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裹着寒意砸在越野车挡风玻璃上，像无数根细针在玻璃上刮擦。林野握着方向盘的手沁出冷汗，车灯劈开浓稠的夜色，却只照出前方两米外晃动的树影。他们已经在这片名为“黑松岭”的老林子里困了三个小时。
“妈的，导航彻底废了。”副驾的老周猛捶了下仪表盘，指节泛白，“早说这破地方不能来，你非信那驴友论坛上的鬼话！”
后座的老王揉着发僵的膝盖，声音压得很低：“别吵了，先看看车怎么回事。刚才那下颠簸之后，发动机就不对劲了。”
最年轻的小杨攥着背包带，眼神直勾勾盯着窗外摇曳的树杈，像是怕下一秒就有东西从树后钻出来：“我……我刚才好像看见树影里有东西跑过去了，黑乎乎的，比人高。”
老周嗤笑一声，刚要反驳，越野车突然“哐当”一声闷响，紧接着发动机便没了动静，车灯也闪了两下，彻底陷入黑暗。只有车载电台还在滋滋啦啦地响，混杂着不知哪个频段的杂音，像有人在远处呜咽。
“下来推吧。”林野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立刻浇透了他的外套，山间的风裹着松针的腥气灌进喉咙，呛得他咳嗽起来。老周和老王也跟着下车，小杨犹豫了半天，还是抓着老王的衣角跟了出来。
四人围着越野车发力，车轮在泥泞里打滑，溅起的泥水糊了他们一身。就在林野觉得手臂酸得快要脱力时，老王突然“哎哟”一声，踉跄着后退两步，差点摔进路边的沟里。
“怎么了？”林野赶紧扶住他。
老王指着车底，声音发颤：“有……有东西抓我脚踝！”
老周将信将疑地蹲下身，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柱往车底一扫，众人的呼吸瞬间凝固。泥泞的车底印着几道深深的划痕，不是石头硌的，是尖利的爪子刨出来的，边缘还沾着暗红色的黏液，在手机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这是什么玩意儿？”小杨的声音带着哭腔，往林野身后缩了缩。
林野没说话，他绕到越野车前面，扒着发动机盖往上看。手机光照亮发动机舱的瞬间，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连退三步撞到了老周身上。老周被他撞得火大，刚要发作，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发动机旁，也瞬间噤声。
发动机外壳上，三道平行的爪痕深深嵌在金属里，像是用烧红的铁爪划出来的，最可怕的是爪痕的末端，挂着几滴还没干透的血珠，顺着金属外壳往下淌，在底盘积成了一小滩，腥气顺着风飘进鼻腔，比松针的味道更刺鼻。
“不是野兽。”老周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你看这爪痕的间距，还有这深度，普通的狼和熊根本做不到，这爪子得比刀还硬。”
老王突然想起什么，脸色煞白：“我小时候听村里老人说，黑松岭里有‘山魈’，不是猴子，是专在夜里抓人的东西，爪子能撕透树皮，喜欢跟着进山的车……”
“别瞎说了！”林野打断他，却没底气。他刚才推开车门时，确实瞥见远处的树影里有个佝偻的黑影，当时以为是自己眼花，现在想来，那黑影的轮廓，根本不像任何一种他见过的动物。
就在这时，车载电台的杂音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模糊的电流声，接着竟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像是在耳边又像是在天边：“救……救我……它在追我……”
小杨吓得尖叫起来，一把抓住林野的胳膊：“是人的声音！有人被困在这里！”
老周皱着眉，伸手去调电台，可不管怎么拧旋钮，那哭声都挥之不去，反而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听到女人的喘息声和脚步声，还有一种沉重的、像是爪子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跟在脚步声后面，越来越近。
“不对。”林野突然按住老周的手，“这声音太近了，不像是电台传过来的，倒像是……”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剧烈的撞击打断。越野车猛地晃了一下，像是有什么重东西撞在了车身上。紧接着，车顶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像是有东西在上面爬行，爪子抓着车顶的铁皮，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它在车顶！”老王失声喊道，下意识地往车后躲。
林野当机立断：“快上车！锁好车门！”
四人疯了似的往车里钻，小杨动作慢了一步，脚踝突然被什么东西抓住，一阵钻心的疼传来。他低头一看，黑暗中一只布满黑毛的手正攥着他的脚踝，手指尖是尖利的黑爪，指甲缝里还沾着血污。
“啊！”小杨拼命踢腿，林野和老周赶紧伸手去拉他，两人合力把他拽进车里，老周反手关上后门，“砰”的一声，那只黑爪差点跟着伸进来，爪子尖刮到车门，留下一道长长的划痕。
小杨瘫在后座上，裤脚被抓破了，脚踝上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和发动机旁的爪痕一模一样。他疼得直冒冷汗，却不敢哭出声，只是死死咬着嘴唇，盯着车窗外面。
