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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元年(公元618年)

八月,薛举派儿子薛仁果进军围攻宁州,刺史胡演击退了他。郝瑗对薛举说:“现在唐军刚战败,关中动荡不安,应乘胜直取长安。”薛举同意了,却恰逢生病,计划被迫中止。八月初九,薛举去世,太子薛仁果继位,居住在折墌城,追谥薛举为武帝。

唐高祖想和李轨共同夺取秦、陇地区,派使者秘密前往凉州招抚,还写信给李轨,称他为堂弟。李轨非常高兴,派弟弟李懋入朝进贡。唐高祖任命李懋为大将军,命鸿胪少卿张俟德册封李轨为凉州总管,封凉王。

起初,朝廷任命安阳令吕珉为相州刺史,改任原相州刺史王德仁为岩州刺史。王德仁因此怨恨不满,八月十二日,他引诱山东大使宇文明达进入林虑山,将其杀害,随后叛降王世充。

八月十七日,唐高祖任命秦王李世民为元帅,攻打薛仁果。

八月二十五日,临洮等四个郡前来投降唐朝。

隋朝江都太守陈棱找到隋炀帝的灵柩,取出宇文化及留下的皇帝车驾、仪仗乐队,勉强凑齐天子的仪仗,将隋炀帝改葬在江都宫西的吴公台下;隋朝王公以下的官员,都依次埋葬在隋炀帝陵墓两侧。宇文化及从江都出发时,任命杜伏威为历阳太守;杜伏威不接受,仍向隋朝上表,皇泰主任命杜伏威为东道大总管,封楚王。沈法兴也向皇泰主上表,自称大司马、录尚书事、天门公,按照皇帝的规格设置百官,任命陈杲仁为司徒,孙士汉为司空,蒋元超为左仆射,殷芊为左丞,徐令言为右丞,刘子翼为选部侍郎,李百药为府掾。李百药是李德林的儿子。

九月,隋朝襄国通守陈君宾前来投降,唐高祖任命他为邢州刺史。陈君宾是陈伯山的儿子。

虞州刺史韦义节攻打隋朝河东通守尧君素,久攻不下,军队多次战败。九月初十,唐高祖任命工部尚书独孤怀恩接替他。

起初,李密杀了翟让后,变得十分骄傲自满,不体恤士兵;粮仓里粮食虽多,却没有府库储存的钱财布帛,战士立下战功,没有东西可以赏赐;他又厚待刚归附的人,旧部士兵大多心怀不满。徐世积曾在宴会上批评他的缺点,李密很不高兴,派徐世积出镇黎阳,表面上是委任,实则是疏远他。

李密打开洛口仓分发粮食,没有设置看守和管理的人,也没有凭证,取粮的人可随意拿取;有人领粮后,因力气不够运不走,就把粮食丢弃在路边,从仓城到城门,地上的米厚达几寸,被车马碾压;前来取粮的盗贼及其家属近百万人,没有容器,就用荆条编织筐子淘米,洛水两岸十里之内,望去全像铺了一层白沙。李密高兴地对贾闰甫说:“这可称得上粮食充足了!”贾闰甫回答:“国家以百姓为根本,百姓以粮食为命脉。现在百姓背着孩子像流水一样来这里,是因为粮食在这里。但有关部门却毫不爱惜,如此浪费!我担心一旦粮食耗尽、百姓离散,您还能和谁一起成就大业呢!”李密向他道歉,立即任命贾闰甫为判司仓参军事,负责管理粮仓。

李密认为东都军队多次战败、实力薄弱,而且将相自相残杀,觉得很快就能平定东都。王世充掌握大权后,厚赏将士,修缮兵器,也暗中谋划夺取李密的地盘。当时隋军缺粮,而李密的军队缺衣,王世充请求用粮食交换布匹,李密起初不同意;长史邴元真等人想谋求私利,劝李密答应。此前,每天有几百个东都人归附李密;交换到粮食后,投降的人越来越少,李密后悔,停止了交换。

李密打败宇文化及返回后,军中精锐士兵和优良战马大多战死,士兵疲惫多病。王世充想趁他衰弱时进攻,又担心军心不齐,就谎称左军卫士张永通三次梦见周公,周公命令他向王世充传达旨意,要出兵帮助王世充攻打贼寇。王世充于是为周公建庙,每次出兵前都先祈祷。他还让巫师宣称,周公要让仆射(王世充)尽快讨伐李密,必定能立大功,否则士兵都会染上瘟疫死去。王世充的士兵大多是楚地人,迷信妖言,都请求出战。王世充挑选精锐士兵两万多人,战马两千多匹,九月初十,出兵攻打李密,旗帜上都写着“永通”二字,军容十分盛大。九月十一日,军队抵达偃师,在通济渠南岸扎营,在渠上修建了三座桥。李密留下王伯当守卫金墉城,亲自率领精锐士兵从偃师向北出发,凭借邙山布防等待王世充。

李密召集众将商议对策,裴仁基说:“王世充率领全部兵力前来,东都必定空虚,我们可分兵守住要道,让他无法向东进攻,再挑选三万精锐,沿黄河向西进逼东都。王世充回师,我们就按兵不动;他再次出兵,我们又进逼东都。这样一来,我们精力充沛,他却疲于奔命,一定能打败他。”李密说:“您说得很好。现在东都军队有三点不可抵挡:兵器精锐,是其一;决心深入进攻,是其二;粮食耗尽急于作战,是其三。我们只需据城坚守,积蓄力量等待时机;他们想战不能,想退无路,不出十天,就能把王世充的头颅送到麾下。”陈智略、樊文超、单雄信都说:“估计王世充的士兵很少,又多次战败,早已吓破了胆。《兵法》说‘兵力加倍就可出战’,何况我们的兵力远不止加倍!而且江淮地区刚归附的士兵,希望借此机会立功;趁他们士气旺盛时出战,定能成功。”于是众将纷纷赞同出战,有七八成人主张进攻,李密被众人的意见迷惑,同意了出战。裴仁基苦苦争辩却无法改变决定,气得捶地叹息:“您以后一定会后悔的!”魏征对长史郑飂说:“魏公(李密)虽然近期打了胜仗,但骁将和精锐士兵大多战死,战士士气低落,这两点难以对抗敌人。而且王世充缺粮,一心想决一死战,很难和他争锋,不如深挖壕沟、高筑营垒坚守,不出一个月,王世充粮食耗尽,必定会自行撤退,再追击他,没有不胜的道理。”郑飂说:“这不过是老生常谈罢了。”魏征说:“这是奇策,怎么能说是常谈!”气得拂袖而去。

