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羽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又带着点怯生地打量着眼前陌生的高门大院，小手下意识地抓紧了叶璃的衣袖。
“阿梧不怕，二哥在呢！”
凤云舟一身靛蓝锦袍，像只护崽的豹子，紧跟着跳下车，站到妹妹另一边，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他今天特意告了半天假，就是为了护送妹妹“入学”。
最后下车的，是身着玄青常服、身姿挺拔的太子凤宸御。
他的出现，让早已在门口等候的书院山长、教习以及一些提前到院的宗室勋贵子弟们，纷纷躬身行礼，气氛瞬间多了几分肃然。
“太子殿下，二殿下，公主殿下。”
山长上前一步，恭敬问候。
凤宸御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紧挨着妹妹的叶璃身上。
小丫头努力挺直腰板，一手稳稳地扶着凤倾羽的手臂，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尽力扮演着一个称职伴读的角色。
虽然她的小脸上还带着对新环境的好奇，但那份刻意维持的沉稳，显然得益于她母亲入宫前的反复叮嘱。
“山长不必多礼。”
凤宸御声音清朗，“今日是女学斋开课首日，有劳山长和诸位教习费心。长乐公主年幼，伴读叶璃亦是初入书院，规矩礼仪尚在学习之中，若有不当之处，还请诸位多加引导，宽宥一二。”
他这话，既是客气，也是给书院众人一个明确的信号——公主和伴读需要适应，莫要过于苛责。
“殿下言重了，老朽等自当尽心。”山长连忙应道。
凤宸御这才低头看向紧紧抓着他袍角的小妹，蹲下身，与她平视，声音放得极柔和，“阿梧，到了。这里就是书院，以后你每日上午都要来这里，和叶璃姐姐一起，跟着夫子学新东西，就像大哥和二哥一样。”
他指了指不远处一座临水而建、明显独立于男子学堂的清幽小院，“看到那个漂亮的院子了吗？那是专属于你和叶璃姐姐，还有以后其他小姐妹的地方，叫‘女学斋’。”
凤倾羽顺着大哥的手指望去，那院子小巧精致，花木扶疏，还有一个小小的秋千架，看起来比想象中“可怕”的书院要亲切许多。她紧绷的小脸稍微放松了一点，小声问，“那…那大哥和二哥呢？”
“大哥和二哥在隔壁的学堂。”
凤宸御耐心解释，指了指另一个方向更大些的院落，“下学了，大哥就过来接你，好不好？”
“二哥也来接！”凤云舟立刻凑过来表忠心。
“嗯！”凤倾羽这才放心地点点头，松开了抓着大哥袍角的手，转而更紧地抓住了叶璃的手。
凤宸御站起身，对叶璃嘱咐道，“叶璃，照顾好公主，若有任何事，立刻遣人告知山长或来寻我。”
“是！太子殿下！臣女明白！”
叶璃挺胸抬头，回答得掷地有声，眼神里充满了使命感。
在书院管事嬷嬷的引领下，凤倾羽牵着叶璃的手，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大哥和二哥，慢慢走向那座属于她们的小小天地——女学斋。
凤云舟伸长脖子看着，直到妹妹的小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内，才有些怅然地收回目光。
凤宸御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走吧，我们也该去学堂了，阿梧有叶璃在，不会有事。”
他语气笃定，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女学斋的方向片刻，才转身，带着凤云舟和一众侍从，走向另一侧的学堂。
他沉稳的步伐下，是兄长对幼妹的牵挂，更是储君对这场破冰之举能否顺利的审慎关注。
女学斋内
斋内布置得温馨雅致，窗明几净，墙上挂着几幅意境悠远的山水花鸟画，书案也按孩童身高特制，铺着柔软的锦垫。
斋内布置得温馨雅致，窗明几净，墙上挂着几幅意境悠远的山水花鸟画，书案也按孩童身高特制，铺着柔软的锦垫。
除了居中的长乐公主凤倾羽和伴坐其侧后方的伴读叶璃，斋内还端坐着另外几位经过皇后和礼部精挑细选出来的世家大族小姐。
她们年龄多在五至七岁之间，皆是清河崔氏、琅琊王氏、荥阳郑氏等顶级门阀的嫡出贵女。
这些小姑娘们穿着比叶璃更为繁复精致的绫罗绸缎，梳着时下流行的闺秀发髻，簪着精巧的珠花。她们的小脸上带着符合世家教养的得体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矜持，规规矩矩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目光或悄悄打量新环境，或落在中间那位身份最为尊贵的小公主身上。
负责女学斋的是一位气质温婉、经验丰富的宫中女官，姓徐，还有一位头发花白、笑容和蔼的启蒙老翰林。
凤倾羽被安排在最中间的位置，叶璃则坐在她侧后方稍矮一些的伴读席上。
这个位置既方便她随时照顾公主，又明确区分了主次尊卑。
徐女官先是温声细语地向几位小姑娘介绍了自己和老翰林，然后便开始讲解女学斋的规矩：如何向师长行礼问安，如何端正就坐，如何保持安静聆听，如何优雅地请求发言等等。
规矩虽多且细，但徐女官讲得深入浅出，仪态端庄，本身就是最好的示范。
叶璃听得格外认真，小身板挺得笔直，努力记住每一条。
她牢记着母亲的叮嘱和太子殿下的期望，眼睛不时瞟向身前的凤倾羽，看她是否坐得住，小手是否安放妥当。
当徐女官讲到“公主殿下身份尊贵，言行举止皆为表率，诸位小姐亦需谨守闺范，互相敦促”时，她更是屏息凝神。
那几位世家小姐显然在家中受过极好的礼仪熏陶，坐姿仪态无可挑剔，聆听时微微颔首，姿态娴雅，与叶璃那种带着武将之家利落劲儿的认真形成了微妙的对比。
规矩讲毕，轮到老翰林开讲启蒙课。
今日第一课，便是认识那个凤倾羽曾经视若“黑点点虫子”的——“日”字。
老翰林拿出了一块打磨光滑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圆圆的“日”字。
他和颜悦色地问，“小殿下、诸位小姐，看看这个字，像什么呀？”
几位世家小姐略作沉吟，似乎在想一个最得体、最符合“闺秀”认知的答案。
凤倾羽却眼睛一亮，立刻想起了大哥在水榭里的教导，小手指着木牌，带着孩童特有的率真抢先回答，“太阳公公！圆圆的！亮亮的！”
老翰林和徐女官都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公主殿下聪慧！正是太阳公公！”
叶璃也立刻跟着点头，小声却清晰地附和，“对，是太阳公公！”
她看向凤倾羽的眼神充满了纯粹的崇拜——公主殿下真厉害！
一位身着淡紫色襦裙、气质文静的崔氏小姐也微微欠身，声音轻柔地说，“回夫子，学生观之，确如日轮当空，光华普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