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四合院里各家各户的炊烟次第升起，在灰蓝的天幕下交织成一片朦胧的暖意。何雨柱家的小院却格外不同，那平日里略显冷清的灶台此刻正热气蒸腾，锅碗瓢盆碰撞出清脆又热烈的交响。何雨柱扎着那条洗得发白、却依然沾着油星的围裙，在狭小的厨房里辗转腾挪，动作快得像一阵风，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虔诚的专注。
他精心准备的菜肴，早已超越了日常果腹的范畴，每一道都倾注着他对至亲的感激与分享喜悦的迫切。灶台上，那口他视若珍宝的砂锅里，清炖的整鸡正咕嘟咕嘟冒着细密的气泡，金黄的汤面上浮着几粒饱满的红枣和枸杞，浓郁的香气霸道地弥漫开来，连墙角的青苔似乎都沾染了这份暖香。案板上，切得薄如蝉翼的五花肉片码得整整齐齐，旁边是炸得金黄油亮的虎皮鸡蛋，只待下锅与浓油赤酱的红烧肉汇合。另一口锅里，酱色浓郁的卤汁正温柔地包裹着猪蹄、豆干和鸡蛋，咕嘟声里酝酿着入骨的醇厚。一盘翠绿的清炒时蔬，一碟油亮喷香的花生米，还有特意为聋老太太蒸得软烂的鸡蛋羹，共同构成了一桌在困难年月里堪称丰盛至极的宴席。
何雨柱屋里里，那张方桌被擦拭得锃亮，几条长凳围拢。冉秋叶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碎花小褂，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虽然依旧有些苍白，但眼底却闪烁着幸福的光彩。她正轻手轻脚地摆放着碗筷，动作轻柔，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雨水在一旁帮忙，叽叽喳喳像只快乐的小鸟，帮着嫂子把最后几盘菜端上桌。田福堂师父和刘小娥师娘早早到了，坐在桌边，看着忙碌的何雨柱，脸上是长辈特有的欣慰笑容。聋老太太被雨水小心地搀扶出来，坐在最稳当的位置上，浑浊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满桌的珍馐，瘪瘪的嘴唇无声地咂摸着。冉秋叶的父母——一对气质儒雅、衣着朴素却整洁的中年夫妇，也到了。冉父沉默内敛，眼神里透着对女儿的关切和对女婿的审视；冉母则带着知识女性特有的温婉，拉着女儿的手低声细语，目光不时落在女儿的小腹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与忧心。老丈人何大清也到了，看着儿子忙碌的身影和满桌的菜，脸上难得地露出了几分赞许和感慨。
“师父、师娘，爸、妈，老太太，雨水，都别客气，快坐快坐！”何雨柱用围裙擦了擦手，额头沁着细密的汗珠，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红光，“菜齐了！咱这就开席！”
众人纷纷落座，小小的院落里顿时充满了温暖的烟火气和欢声笑语。田福堂师父端起酒杯，看着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徒弟，眼里满是感慨：“柱子啊，今儿这阵仗可不小。你这手艺，没丢师父的脸！”刘小娥师娘也笑眯眯地给聋老太太夹了一筷子软烂的鸡腿肉：“老太太，您尝尝，柱子这鸡炖得可烂糊了。”
聋老太太尝了一口，咂摸咂摸嘴，脸上绽开孩童般的笑容，含糊地赞道：“香！柱子…有本事！”雨水则眼疾手快地夹起一块红烧肉，满足地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嚷着：“哥，这肉做得绝了！”
冉父冉母看着满桌的菜，再看着女儿脸上那发自内心的恬淡笑容，又看看忙前忙后、对女儿呵护备至的女婿，心中那份因女儿成分问题而带来的长久忧虑，似乎被这温暖的氛围冲淡了不少。冉母夹了一筷子清淡的蔬菜放到女儿碗里，柔声道：“秋叶，你也多吃点。”冉秋叶回以母亲一个安心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何雨柱端起一小杯酒，目光在围坐的至亲脸上一一扫过，胸腔里那股滚烫的喜悦再也按捺不住，像煮沸的水一样顶到了嗓子眼。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激动：“今儿个请大家来，一是好久没聚了。这二嘛……”他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如同初升的朝阳，灿烂得晃眼，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欢喜，“是有个天大的喜事儿，得跟咱家里最亲的人分享！”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何家屋里瞬间安静下来，连咀嚼声都停了。田福堂放下酒杯，眼神锐利起来；刘小娥师娘探着身子，一脸期待；聋老太太也停下了咂摸，浑浊的眼睛努力睁大；冉父冉母更是屏住了呼吸，眼神紧紧锁在何雨柱身上；雨水则捂住了嘴，大眼睛忽闪忽闪，充满了好奇。