程知节率领内马军和李密一同在邙山上扎营,单雄信率领外马军在偃师城北扎营。王世充派几百名骑兵渡过通济渠攻打单雄信的营寨,李密派裴行俨和程知节前去援助。裴行俨率先冲向敌人,中了流箭,摔倒在地;程知节救他,杀了几个人,王世充的军队溃退,程知节抱着裴行俨骑马返回;途中被王世充的骑兵追赶,长矛刺穿了程知节的身体,他转身折断长矛,还杀了追兵,和裴行俨一起脱险。恰逢日落,双方各自收兵回营。李密的骁将孙长乐等十多人都受了重伤。

李密刚打败宇文化及,对王世充心存轻视,没有修筑营垒。王世充连夜派两百多名骑兵潜入北山,埋伏在溪谷中,命令士兵喂饱战马、吃饱饭。九月十二日清晨,即将出战时,王世充对士兵发誓:“今天的战斗,不只是争夺胜负;生死存亡,就在这一战。如果获胜,富贵自然不用说;如果失败,必定没有一个人能幸免。我们争夺的是生死,不只是为了国家,大家都要努力!”黎明时分,王世充率军逼近李密。李密出兵迎战,还没来得及摆好阵势,王世充就下令全军出击。王世充的士兵都是江淮地区的勇猛之人,冲锋陷阵如飞。王世充事先找到一个外貌像李密的人,把他绑起来藏好。战斗正激烈时,派人把他拉到阵前,大喊:“已经活捉李密了!”士兵们都欢呼万岁。埋伏的士兵趁机出动,从高处冲下,奔袭李密的营寨,放火焚烧营帐。李密的军队大败,将领张童仁、陈智略都投降了王世充,李密率领一万多人逃往洛口。

王世充连夜包围偃师;郑飂守卫偃师,他的部下翻越城墙,放王世充进城。起初,王世充的家属在江都,跟随宇文化及到了滑台,又跟随王轨归附李密,李密把他们留在偃师,想借此招降王世充。等到偃师被攻破,王世充找回了哥哥王世伟、儿子王玄应、王虔恕、王琼等人,还抓获了李密的将领裴仁基、郑飂、祖君彦等几十人。王世充于是整顿军队向洛口进发,抓获了邴元真的妻子、郑虔象的母亲以及李密众将的子弟,都加以安抚,让他们暗中召唤自己的父兄投降。

起初,邴元真曾是县吏,因贪污犯罪逃亡,投奔瓦冈的翟让;翟让因他曾做过官,让他掌管文书。等到李密开设幕府,精选当时的贤才,翟让推荐邴元真担任长史;李密不得已任用他,但行军谋划,从不让他参与。李密向西抵抗王世充时,留下邴元真守卫洛口仓。邴元真生性贪婪卑鄙,宇文温对李密说:“不杀邴元真,他一定会成为您的祸患。”李密没有回应。邴元真知道后,暗中谋划背叛李密;杨庆听说后,把这事告诉了李密,李密本来就怀疑邴元真。到这时,李密准备进入洛口城,邴元真已派人暗中勾结王世充。李密知道后没有声张,反而和众人商议,等王世充的军队一半渡过洛水后,再发起攻击。王世充的军队到达后,李密的侦察骑兵没有及时发现,等到准备出战时,王世充的军队已经全部渡过洛水。单雄信等人又率领部下各自据守,李密估计无法支撑,率领部下轻装骑兵逃往虎牢,邴元真于是献城投降王世充。

起初,单雄信勇猛敏捷,擅长使用马槊,在各军中名声最高,军中称他为“飞将”。房彦藻因单雄信容易反复无常,劝李密除掉他;李密爱惜他的才能,不忍心下手。等到李密战败,单雄信就率领部下投降了王世充。

李密准备前往黎阳,有人说:“当初杀翟让时,徐世积差点被杀,现在您战败去投奔他,怎么能保证安全呢!”当时王伯当放弃金墉城,退守河阳,李密从虎牢前往河阳投奔他,召集众将共同商议。李密想向南凭借黄河天险,向北坚守太行山,向东连接黎阳,以此谋求发展。众将都说:“现在军队刚战败,人心惶惶,如果再停留,恐怕用不了几天士兵就会叛逃殆尽。而且大家都不愿意留在这儿,很难成功。”李密说:“我所依靠的就是众人,众人既然不愿意,我就走投无路了。”想自刎来向众人谢罪。王伯当抱住李密,哭得昏死过去,众人都悲痛落泪,李密又说:“幸好各位没有抛弃我,我们应当一起返回关中;我虽然没有功劳,但各位一定能保住富贵。”府掾柳燮说:“明公(李密)和唐公(李渊)同宗,又有过去的交情;虽然没有参与起兵,但您阻击东都军队,阻断了隋朝的退路,让唐公不战而占据长安,这也是您的功劳啊。”众人都赞同说:“对。”李密又对王伯当说:“将军家室人口众多,难道还要和我一起走吗!”王伯当说:“过去萧何率领全族子弟跟随汉王,我遗憾不能让兄弟都来跟随您,怎么会因为您今天战败就改变心意呢!即使死在荒野,我也心甘情愿!”身边的人无不感动,跟随李密入关的共有两万人。于是李密的将帅、管辖的州县大多投降了隋朝。朱粲也派使者投降隋朝,皇泰主任命朱粲为楚王。

