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张氏！！”何雨柱的声音裹挟着雷霆之怒，震得食堂顶棚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无法无天了是吧？敢在工人食堂撒野？！这是国家的食堂！不是你贾家的炕头！”
他几步就冲到窗口前，巨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目光如刀，狠狠剐向贾张氏。贾张氏被他吼得动作一滞，揪着秦淮茹头发的手下意识松了点劲，三角眼对上何雨柱喷火的目光，嚣张的气焰本能地矮了一截。但她仗着那股泼劲儿，依旧梗着脖子尖叫：“傻柱！你少管闲事！我教训自家这个不要脸的媳妇，天经地义！她在外头勾三搭四，败坏门风……”
“放你娘的屁！”何雨柱毫不客气地打断她，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贾张氏脸上，“教训？你这是行凶！是破坏公家财物！扰乱生产秩序！”他猛地抬手指向一片狼藉的地面——翻倒的菜盆，泼洒一地的冬瓜土豆汤，滚得到处都是的二合面馒头，被踩得稀烂的菜叶，还有惊魂未定、饭盒都掉了的工人们。“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看看你干的好事！工人同志们辛苦一上午，就指着中午这顿饭补充体力，下午好为国家建设出力！现在倒好，饭没吃上，全让你这老虔婆搅和了！”
何雨柱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敲响一口洪钟，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的铿锵，重重砸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也砸在贾张氏的心尖上：
“马华！！”
“到！”马华一直跟在何雨柱身后，此刻立刻挺直腰板，响亮应声。
“跑步前进！去保卫科！”何雨柱的指令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立刻！马上！把这里的情况，原原本本，给我汇报清楚！就说贾张氏，公然冲击轧钢厂第一食堂，打砸公物，殴打食堂工作人员，严重破坏食堂正常开饭秩序，导致广大工人同志无法按时就餐！这行为，是存心要饿着工人阶级的肚子！是要拖生产的后腿！是要影响国家建设的大局！性质极其恶劣！请保卫科的同志，立刻来严肃处理！”
何雨柱这番话，字字千钧，像一连串裹挟着风雷的炮弹，精准无比地轰击着贾张氏那点仅存的、胡搅蛮缠的底气。尤其是最后那几句——“饿着工人阶级的肚子”、“拖生产的后腿”、“影响国家建设的大局”——如同几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了下来。这顶帽子太大了，太沉了，沉得足以把整个贾家碾得粉身碎骨！
贾张氏那张因愤怒和用力而涨成猪肝色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变得惨白如纸。三角眼里疯狂的光芒熄灭了，只剩下巨大的、几乎要裂开的恐惧。揪着秦淮茹头发的手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松开。秦淮茹失去支撑，软软地顺着菜架滑坐到油腻湿冷的地上，蜷缩着，肩膀剧烈地抽动，无声的泪水混着脸上的泥污流下来。
“影…影响…国家建设？”贾张氏嘴唇哆嗦着，重复着这几个让她魂飞魄散的字眼，身体开始筛糠似的抖起来。她看看周围工人们投来的或愤怒或鄙夷的目光，再看看何雨柱那张铁青冰冷、毫无转圜余地的脸，又看看滑坐在地上、被她撕扯得不成人形的秦淮茹……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不…不…柱子！傻柱！何师傅！”贾张氏猛地从窗口里缩回身子，肥胖的身体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她再也没了半分刚才的凶悍，噗通一声，竟是直接朝着何雨柱的方向跪了下去！粗糙油腻的双手不管不顾地就要去抱何雨柱沾着油污的裤腿，鼻涕眼泪瞬间糊了一脸，声音凄厉得变了调：
“柱子！何师傅！我错了！我真错了！老婆子我糊涂！我猪油蒙了心啊！”她哭嚎着，声音嘶哑刺耳，“你行行好！饶了我这回！我…我这是家事啊！我气糊涂了！我…我该死！我扇我自己！”说着，她竟真的用那只还攥着破布鞋的手，啪啪地往自己肥厚的脸上抽了两下，留下几道滑稽的泥印。