车顶的爬行声还在继续，那东西似乎在寻找突破口。林野透过后视镜看向车顶，只能看到车顶的铁皮被压得微微凹陷，每一次凹陷，都伴随着铁皮的呻吟声。
“怎么办？它不会走的。”老王声音发抖，双手合十在胸前念叨着什么。
林野看着仪表盘，突然想到一个办法：“车还有余电，我试试能不能点火，只要发动机能启动，我们就能冲出去。”他转动钥匙，发动机发出“突突”的声响，却始终打不着火，反而像是激怒了车顶的东西，撞击声突然变得猛烈起来，车顶的铁皮“哐当”一声，竟被砸出一个小坑。
“不行！它要把车顶砸穿了！”老周喊道，伸手去摸座位底下，摸出一把备用的扳手。那是他出发前特意放在车里的，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就在这时，车窗外突然亮起一双绿油油的眼睛，贴在副驾的车窗上，离老周只有一拳的距离。那是一张扭曲的脸，布满黑毛，鼻子塌陷，嘴巴咧开，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嘴角还挂着血迹。它的眼睛没有眼白，全是浑浊的绿色，死死地盯着车里的人，像是在打量猎物。
老周吓得浑身僵硬，手里的扳手“哐当”掉在地上。那东西对着车窗哈了口气，玻璃上立刻蒙上一层白雾，还带着一股腥臭味。接着，它抬起爪子，对着车窗狠狠抓了下去。
“哗啦”一声，车窗玻璃瞬间碎裂，碎片溅了老周一身。那东西的爪子伸了进来，直抓老周的脸。林野反应极快，一把推开车门，车门狠狠撞在那东西身上，将它撞得后退了几步。
“快跑！往那边的林子跑，找个能躲的地方！”林野大喊着，率先跳下车，老周和老王也跟着下来，小杨忍着脚踝的疼，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他们朝着远处的一片松树林跑去，身后传来那东西的嘶吼声，沉重的脚步声紧紧跟在后面。雨越下越大，视线模糊，脚下的落叶又滑，小杨没跑几步就摔倒了，膝盖磕在石头上，疼得眼泪直流。
“快起来！”老王回头拉他，刚把他扶起来，就听到身后传来老周的惨叫声。
众人回头，只见老周被那东西扑倒在地，那东西骑在他身上，爪子死死按住他的肩膀，尖利的牙齿朝着他的脖子咬去。老周拼命挣扎，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又捡回了扳手，朝着那东西的头砸去，可扳手砸在它头上，竟像是砸在石头上一样，只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那东西毫发无损，反而更加愤怒，爪子一挥，就撕烂了老周的外套，肩膀上立刻出现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老周！”林野红了眼，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往那东西身上砸。老王也跟着捡石头，两人的石头砸在那东西身上，却只能让它暂时停顿一下。
那东西似乎不耐烦了，松开老周，朝着林野扑过来。林野往旁边一躲，那东西扑了个空，爪子抓在地上，刨出一个小坑。林野趁机绕到它身后，一把抓住它背后的黑毛，想把它拽开，可那黑毛硬得像钢丝，一抓就断，手里只留下几根沾着泥的毛。
就在这时，小杨突然喊道：“那边有个山洞！”
林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山壁上果然有个黑乎乎的洞口，像是天然形成的。他立刻喊道：“往山洞跑！”
老周忍着疼爬起来，四人朝着山洞跑去。那东西在身后嘶吼着追赶，爪子踩在地上的声音越来越近。林野跑在最前面，率先冲进山洞，回头一看，老周落在最后，那东西已经追到了他身后，爪子马上就要抓到他的后背。
“快进来！”林野伸手去拉老周，一把将他拽进山洞，紧接着，那东西也跟着冲了进来，洞口的光线照亮了它的全身。它比成年人还高，浑身覆盖着黑毛，四肢粗壮，爪子有成年人的手掌那么大，指甲是黑色的，闪着寒光，脸上的血污顺着下巴往下滴，不知道是老周的还是之前猎物的。
山洞里很暗，只有洞口的光线能照到一小块地方。林野摸索着往前走，突然摸到一块冰冷的石头，他搬起来就朝着那东西砸去。石头砸在它的胸口，它踉跄了一下，嘶吼着扑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老王突然喊道：“看它的眼睛！它怕光！”
林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刚才在车旁，那东西一直躲在树影里，车窗上的眼睛也是在暗处才亮起来，现在进了山洞，它虽然还在扑击，但动作明显比在外面慢了些。他立刻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柱直直地照向那东西的眼睛。
果然，那东西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立刻后退几步，用爪子捂住眼睛，身体不停地颤抖。它的眼睛在强光下像是要融化一样，绿色的瞳孔渐渐缩小，露出里面的眼白。原来它不是没有眼白，只是在黑暗中被瞳孔盖住了。
“快！再找些能反光的东西！”林野喊道。老周和小杨立刻摸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手电筒，三道光柱一起照向那东西。它彻底慌了，转身就往洞口跑，爪子在地上划得沙沙响，跑出洞口后，很快就消失在雨幕里，只留下一阵越来越远的嘶吼声。