九月十二日,秦州总管窦轨攻打薛仁果,战败;骠骑将军刘感镇守泾州,薛仁果包围了泾州。城中粮食耗尽,刘感杀了自己的战马,分给将士们吃,自己却一点不吃,只煮马骨取汁,混合木屑充饥。泾州城多次濒临陷落,恰逢长平王李叔良率领将士到达泾州,薛仁果于是谎称粮食耗尽,率军向南撤退;九月十三日,又派高墌人假装献城投降。李叔良派刘感率领部众前往高墌,九月十七日,刘感到达城下,向城中人喊话:“贼寇已经逃走,可以翻墙进城了。”刘感下令烧毁城门,城上的人却往下浇水灭火。刘感知道有诈,派步兵先返回,自己率领精锐士兵断后。不久,城上点燃了三堆烽火,薛仁果的军队从南原大批涌下,双方在百里细川交战,唐军大败,刘感被薛仁果抓获。薛仁果再次包围泾州,命令刘感向城中喊话:“援军已经战败,不如早点投降。”刘感答应了,到了城下,却大声喊:“逆贼饥饿,很快就要灭亡了,秦王率领几十万大军,从四面赶来,城中军民不要担心,努力坚守!”薛仁果大怒,抓住刘感,在城旁把他埋到膝盖,骑马射箭射他;刘感直到死去,声音和神色都更加壮烈。李叔良环城坚守,仅能保住自己。刘感是刘丰生的孙子。

九月十八日,陇州刺史陕人常达在宜禄川攻打薛仁果,斩杀一千多人。

唐高祖派侄子襄武公李琛、太常卿郑元璹把歌女送给始毕可汗。九月二十日,始毕可汗又派骨咄禄特勒前来唐朝。

九月二十一日,白马道士傅仁均编成《戊寅历》,上奏唐高祖,朝廷下令推行此历法。

宇文化及到达魏县后,张恺等人谋划脱离他,事情败露,宇文化及杀了他们。心腹逐渐散尽,兵力日益窘迫,宇文化及兄弟再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聚在一起尽情宴饮,让歌女奏乐助兴。宇文化及喝醉后,责怪宇文智及说:“我当初根本不知道你的计划,是你强行拥立我。如今到处失败,士兵马匹日渐离散,我背负杀君之名,天下人都容不下我。现在要被灭族,难道不是因为你吗!”他拉着自己两个儿子哭泣。宇文智及发怒说:“事成的时候,你从不责怪我;现在要败亡了,就想归罪于我,你怎么不杀了我去投降窦建德!”兄弟俩多次争吵,说话不分长幼尊卑;酒醒后又继续饮酒,天天如此。

宇文化及的部众大多逃亡,他自知必定失败,叹息说:“人终究要死,难道不能当一天皇帝吗!”于是用毒酒毒死秦王杨浩,在魏县登基称帝,国号为许,改年号为天寿,设置文武百官。

冬季,十月初一,发生日食。

十月初七,唐高祖设宴款待突厥骨咄禄特勒,拉他坐上皇帝的宝座,以示宠爱。

李密即将到达长安,唐高祖派人沿途迎接慰劳。李密非常高兴,对部下说:“我拥有百万部众,一旦放下武器归顺唐朝,山东几百座城池,知道我在这里,派人招抚,也会全部归附;比起窦融归汉的功劳,我的功劳也不算小,难道朝廷不会任命我担任三公级别的官职吗!”十月初八,李密抵达长安,有关部门的接待较为简略,他的部下连续几天没饭吃,众人心中颇有怨言。不久,唐高祖任命李密为光禄卿、上柱国,赐爵邢国公。李密既不满于所得官职,朝臣又大多轻视他,掌权者有的还来向他索要财物,他心中十分不平;只有唐高祖对他亲厚礼遇,常称他为弟弟,还把舅舅的女儿独孤氏嫁给他。

十月初九,唐高祖下诏任命右翊卫大将军淮安王李神通为山东道安抚大使,山东各路军队都受他调度;任命黄门侍郎崔民干为副大使。

邓州刺史吕子臧和抚慰使马元规攻打朱粲,打败了他。吕子臧对马元规说:“朱粲刚战败,上下惶恐,我们应合力进攻,一举消灭他。如果拖延,他的部众会逐渐聚集,兵力变强后又会缺粮,到时会和我们拼命,祸患就深了。”马元规不听。吕子臧请求单独率领自己的部下进攻,马元规也不允许。不久,朱粲收拢残部,兵力再次强盛,在冠军称帝,改年号为昌达,进攻邓州。吕子臧捶胸对马元规说:“我今天要因你而死了!”朱粲包围南阳,恰逢连降大雨,城墙倒塌,吕子臧的亲信劝他投降。吕子臧说:“哪有天子任命的地方长官向贼寇投降的道理!”率领部下冲向敌阵战死。不久南阳城陷落,马元规也战死了。

十月十二日,王世充收编李密的美女、珍宝以及十几万将士,返回东都洛阳,在皇宫门前陈列战利品。十月十四日,皇泰主宣布大赦天下。十月十五日,皇泰主任命王世充为太尉、尚书令、总领内外诸军事,还允许他开设太尉府,设置属官,选拔优秀人才任职。王世充因裴仁基父子勇猛,对他们非常敬重。徐文远再次回到东都,见到王世充,必定先行跪拜礼。有人问他:“您见李密时态度傲慢,见王公(王世充)却很恭敬,为什么呢?”徐文远说:“魏公(李密)是君子,能容纳贤士;王公是小人,会杀害旧友,我怎敢不拜!”