何雨柱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天地间所有的力量来宣布这个消息，他看向身旁脸颊微红的冉秋叶，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然后转向众人，每一个字都像敲在铜钟上，清晰而洪亮地回荡在小小的院落里：“秋叶！她有了！我们老何家，要添丁进口了！”
“嗡——”寂静被打破，随之而来的不是惊呼，而是一刹那的凝滞。仿佛时间都被这巨大的喜讯震得停顿了一瞬。
随即，是轰然而起的巨大喜悦！
“哎哟我的天爷！”刘小娥师娘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像盛放的秋菊。她激动地站起身，绕过桌子就想去拉冉秋叶的手，“秋叶！秋叶！这是真的？！哎哟喂！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儿！祖宗保佑啊！”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眼中瞬间就涌上了泪花，那是真心实意为徒弟高兴的泪水。
田福堂师父脸上的严肃瞬间融化，被一种巨大的欣慰和开怀取代。他重重地放下酒杯，杯底与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捋着自己并不存在的长须（习惯性动作），朗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好！柱子！你小子行啊！真给师父长脸！也给你们老何家争了气！大喜事！这是真正的大喜事！”他看向冉秋叶的眼神充满了长辈的慈爱和祝福，“秋叶，好孩子，辛苦你了！好好养着！”
聋老太太虽然听得不甚真切，但看到众人狂喜的表情，听到“添丁进口”几个字，也大概明白了。她咧开没牙的嘴，笑得像个孩子，枯瘦的手激动地拍着桌子，发出“啪啪”的声响，嘴里不住地念叨：“好！好！柱子…有后…好…”浑浊的老泪顺着深深的皱纹蜿蜒而下，那是历经沧桑后对生命延续最本能的喜悦。
冉父冉母的反应更为内敛，但那份巨大的惊喜和激动却同样汹涌。冉母猛地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那是积压了太久担忧后骤然释放的狂喜和解脱！她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声音哽咽：“我的秋叶…我的好闺女…老天开眼啊…”冉父的眼眶也瞬间红了，他摘下眼镜，用袖口用力擦了擦镜片，再戴上时，看向何雨柱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肯定和感激。他端起酒杯，对着何雨柱，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柱子…好…好女婿…你们…好！这杯酒，爸敬你们！”他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似乎也压不住心头翻涌的热浪。
“嫂子！我要当姑姑啦？！”雨水兴奋地跳了起来，一把抱住冉秋叶的胳膊，小脸激动得通红，“太好了！太好了！哥！嫂子！你们太棒了！”她欢快的笑声像银铃般清脆，在小院里回荡。
一时间，何家祝福声、欢笑声、激动的哽咽声、酒杯碰撞的清脆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暖流，将这个小天地烘托得如同春日般温暖和煦。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由衷的喜悦，为这对历经坎坷终于迎来曙光的夫妻，为这个即将到来的新生命。何雨柱看着眼前至亲的笑脸，听着那些发自肺腑的祝福，只觉得胸腔被一种巨大的、名为幸福的暖流填得满满当当，眼眶发热，他只能用力地点头，憨厚地笑着，不停地重复着：“谢谢师父！谢谢师娘！谢谢爸！谢谢妈！谢谢老太太！同喜！同喜啊！”
这浓烈到化不开的欢声笑语，像长了翅膀的蜜蜂，嗡嗡地飞过院墙，毫不客气地钻进了隔壁贾家的窗户。
贾家屋里，气氛却是冰火两重天。一盏昏黄的电灯泡有气无力地照着简陋的饭桌，桌上虽然也有肉菜和馒头，但是完全没办法和何雨柱的手艺相比呀！贾张氏正端着碗喝棒子面粥，隔壁那阵阵刺耳的欢笑声，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耳膜，刺得她心肝脾肺肾都搅在一起疼。