四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山洞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和淡淡的腥气，林野用手机照了照四周，突然发现山洞的墙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爪痕，和发动机旁的爪痕一模一样，还有一些暗红色的印记，像是干涸的血迹，沿着墙壁一直延伸到山洞深处。
“这里……以前有人来过。”小杨声音发颤，指着墙壁上的一道划痕。那划痕旁边，有一个模糊的手印，是人的手印，手指上还沾着血，像是在临死前抓着墙壁留下的。
老王走过去，用手摸了摸那手印，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手印的大小，像是个女人的……刚才电台里的哭声，不会就是她吧？”
林野的心沉了下去，他顺着墙壁上的爪痕往山洞深处走，手机光照到尽头时，他停下脚步，倒吸一口凉气。
山洞的尽头，堆着一堆白骨，有动物的也有人的，散落的骨头间，还夹杂着几件破烂的衣服和背包，一看就是进山的驴友留下的。最显眼的是一根人的腿骨，上面有三道清晰的爪痕，和老周肩膀上的伤口、小杨脚踝上的血痕，一模一样。
“原来那些失踪的驴友，都在这里……”老周的声音带着绝望，他想起出发前看到的新闻，说近半年来有十几个驴友在黑松岭失踪，搜救队连尸体都没找到，原来都成了那东西的猎物。
就在这时，洞口传来一阵熟悉的“沙沙”声，像是爪子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四人瞬间警惕起来，手里紧紧攥着石头和扳手，手机的光柱对准洞口。
只见洞口的雨幕里，出现了两个绿油油的眼睛，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不止一只。
小杨的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不止一只……它们是一群……”
林野的心凉了半截，他看着洞口越来越多的绿眼睛，知道这次真的逃不掉了。那些东西慢慢走进洞口，爪子在地上刨着，发出刺耳的声响，它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死死地盯着山洞里的四个人，像是在欣赏即将到嘴的猎物。
老周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很凄惨：“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车里待着。”
老王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小杨靠在林野身边，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林哥，我还不想死，我还没回家见我爸妈……”
林野拍了拍他的肩膀，手里紧紧攥着石头，眼神坚定起来：“别怕，就算是死，也不能让它们轻易得逞。”
就在那些东西准备扑过来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汽车的鸣笛声，接着是刺眼的车灯，照亮了洞口的雨幕。那些东西瞬间慌了，嘶吼着后退，纷纷躲进旁边的树林里，消失在黑暗中。
四人愣住了，只见一辆警车从远处驶来，停在洞口不远处，车门打开，几个穿着警服的人走了下来，手里拿着手电筒和对讲机。
“你们是进山的驴友吗？我们接到报案，说这里有驴友失踪，过来搜救的。”带头的警察喊道。
林野看着警察的身影，突然觉得眼眶一热，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老周和老王也松了口气，小杨更是直接哭了出来，不是害怕，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警察很快走到山洞里，看到地上的白骨和四人身上的伤口，脸色立刻严肃起来。他们给四人做了简单的包扎，然后带着他们上了警车。
坐在警车里，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黑松岭，林野还是觉得像一场噩梦。老周靠在椅背上，肩膀上的伤口还在疼，却笑着说：“没想到还能活着出去。”
老王叹了口气：“那些东西，警察会处理吗？”
开车的警察听到了，回头说：“我们已经联系了林业部门和武警，会派人进山搜查，不过黑松岭太大了，能不能找到还不好说。对了，你们刚才遇到的东西，是什么样子的？”
林野想起那布满黑毛的身体和尖利的爪子，还有那双绿油油的眼睛，摇了摇头：“不知道，像传说里的山魈，又不像，比山魈更可怕。”
警车驶离了黑松岭，雨渐渐停了，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林野回头看向车后，黑松岭的轮廓在晨曦中渐渐模糊，可他总觉得，那片林子里，还有无数双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盯着每一个进山的人，而发动机旁的带血爪痕，只是它们留在人间的无数印记之一。
后来，林野再也没去过黑松岭，也再也没见过那个满身黑毛的东西。只是每当雨夜，他总会想起黑松岭里的哭声和嘶吼声，想起发动机旁的爪痕和山洞里的白骨，然后紧紧攥着拳头，庆幸自己那天能活着走出来。而黑松岭的传说，也随着他们的经历，在驴友圈里流传开来，再也没人敢轻易踏足那片充满恐怖的老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