李密的总管李育德献出武陟投降,唐高祖任命他为陟州刺史。李育德是李谔的孙子。李密的其他将领刘德威、贾闰甫、高季辅等人,有的献出城池,有的率领部众,先后前来投降。

起初,北海贼帅綦公顺率领三万部众攻打北海郡城,已经攻克外城,进而攻打内城;城中粮食耗尽,綦公顺自认为很快就能攻克,没有设防。明经科出身的刘兰成召集城中一百多名勇猛士兵袭击綦公顺,城中守军随后跟进,綦公顺大败,弃营逃走,郡城得以保全。于是郡中官员和豪门望族把城中百姓分成六支军队,各自统领,刘兰成也统领一支。有个宋书佐,挑拨各军关系说:“刘兰成深得人心,必定会对各位不利,不如杀了他。”众人不忍心杀他,只夺了他的兵权交给宋书佐。刘兰成担心最终会遭祸,逃奔綦公顺。綦公顺的部众欢呼雀跃,想拥戴刘兰成为首领,刘兰成坚决推辞,于是被任命为长史,军中事务都听从他的安排。

过了五十多天,刘兰成挑选军中一百五十名勇猛士兵,前去劫掠北海郡周边。在距离郡城四十里的地方,留下十人,让他们多割茅草,分成一百多堆;在二十里的地方,又留下二十人,每人手持大旗;在五六里的地方,再留下三十人,埋伏在险要处;刘兰成亲自率领十人,在夜里潜伏到距离郡城一里左右的地方;其余八十人分别在方便隐蔽的地方埋伏,约定听到鼓声就劫掠人畜立即撤离,同时点燃茅草堆。

第二天清晨,城中人远望没有烟尘,都出城砍柴放牧。接近中午时,刘兰成率领十人径直抵达城门,城上锣鼓乱响;埋伏的士兵四处出击,劫掠了一千多头牲畜和砍柴放牧的人后撤离。刘兰成估计劫掠的人已经走远,才慢慢返回。城中虽然出兵,却担心有埋伏,不敢急追;又看到前方有旌旗、烟火,于是不敢前进,退回城中。不久,城中人知道刘兰成先前带的人很少,后悔没有全力追击。

过了一个多月,刘兰成谋划夺取郡城,又派二十人径直抵达城门。城中人争相出城追击,走了不到十里,綦公顺率领大军突然赶到。郡兵飞奔回城,綦公顺进军包围郡城,刘兰成一句话招降,城中人争相出城投降。刘兰成安抚老人和小孩,礼遇郡中官员,见到宋书佐,也像过去一样礼遇他,还资助他离开北海郡,郡内外秩序井然。

当时海陵贼帅臧君相听说綦公顺占据北海,率领五万部众前来争夺。綦公顺兵力少,听到消息后非常害怕。刘兰成为綦公顺谋划说:“臧君相现在离这里还远,必定没有防备,请将军日夜兼程袭击他的军营。”綦公顺听从了他的建议,亲自率领五千名勇猛士兵,携带熟食,日夜兼程前去袭击。

快要到达时,刘兰成和二十名敢死士兵先行,在距离臧君相军营五十里的地方,看到臧君相的劫掠队伍背着财物返回军营,刘兰成也和手下人背着蔬菜、粮食和炊具,假装是劫掠队伍,挑选空隙行进,暗中探听,得知了臧君相军队的暗号和主将姓名;到了傍晚,他们和臧君相的士兵并肩入城,背着东西在营中巡查,摸清了军营的虚实和夜间巡逻的暗号。

于是他们在空地上点燃火把做饭,到了三更时分,突然在主将帐篷前拔刀乱砍,杀了一百多人,臧君相的部众惊慌混乱;綦公顺的大军也赶到,猛攻敌军,臧君相仅自身逃脱,被俘虏和斩杀的有几千人,綦公顺等人收缴了臧君相的物资、粮食和兵器后返回。从此,綦公顺的势力大为强盛。等到李密占据洛口,綦公顺率领部众归附李密;李密战败后,綦公顺也前来投降唐朝。

隋朝末年,各路盗贼兴起,冠军司兵李袭誉劝说西京留守阴世师派兵占据永丰仓,发放粮食赈济贫苦百姓,拿出府库物资赏赐士兵,向各郡县发布檄文,同心讨伐盗贼;阴世师没有采纳。李袭誉于是请求到山南招募士兵,阴世师同意了。唐高祖攻克长安后,从汉中召回李袭誉,任命他为太府少卿;十月二十四日,将李袭誉的户籍编入皇室宗正寺。李袭誉是李袭志的弟弟。

十月二十五日,朱粲侵犯淅州,唐高祖派太常卿郑元璹率领一万步兵骑兵攻打他。

这个月,纳言窦抗被罢免官职,改任左武候大将军。

十一月初四,凉王李轨登基称帝,改年号为安乐。十一月初七,王轨献出滑州投降唐朝。

薛仁果做太子时,和很多将领有矛盾;等到他继位后,众人心中猜疑恐惧。郝瑗因哭悼薛举而生病,不久去世,西秦的国势因此逐渐衰弱。秦王李世民抵达高墌,薛仁果派宗罗睺率军抵抗;宗罗睺多次挑战,李世民坚守营垒不出战。众将都请求出战,李世民说:“我军刚战败,士气低落,贼寇依仗胜利而骄傲,有轻视我们的心理,我们应坚守营垒等待时机。等他们骄傲、我们士气振作时,就能一战取胜。”于是向军中下令:“敢说出战的人斩首!”双方相持六十多天,薛仁果的粮食耗尽,他的将领梁胡郎等人率领部众前来投降。

