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坟场”。
张元蹲在汇流池边缘一块还算干燥的水泥墩子上，嘴里叼着根不知道从哪个“管道清洁工”身上掰下来的、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金属丝（权当牙签），打量着这个光怪陆离的地下世界。
这里比他想象的要“热闹”。巨大的汇流池如同一个被遗弃的广场，浑浊的、偶尔飘过不明残骸的水流在中央缓缓流淌。四周是无数大大小小、通往未知深处的管道口，像蜂巢一样密集。空气中混杂着灵异残留的刺鼻味、垃圾腐烂的酸臭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活人的烟火气？
各种各样的人（或者勉强算是人的东西）在汇流池边缘活动。有像王五那样穿着破烂、眼神警惕的“拾荒佬”，在淤泥和垃圾堆里翻找着蕴含灵异能量的“灵渣”；有摆着地摊，售卖着各种奇形怪状、用途不明的“遗物”的商人；甚至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小团体的人，占据着某个管道口，向进入者收取“过路费”。
弱肉强食，混乱无序，但又自有一套潜在的生存逻辑。这里就像是个灵异版的末世难民聚集地。
“大哥，您……还需要向导不？”王五搓着手，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自从被张元用“橡皮鸭子”教育过后，他就迅速认清了形势，把自己定位成了这位失忆但不好惹的大佬的临时跟班。
张元瞥了他一眼，把嘴里的金属丝吐掉：“说说，这儿都有什么讲究？”
王五立刻来了精神，如数家珍：“大哥您算问对人了！这‘遗忘坟场’，说白了就是各大灵异势力、甚至是总部那些正规军处理‘垃圾’和见不得光东西的地方。有用的、没风险的，早被上面搜刮干净了，剩下的都是些鸡肋、危险品，或者……像咱们这样的‘黑户’。”
他指了指那些拾荒佬：“捞‘灵渣’是最底层的活儿，运气好能捡到点边角料，提炼出微薄能量，换点吃的喝的。”又指了指那些摊贩：“这些家伙有点门路，能搞到些稍微‘安全’点的遗物，或者做些情报买卖。至于那些收过路费的……”他压低声音，“一般都是有点实力的小团伙，霸占着通往某些‘富矿区’或者相对安全区域的管道。”
“富矿区？”张元挑眉。
“就是以前可能爆发过激烈灵异冲突，或者丢弃过厉害封印物残骸的地方。”王五解释道，“危险，但油水也可能更足。不过那种地方，一般都有狠角色盯着，或者盘踞着厉害的‘原生怪’。”
张元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那些摊贩摆出来的“商品”：生锈的、带着干涸血迹的匕首；盛着浑浊液体、偶尔冒个泡的玻璃瓶；甚至还有半截看起来像是某种生物指骨的玩意儿，被精心地放在一个铺着黑绒布的盒子里。
他的规则感知能模糊地“看”到这些东西内部蕴含的、或稳定或混乱的灵异规则，大部分都很微弱，而且结构极其不稳定，有些甚至带着隐晦的诅咒。
“这些东西……有人买？”他有点怀疑。
“嗨，总有人抱着捡漏的心态嘛。”王五嘿嘿一笑，“再说了，有些玩意儿虽然正面效果不大，但用来阴人或者完成某些特定仪式，说不定有奇效。在这儿，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亡命徒和想搏一把的疯子。”
张元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除了那块绿光石头和几根“牙签”），感觉有点尴尬。失忆大佬也是要吃饭的，更何况他还想换点有用的信息或者能增强实力的东西。
他看了看王五：“你平时怎么搞‘灵渣’？”
王五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就在那些相对安全的次级管道里摸点边角料，有时候也去公共垃圾倾倒点碰碰运气，经常抢不过别人，还容易被‘清洁工’追着打……”
张元若有所思。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带路，去个‘清洁工’多点的地方。”
王五一愣：“啊？大哥，那些玩意儿虽然单个不强，但数量多起来也很麻烦的……”
“少废话，带路。”张元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跃跃欲试。他正想试试这失忆后好像更顺手了的能力，顺便搞点启动资金。
半小时后，一条弥漫着浓重机油味和腐臭气息的狭窄管道内。
十几只由废弃金属、腐烂线路和不明粘液构成的“管道清洁工”，正挥舞着生锈的扳手、断裂的电缆，发出“嘎吱嘎吱”的噪音，朝着张元和王五涌来。
王五吓得脸都白了，哆哆嗦嗦地往后缩。
张元却站在原地，眼神放光，如同看到了满地金币。
他伸出手指，对着冲在最前面的那只“清洁工”轻轻一点。
修改：目标运动规则——前后肢运动相位反转。
那只“清洁工”猛地一顿，原本协调的爬行动作瞬间变得极其滑稽，前肢往后扒拉，后肢却往前蹬，整个身体在原地疯狂打转，像个失控的陀螺，还把身后的同伴绊倒了好几个。
“噗嗤。”张元乐了。
他又指向另一只举起生锈扳手准备砸下来的“清洁工”。
修改：目标武器材质属性——暂时转换为蓬松棉花。
那锈迹斑斑的扳手，在砸到张元头顶的前一秒，突然变得软绵绵、轻飘飘，甚至还带着点可爱的粉红色？“清洁工”看着自己手里毛茸茸的“棉花扳手”，似乎陷入了短暂的逻辑宕机。
