机型：歼-10c \/ 歼-16 \/ 自定义平台（权限锁定）】
他目光落在第三项。
果然，自定义平台被一层灰影覆盖，右下角浮现一行小字：
**需完成三次合格训练后方可申请解锁**。
陈御风调整座椅高度，双手握住操纵杆。仪表逐一亮起，hUd投影浮现，耳边响起合成语音：
“欢迎进入c级模拟器系统，用户Id：chYF-0927，当前安全等级：三级。”
他按下通讯键，接通塔台频道。
“地面控制，我是三号机，请求启动发动机。”
回复立刻传来：
“三号机，许可启动。注意，今晚22:00将有一次临时空域调度，请确保在21:45前完成基础科目。”
陈御风应答完毕，松开刹车，推动油门。
座舱内响起熟悉的加力声浪，虚拟跑道在视野中后退。
就在飞机即将离地瞬间，系统弹出一条提示框：
【检测到外部设备连接尝试，来源：未知Ip段】
他眼神一凛，手指迅速切入后台管理界面。
连接已被自动阻断，但日志显示，对方试探的端口号，正是虚假燃烧室模型中设定的调试接口之一。
陷阱，已经开始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