李世民知道薛仁果的将士已离心离德,命令行军总管梁实在浅水原扎营引诱敌军。宗罗睺大喜,出动全部精锐进攻梁实,梁实凭借险要地形坚守不出;营中没有水源,人马几天没喝水。宗罗睺进攻得非常猛烈,李世民估计敌军已经疲惫,对众将说:“可以出战了!”黎明时分,李世民派右武候大将军庞玉在浅水原列阵。宗罗睺集中兵力进攻庞玉,庞玉奋力作战,几乎支撑不住,李世民率领大军从浅水原北侧出其不意地发起进攻,宗罗睺率军回师抵抗。李世民率领几十名骁勇骑兵率先冲入敌阵,唐军内外夹击,呼声震动大地。宗罗睺的士兵大败,被斩杀几千人。

李世民率领两千多名骑兵追击,窦轨拉住他的马缰绳苦苦劝谏说:“薛仁果还占据着坚固的城池,我们虽然打败了宗罗睺,也不能轻易进军,请暂且按兵不动,观察局势。”李世民说:“我已经考虑很久了,现在势如破竹,不能失去机会,舅舅不要再多说了!”于是继续进军。薛仁果在城下列阵,李世民隔着泾水对阵,薛仁果的骁将浑干等人几人临阵投降。薛仁果害怕,率军入城坚守。接近傍晚时,唐军大部队赶到,于是包围了城池。半夜,守城的士兵争相从城上跳下投降。薛仁果无计可施,十一月初八,出城投降;唐军俘获他的精锐士兵一万多人,百姓五万人。

众将都来祝贺,趁机问李世民:“大王一战取胜,立即舍弃步兵,又没有攻城器具,轻装骑兵直接抵达城下,众人都认为不能攻克,最终却夺取了城池,为什么呢?”李世民说:“宗罗睺率领的都是陇山以西的人,将领勇猛、士兵强悍;我特意出其不意打败他们,斩杀俘获的人不多。如果放慢追击,他们都会退回城中,薛仁果安抚任用他们,就不容易攻克了;快速追击,他们就会散回陇山以西。折墌城兵力虚弱,薛仁果吓破了胆,来不及谋划,这就是我取胜的原因。”众人都心悦诚服。

李世民把俘获的降兵,全部交给薛仁果的兄弟以及宗罗睺、翟长孙等人统领,还和他们一起打猎,没有丝毫猜疑。降兵既畏惧李世民的威严,又感激他的恩德,都愿意拼死效力。李世民听说褚亮的名声,派人寻访,找到后,对他礼遇优厚,任用他为秦王府文学。

唐高祖派人对李世民说:“薛举父子杀了我们很多士兵,一定要把他们的党羽全部处死,来告慰死去的冤魂。”李密劝谏说:“薛举暴虐杀害无辜,这是他灭亡的原因,陛下何必怨恨呢?对心怀归顺的百姓,不能不安抚。”唐高祖于是下令只杀薛仁果的主要谋臣,其余的人都赦免。

唐高祖派李密到豳州迎接秦王李世民,李密自恃有智谋和功劳,见到唐高祖时仍有傲慢神色;等到见到李世民,却不由自主地感到敬佩折服,私下对殷开山说:“这才是真正的英主啊!不是这样的人,怎么能平定祸乱呢!”

唐高祖下诏任命员外散骑常侍姜謩为秦州刺史,姜謩用恩德和信义安抚百姓,盗贼都来归顺,士兵和百姓安居乐业。

徐世积占据着李密过去的地盘,还没有归附任何势力。魏征跟随李密到长安后,主动请求去安抚山东地区,唐高祖任命他为秘书丞,让他乘坐驿车前往黎阳,写信劝徐世积早日投降。徐世积于是决定向西归附唐朝,对长史阳翟人郭孝恪说:“这片土地和部众,都是魏公(李密)的;我如果上表献给唐朝,就是利用主人的失败谋取私利,自己邀功求富贵,我实在感到羞耻。现在应该登记郡县的户口、士兵和马匹数量,上报给魏公,让他自己献给唐朝。”于是派郭孝恪前往长安,又运送粮食供给淮安王李神通。

唐高祖听说徐世积的使者到了,却没有上表,只有给李密的信件,非常奇怪。郭孝恪详细说明徐世积的想法,唐高祖感叹说:“徐世积不违背恩德,不邀功请赏,真是忠臣啊!”赐他姓李。任命郭孝恪为宋州刺史,让他和李世积(即徐世积)经营虎牢以东地区,所攻占的州县,委托他们选拔官员任职。

十一月十二日,独孤怀恩在蒲坂攻打尧君素。行军总管赵慈景娶了唐高祖的女儿桂阳公主,被尧君素抓获,尧君素把他的头颅挂在城外示众,以表示没有投降的意思。

十一月二十二日,秦王李世民回到长安,唐高祖下令在街市上斩杀薛仁果,赏赐常达三百段丝帛。追赠刘感为平原郡公,谥号忠壮。在宫殿庭院中打死仵士政,因张贵特别荒淫残暴,将他腰斩。

唐高祖设宴慰劳将士,趁机对群臣说:“各位共同辅佐我成就帝王大业,如果天下太平,可以一起保住富贵。要是王世充得志,各位难道还能保住家族吗!像薛仁果君臣这样的下场,难道能不引以为戒吗!”十一月二十八日,唐高祖任命刘文静为户部尚书,兼任陕东道行台左仆射,恢复殷开山的爵位。

李密长期身居高位,又自认为有归降唐朝的功劳,而朝廷对他的待遇不符合他的期望,因此郁郁寡欢。一次参加朝廷大朝会,李密担任光禄卿,负责进献食物,他深感羞耻;退朝后,把这事告诉了左武卫大将军王伯当。王伯当心中也不满,就对李密说:“天下大事全在您的谋划之中。现在东海公(徐世积)在黎阳,襄阳公(李密旧部)在罗口,河南的兵马,屈指可数,您怎么能长期这样下去呢!”李密大喜,于是向唐高祖献策说:“臣空受朝廷恩宠,在京师闲坐,毫无报效之功;山东的部众都是我过去的部下,请允许我前去招抚他们。凭借国家的威望,攻取王世充就像捡起地上的草芥一样容易!”