“呸！”贾张氏猛地将粥碗往桌上一顿，发出沉闷的响声，碗里的粥溅出几滴，落在油腻的桌面上。她那张刻薄寡淡的脸瞬间扭曲，三角眼里射出怨毒的光，像是淬了毒的刀子。“笑！笑！笑死你们这帮没心肝的东西！”她猛地站起身，枯瘦的手指哆嗦着指向何雨柱家的方向，声音尖利得像夜枭啼哭，“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你瞎了眼啊！何雨柱那个绝户头子，他凭什么？！他一个食堂的厨子，大字不识一箩筐，他凭什么越过越好？啊？娶了个成分不好的媳妇，老天爷你不公啊！”
她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浑浊的老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混合着鼻涕，糊了满脸。她捶打着胸口，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哭嚎声里充满了刻骨的不甘和怨毒：“我的东旭啊！我苦命的儿啊！你那么好，那么优秀，孝顺懂事，在厂里也是把好手，老天爷你为啥就那么狠心，早早把他收走了啊！留下我们这一屋子老的老，小的小，孤鬼似的受人欺负…呜呜呜…你要是还在，我们贾家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何雨柱那个绝户，他算个什么东西！他也配？！”她的哭嚎声在狭小的屋子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
秦淮茹坐在桌子的另一头，默默地嚼着干硬的窝头。她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隔壁的笑声和婆婆尖刻的咒骂，像两把钝刀子，在她心上来回地割。何雨柱升食堂主任的消息，她早就听说了，像根刺一样扎在心里。她费尽心机，不惜委身李怀德那个老色鬼，吹了多少枕头风，本想着能把何雨柱踩下去，至少让他不好过。可结果呢？人家不但没倒，反而步步高升！如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那笑声像巴掌一样扇在她脸上。
而婆婆此刻的哭嚎，更是火上浇油。秦淮茹心底的怨毒如同毒藤般疯长。她恨何雨柱的无情无义，恨冉秋叶的“鸠占鹊巢”，但此刻，她更恨眼前这个只会哭天抢地、拖后腿的老虔婆！要不是她当初横拦竖挡，像防贼一样防着自己和傻柱接触，处处刁难，说三道四，自己怎么会和傻柱走到今天这一步？冉秋叶那个成分不好的女人又怎么会有机会趁虚而入？都是这个老不死的！秦淮茹用力地咬着窝头，仿佛在撕咬仇人的血肉，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她瞥了一眼哭嚎的婆婆，眼神冰冷，那里面没有同情，只有深深的厌弃和一种“你怎么还不去死”的恶毒。
棒梗蹲在角落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半个窝头，眼睛却像狼崽子一样，死死地盯着墙壁，仿佛能透过那层砖石，看到隔壁欢声笑语的景象。奶奶尖利的咒骂一字不漏地钻进他的耳朵：“绝户”、“不是东西”、“凭什么过得好”…这些恶毒的种子，在他早熟而扭曲的心里迅速生根发芽。
他想起以前傻柱还会从食堂带点剩菜剩饭回来，虽然不多，但偶尔也能沾点油腥。可自从那个姓冉的女人来了，傻柱就像变了个人，彻底跟他们贾家划清了界限，别说剩菜，连话都懒得跟他们多说一句。看着妈妈越来越沉默，看着奶奶天天骂骂咧咧，看着小当和槐花眼巴巴看着别人家孩子吃好的，棒梗心里的恨意如同野草般疯长。
“傻柱…你个王八蛋！”棒梗在心里无声地嘶吼，小拳头捏得紧紧的，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我家都这么难了，你不但不帮，还落井下石！你等着！等我棒梗长大了，等我当了大官，有了大本事，看我怎么收拾你！我要让你跪在我面前求饶！我要让你把欠我们贾家的，十倍百倍地还回来！”他小小的胸腔剧烈起伏着，眼神里充满了与其年龄极不相称的怨毒和戾气。隔壁那阵阵欢笑声，在他听来，就是对他贾家最大的嘲讽和挑衅。
贾家屋里，贾张氏的咒骂哭嚎，秦淮茹冰冷怨毒的沉默，棒梗眼中燃烧的仇恨，与隔壁何家小院里那温暖、真挚、充满了对生命礼赞的欢声笑语，形成了地狱天堂般触目惊心的对比。一墙之隔，隔开的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边是新生与希望的暖阳，一边是腐朽与怨恨的泥沼。这无声的角力，在这座古老的四合院里，才刚刚拉开序幕。何雨柱家的笑声还在继续，那是对未来的憧憬；而贾家的怨恨，也如同毒藤，在黑暗中悄然滋长，伺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