张元玩心大起，十指连弹。
一时间，管道内鸡飞狗跳：
· 有的“清洁工”发现自己只能在墙壁上横向移动，像只螃蟹。
· 有的发现自己发出的噪音变成了贝多芬的《欢乐颂》（节奏还不太对）。
· 更有甚者，两个“清洁工”撞在一起后，竟然诡异地开始跳起了蹩脚的华尔兹，生锈的关节发出“嘎吱嘎吱”的伴奏。
王五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地上了。这位大佬……打架的风格也太……清奇了吧？！
张元却没管那么多，他一边用各种无厘头的规则修改戏耍着这些“清洁工”，一边用规则感知扫描着它们体内蕴含的“灵渣”核心。找到目标后，他直接修改“灵渣”与“清洁工”躯体的连接规则，让那些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能量核心自动脱落，咕噜噜地滚到他脚边。
效率极高，且……观赏性极强。
不到十分钟，十几只“清洁工”要么在原地打转，要么在跳交际舞，要么在演奏跑调的古典乐，全都失去了威胁。而张元脚边，已经堆了二十多颗大小不一、光芒各异的“灵渣”核心，品质明显比王五平时捡到的边角料高出一大截。
“收工！”张元满意地拍了拍手，示意王五把“战利品”捡起来。
王五如梦初醒，连忙扑上去，用一个大布袋将那些灵渣核心小心翼翼装好，看向张元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一丝狂热。抱对大腿了！
带着丰厚的收获，两人回到了汇流池边的“市场”。张元那独特的“战斗风格”和高效的收获，显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许多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射过来，有好奇，有忌惮，也有不怀好意。
张元浑然不觉（或者根本不在乎），他大咧咧地找了个空位，让王五把布袋往地上一倒，五颜六色、能量波动各异的灵渣核心堆成了一座小山，顿时吸引了不少摊贩和拾荒佬的围观。
“老板，这‘灼热核心’怎么卖？”
“那块‘幽影碎片’我要了！”
“……”
很快，就有人上来问价。张元对这里的物价一窍不通，全权交给王五去交涉。他则百无聊赖地蹲在旁边，目光在周围那些奇奇怪怪的摊位上扫来扫去。
突然，他的目光被旁边一个摊位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古朴、甚至有些破旧的笔记本，封皮是某种深褐色的皮革，没有任何字样。吸引张元的，不是它的外观，而是它散发出的那种极其隐晦、但又与周围灵异物品格格不入的规则波动。那波动……有点熟悉？好像跟他体内那灰黑色能量，有某种微弱的共鸣？
他走过去，拿起那个笔记本，随手翻了翻。里面是空白的。
“老板，这个怎么卖？”他问摊主，一个戴着兜帽、看不清面容的干瘦老头。
老头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沙哑道：“不卖灵渣，只换。”
“换什么？”
“有用的信息，或者……好吃的。”老头的声音带着点古怪的期待。
张元愣了一下，好吃的？这要求可真别致。他摸了摸口袋，除了灵渣就是金属丝。他想了想，体内灰黑色能量微微一动，集中在指尖。
概念提取与具现：基于记忆残片‘童年零食’与规则重构——目标：辣条。
一包看起来油汪汪、红彤彤，印着模糊不清字样、散发着浓郁香料和油脂混合气味的“辣条”，出现在他手中。这是他残存记忆里，对“好吃”的最直观印象之一了。
“这个，换不换？”他把辣条递过去。
老头鼻子抽动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猛地爆发出精光！他一把抢过辣条，像是捧着什么绝世珍宝，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抽出一根塞进嘴里，眯着眼，脸上露出极其满足、近乎陶醉的神情。
“够味！够劲！好久……好久没吃到这么带劲的人间烟火了！”老头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包辣条消灭干净，连手指上的油都舔了舔。
然后，他非常爽快地把那本空白笔记本塞到张元手里：“归你了！”
交易完成。
张元拿着笔记本，感觉有点魔幻。一包用能力凭空造出来的辣条，换了个看起来有点神秘的笔记本？这“遗忘坟场”的市场经济，还真是……随心所欲。
他尝试着往笔记本里注入一丝灰黑色的悖论能量。
笔记本的封面上，缓缓浮现出一行扭曲的、仿佛由无数细微矛盾符号构成的字迹：
《规则悖论应用浅析暨安全屋结构弱点推测（未完成稿）》
张元：“！！！”
他猛地抬头，再看那个卖笔记本的干瘦老头，对方已经重新缩回兜帽里，靠在墙边，似乎……睡着了？
这地方，果然藏龙卧虎！
张元紧紧攥住笔记本，心脏怦怦直跳。他似乎，捡到宝了！
而他没有注意到，在市场角落的阴影里，一双冰冷的、带着数据流残影的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他，以及他手中的那本笔记。
银白眼眸的“分析师”虽然当机了，但“清道夫”的追猎，从未停止。新的危机，已然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