唐高祖听说李密过去的将士大多不依附王世充,也想派李密前去招抚。群臣大多劝谏说:“李密狡猾且反复无常,现在派他去,就像把鱼放回泉水、把老虎放回山中,他肯定不会回来了!”唐高祖说:“帝王之位自有天命,不是这小子能夺取的。就算他叛变离开,也像用蒿草做的箭射蒿草一样,无关紧要!现在让这两个叛贼互相争斗,我们可以坐收渔利。”十一月二十九日,唐高祖派李密前往山东,招抚尚未归附的残余部众。李密请求和贾闰甫一同前往,唐高祖同意了,让李密和贾闰甫一同登上御榻,赐给他们食物,递过酒杯说:“我们三人同饮这杯酒,以表明同心;希望你们好好建立功名,不辜负我的期望。大丈夫一言既出,千金难改。有人坚决反对弟弟(李密)前往,我对弟弟推心置腹,不是别人能离间的。”李密、贾闰甫拜了两拜接受命令。唐高祖又任命王伯当为李密的副手,一同前往。

有五只大鸟聚集在乐寿,几万只鸟跟随它们,过了一天才离开。窦建德认为这是自己的祥瑞之兆,改年号为五凤。宗城有人得到一块黑色玉圭,献给窦建德,宋正本和景城丞会稽人孔德绍都说:“这是上天赐给大禹的宝物,请改国号为夏。”窦建德听从了,任命宋正本为纳言,孔德绍为内史侍郎。

起初,王须拔劫掠幽州时,中流箭而死,他的将领魏刀儿接替他统领部众,占据深泽,在冀州、定州一带劫掠,部众达到十万人,自称魏帝。窦建德假装和他联合,魏刀儿放松戒备,窦建德突然袭击打败了他,于是包围深泽;魏刀儿的部众抓住他投降,窦建德杀了他,吞并了他的全部部众。

易州、定州等州都投降了窦建德,只有冀州刺史麴棱拒不投降。麴棱的女婿崔履行,是崔暹的孙子,自称有奇术,能让攻城的人自败,麴棱相信了他。崔履行命令守城的人都坐下,不许随意战斗,说:“贼寇即使登上城墙,你们也不要害怕,我会让他们自缚投降。”于是他搭建祭坛,夜里举行道教仪式祈祷,然后自己穿上丧服,拄着竹杖登上北楼痛哭;又让妇女爬上屋顶,向四面挥动裙子。窦建德猛攻城池,麴棱准备出战,崔履行坚决阻止。不久城池陷落,崔履行还在哭个不停。窦建德见到麴棱,说:“您是忠臣啊!”对他厚礼相待,任命他为内史令。

十二月初一,唐高祖下诏任命秦王李世民为太尉、使持节、陕东道大行台,蒲州、河北各府的兵马都受他调度。

十二月初二,西突厥曷娑那可汗从宇文化及那里前来投降唐朝。

隋朝将领尧君素坚守河东,唐高祖先后派吕绍宗、韦义节、独孤怀恩攻打他,都没能攻克。当时城外包围紧急,尧君素做了一只木鹅,在鹅脖子上系上奏表,详细陈述局势,把它放在黄河里;河阳的守将得到木鹅,把奏表送到东都。皇泰主看到后叹息不已,任命尧君素为金紫光禄大夫。宠玉、皇甫无逸从东都前来投降,唐高祖派他们都到河东城下,向尧君素陈述利害,尧君素不听。唐高祖又赐给他金券,承诺免他一死。尧君素的妻子也到城下,对他说:“隋朝已经灭亡,你何必折磨自己!”尧君素说:“天下的忠义道义,不是妇人能懂的!”拉弓射她,妻子中箭而倒。

尧君素也知道自己难以支撑,但决心死守,每次谈到国家,没有不叹息的。他对将士说:“我过去在藩王府侍奉君主(隋炀帝),从道义上讲不能不死。如果隋朝的国运真的终结,天命有新的归属,我自会断头交给各位,让你们去博取富贵。现在城池坚固,粮仓充实,天下大事还不可知,不能胡思乱想!”尧君素性格严明,善于统领部众,部下没人敢叛变。时间一长,粮仓的粮食耗尽,出现人吃人现象;又抓获城外的人,隐约知道江都已经陷落。十二月初五,尧君素的部下薛宗、李楚客杀了他投降,把他的头颅送到长安。尧君素派朝散大夫解县人王行本率领七百精锐士兵驻守在别处,王行本听说尧君素被杀,赶来救援,却已来不及,于是捕杀了薛宗、李楚客的党羽几百人,全部处死,重新登城坚守。独孤怀恩率军包围了他。

十二月二十六日,隋朝襄平太守邓暠献出柳城、北平二郡投降唐朝;唐高祖任命邓暠为营州总管。

十二月初六,太常卿郑元璹在商州攻打朱粲,打败了他。

起初,宇文化及派使者招降罗艺,罗艺说:“我是隋朝的大臣!”杀了使者,为隋炀帝举办丧事,哀悼三天。窦建德、高开道也分别派使者招降他,罗艺说:“窦建德、高开道都是强悍的贼寇。我听说唐公已经平定关中,人心都归附他。这才是我真正的君主,我要归附他,敢反对的人,斩!”恰逢张道源安抚山东,罗艺于是献上奏表,和渔阳、上谷等郡一起投降唐朝。十二月初八,唐高祖下诏任命罗艺为幽州总管。薛万均是薛世雄的儿子,和弟弟薛万彻都因勇猛有谋略,受到罗艺的亲信重用,唐高祖下诏任命薛万均为上柱国、永安郡公,薛万彻为车骑将军、武安县公。

窦建德攻克冀州后,兵力更加强盛,率领十万部众侵犯幽州。罗艺准备迎战,薛万均说:“敌众我寡,出战必败。不如派弱兵背靠城池、隔着河水列阵,敌人必定会渡河攻打我们。请允许我率领一百名精锐骑兵埋伏在城旁,等他们渡过一半时发动袭击,没有不胜的道理。”罗艺听从了他的建议。窦建德果然率军渡河,薛万均发动袭击,大败窦建德。窦建德最终没能抵达幽州城下,于是分兵劫掠霍堡和雍奴等县;罗艺再次截击,打败了他。双方相持一百多天,窦建德不能攻克幽州,于是返回乐寿。

罗艺得到隋朝通直谒者温彦博,任命他为司马。罗艺献出幽州归附唐朝,温彦博对此有促成之功;唐高祖下诏任命温彦博为幽州总管府长史,不久,征召他担任中书侍郎。温彦博的哥哥温大雅,当时担任黄门侍郎,兄弟二人都身居皇帝身边的要职,当时的人都为他们感到荣耀。

唐高祖任命西突厥曷娑那可汗为归义王。曷娑那可汗献上大珍珠,唐高祖说:“珍珠确实是宝物;但我珍视的是大王的真心,珍珠没什么用。”最终把珍珠还给了他。

十二月初十,唐高祖前往周氏陂,经过过去的别墅。

起初,羌族豪强旁企地率领部众归附薛举,等到薛仁果战败,旁企地前来投降,被留在长安,他心中不快,率领几千部众叛变,进入南山,从汉川穿出,沿途烧杀抢掠。武候大将军宠玉攻打他,被旁企地打败。旁企地走到始州,劫掠了一个姓王的女子,和她一起喝醉后躺在野外;王氏拔出他的佩刀,砍下他的头颅送到梁州,旁企地的部众于是溃散。唐高祖下诏赐王氏“崇义夫人”的称号。

十二月十七日,王世充率领三万部众包围谷州,刺史任瑰击退了他。

唐高祖让李密分出一半部下留在华州,率领另一半出关。长史张宝德也在随行人员中,他担心李密逃亡,自己会被牵连治罪;于是向唐高祖上密封奏折,说李密必定会叛变。唐高祖的想法因此改变,但又担心李密受惊叛乱,于是降下敕书慰问李密,让他留下部下慢慢前进,自己单人骑马入朝,再接受新的调度。

李密到达稠桑,收到敕书,对贾闰甫说:“敕书让我出关,又无缘无故召我回去,天子之前说‘有人坚决反对’,现在谗言已经起作用了。我现在如果回去,肯定活不成,不如攻破桃林县,收缴那里的士兵和粮食,向北渡过黄河。等消息传到熊州,我已经走远了。如果能到达黎阳,大事一定能成功。你觉得怎么样?”贾闰甫说:“主上对明公非常优厚;况且唐朝的国号,早已记载在图谶上,天下最终会统一。明公既然已经归附,又心生异志,任瑰、史万宝占据熊州、穣州,这事早上发动,他们的军队晚上就会赶到,即使攻克桃林,也没时间集结兵力,一旦被称为叛逆,谁还会容纳您!为明公考虑,不如暂且接受朝廷的命令,以表明没有异心,谗言自然不会起作用;如果还想出关前往山东,再慢慢寻找合适的时机也不晚。”

李密发怒说:“唐朝让我和绛侯周勃、灌婴这样的人同级,我怎么能忍受!而且图谶上的预言,对我和对他们都适用。现在他们不杀我,允许我向东进军,足以说明王者自有天命不会死;就算唐朝平定了关中,山东最终还是我的。上天赐予的机会不把握,难道要束手就擒!你是我的心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如果不同心,我就先斩了你再行动!”贾闰甫哭着说:“明公虽然说符合图谶,但近来观察天道人事,已经有些违背了。现在天下分崩离析,人人都想割据一方,强者称雄;明公刚刚逃亡归附,谁会听从您呢!而且自从翟让被杀后,人们都说明公忘恩负义,现在谁还愿意把自己的兵力拱手交给您呢!他们肯定会担心被您夺取兵权,反过来抵抗您,一旦失势,哪里还有您的容身之地!如果不是蒙受您特别深厚的恩德,我怎么会直言不讳呢!希望明公仔细考虑,只怕这样的好机会不会再有了。如果明公一定要采取行动,我贾闰甫也甘愿受死!”李密大怒,拔刀要杀他;王伯当等人坚决劝阻,李密才放了他。贾闰甫逃奔熊州。王伯当也劝阻李密,认为不能行动,李密不听。王伯当于是说:“义士的志向,不会因生死而改变。您如果一定要这么做,我王伯当愿意和您同死,但恐怕最终也没什么用。”

李密于是扣押使者,杀了他。十二月二十五日清晨,李密欺骗桃林县官说:“我奉诏暂时返回京师,家人请求暂住县府。”于是挑选几十名勇猛士兵,穿上妇女的衣服,戴着面纱,把刀藏在裙子下,假装是他的妻妾,自己率领她们进入县府。不久,士兵们换了衣服突然冲出,占据了县城。他们驱赶劫持县里的百姓,径直奔向南山,沿着险要地形向东进发,派人快马告诉过去的将领伊州刺史襄城人张善相,让他出兵接应。

右翊卫将军史万宝镇守熊州,对行军总管盛彦师说:“李密是勇猛的贼寇,又有王伯当辅佐,现在他决心叛变,恐怕难以抵挡。”盛彦师笑着说:“请允许我率领几千人截击他,一定能砍下他的头颅。”史万宝说:“您用什么计策能做到?”盛彦师说:“兵法崇尚诡诈,不能告诉您。”立即率领部众翻越熊耳山向南,占据要道,命令弓弩手在路边高处埋伏,持刀士兵埋伏在溪谷中,下令说:“等贼寇渡过一半时,同时发动攻击。”有人问:“听说李密想前往洛州,而您却进入山中,为什么呢?”盛彦师说:“李密声称前往洛州,实际上是想出其不意,逃往襄城,投靠张善相。如果贼寇进入谷口,我们从后面追击,山路险要狭窄,无法施展兵力,只要一个人在后面阻击,就不能制服他们。现在我们先进入谷中,一定能擒获他们。”

李密渡过陕州后,认为剩下的路程没什么可担心的,于是率领部众慢慢前进,果然翻越南山向东进发。盛彦师发动攻击,李密的部众首尾被切断,无法相互救援。最终李密和王伯当被斩杀,头颅都被送到长安。盛彦师因功被赐爵葛国公,仍兼任熊州总管。

李世积(徐世积)在黎阳,唐高祖派使者把李密的头颅给他看,告知他李密叛变的情况。李世积面向北方跪拜,放声痛哭,上奏请求收葬李密;唐高祖下诏归还李密的尸体。李世积为李密举办丧礼,完全按照君臣的礼仪。他安排了盛大的仪仗卫队,全军穿上白色丧服,把李密埋葬在黎阳山南。李密一向深得士兵之心,很多人为他痛哭,甚至哭到吐血。

隋朝右武卫大将军李景驻守北平,高开道包围北平,一年多都没能攻克。辽西太守邓暠率军救援,李景率领部众迁到柳城;后来准备返回幽州,在路上被盗贼杀死。高开道于是夺取北平,进而攻陷渔阳郡,拥有几千匹马,部众将近一万人,自称燕王,改年号为始兴,定都渔阳。

怀戎县的僧人高昙晟趁县令举办斋会、百姓大量聚集之机,和五千名僧人挟持参加斋会的人反叛,杀死县令和镇将,自称大乘皇帝,立尼姑静宣为邪输皇后,改年号为法轮。他派使者招降高开道,封高开道为齐王。高开道率领五千部众归附高昙晟,过了几个月,就袭击杀死高昙晟,吞并了他的全部部众。

有个犯了法但罪不至死的人,唐高祖特意下令处死他。监察御史李素立劝谏说:“法律是君主和天下人共同遵守的准则;法律一旦动摇,人们就会手足无措。陛下刚开创大业,怎能抛弃法律!臣身为执法官员,不敢执行您的诏令。”唐高祖听从了他的劝谏。从此,李素立特别受唐高祖的恩宠优待,唐高祖让有关部门授予他七品清贵重要的官职;有关部门提议任命他为雍州司户,唐高祖说:“这个官职重要但不清贵。”又提议任命他为秘书郎,唐高祖说:“这个官职清贵但不重要。”于是提拔他为侍御史。李素立是李义深的曾孙。

唐高祖任命舞师安叱奴为散骑侍郎。礼部尚书李纲劝谏说:“古代乐工不能和士人并列,即使像师旷(字子野)、师襄这样贤能的乐师,也都是终身乃至世代从事乐工职业,不改变行业。只有北齐末年,封曹妙达为王,封安马驹为开府,执政者都把这作为亡国的借鉴。现在天下刚平定,参与起义的功臣还没全部封赏,有高才大学问的人还隐居在民间;却先提拔舞师为五品官,让他佩戴宝玉、拖着印绶,在朝堂上行走,这不是为后代树立榜样的做法。”唐高祖不听,说:“我已经授予他官职,不能追回了。”

陈岳评论说:接受天命的君主,发布号令,要为子孙后代树立准则;一旦号令不合情理,就会成为祸端的开端。现在唐高祖说“已经授予他官职,不能追回”,如果授予官职是对的,那还好;如果授予官职是错的,为什么不能追回呢!君主治理国家,不能不把“已经授予就不追回”这句话作为警戒啊!

李轨的吏部尚书梁硕,有智慧谋略,李轨常依靠他作为主要谋士。梁硕看到各胡人部落逐渐强盛,暗中劝李轨应加强防备,因此和户部尚书安修仁产生矛盾。李轨的儿子李仲琰曾去拜见梁硕,梁硕对他不加礼遇,李仲琰于是和安修仁一起在李轨面前诬陷梁硕,说他谋反,李轨用毒酒杀死了梁硕。有个胡族巫师对李轨说:“上天会派玉女从天上降下来。”李轨相信了,征发百姓修筑高台等待玉女,耗费的人力物力非常多。黄河以西发生饥荒,出现人吃人现象,李轨拿出全部家产赈济灾民;但粮食还是不够,他想打开粮仓发放粮食,于是召集群臣商议。曹珍等人都说:“国家以百姓为根本,怎能吝惜粮仓里的粮食而坐视百姓饿死呢!”谢统师等人都是过去隋朝的官员,心中始终不服李轨,暗中和各胡人部落勾结,排挤李轨的旧部,于是辱骂曹珍说:“饥饿的百姓本来就是体弱无能的人,勇猛强壮的人绝不会到这种地步。国家粮仓里的粮食是用来防备意外的,怎能散发给体弱无能的人!仆射(曹珍)如果想讨好百姓,不为国家打算,就不是忠臣。”李轨认为谢统师说得对,从此士兵和百姓离心离德,心怀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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