“这帽子…这罪名…我们贾家…我们孤儿寡母…担待不起啊柱子！”贾张氏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哀求，“看在我那苦命的儿子东旭份上…他可是为了厂里…看在他尸骨未寒…柱子，你抬抬手…高抬贵手啊！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她…我…我给你磕头了！”她作势就要把头往冰冷油腻的水泥地上磕。
整个食堂鸦雀无声。只有贾张氏那绝望的哭嚎和额头碰地的闷响在回荡。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戏剧性的转变惊呆了。刚才还如同疯魔般的母夜叉，此刻竟像一条被抽掉了脊梁骨的癞皮狗，摇尾乞怜。这巨大的反差，比刚才的撕打更令人心头发冷。
何雨柱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那双试图抱住他腿的油手，眉头拧成一个死结，脸上没有丝毫松动：“现在知道怕了？晚了！你打人撒泼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怎么不想想国家建设？马华！”他再次厉声催促。
“是！”马华响亮地应了一声，拔腿就朝食堂大门外冲去，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口刺眼的光线里。
贾张氏见何雨柱油盐不进，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巨大的恐惧让她瘫软在地，如同一大堆失去支撑的烂肉，只剩下筛糠般的颤抖和断断续续、意义不明的哭嚎。那只象征着她“战斗”的破布鞋，也无力地滚落在她脚边的汤渍里。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拉得无比漫长。食堂里弥漫着饭菜的混合气味、汗味，还有贾张氏身上散发的酸馊味，以及一种无声的、沉重的压力。工人们低声议论着，目光复杂地在跪地求饶的贾张氏、蜷缩哭泣的秦淮茹以及铁塔般矗立的何雨柱之间逡巡。
并没有等太久。
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冰冷的秩序感，瞬间打破了食堂里令人窒息的沉寂。三个身穿草绿色制服、头戴大檐帽的保卫科干事，在马华的引导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保卫科副科长陈刚，他面容冷峻，目光锐利如鹰隼，迅速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跪地哭嚎的贾张氏和衣衫不整、蜷缩在地的秦淮茹。
陈刚眉头紧锁，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般的穿透力和不容置疑的权威：“怎么回事？谁在这里闹事破坏生产秩序？”
何雨柱立刻上前一步，指着地上瘫软的贾张氏，声音洪亮而清晰地汇报：“陈科长！就是她！贾张氏！光天化日，冲击食堂，打砸破坏公物，殴打食堂工作人员秦淮茹同志！导致食堂开饭中断，严重影响工人同志就餐和下午的生产工作！性质极其恶劣！我和在场的所有工人同志，都是见证！”
陈刚的目光冷冷地落在贾张氏身上。那目光像冰水，浇得贾张氏一个激灵，哭嚎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牙齿咯咯打颤的声音。
“贾张氏？”陈刚的声音毫无温度，“何雨柱同志反映的情况，是否属实？”
“我…我…”贾张氏哆嗦着想辩解，可对上陈刚那毫无感情的眼神，再看看周围无数双盯着她的眼睛，尤其是何雨柱那冰冷的注视，她所有狡辩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恐惧的呜咽，“我…我糊涂…陈科长…饶命…”
“带走！”陈刚不再废话，干脆利落地一挥手。他身后的两名年轻干事立刻上前，动作娴熟而有力，一人一边，如同铁钳般架住了贾张氏肥胖瘫软的双臂，毫不费力地将她从地上提溜起来。
“咔哒！”
一声冰冷清脆的金属咬合声响起，在寂静的食堂里显得格外刺耳。一副闪着寒光的手铐，干脆利落地铐在了贾张氏那双沾满油污和泥垢的手腕上。金属的冰冷触感让她猛地一哆嗦，绝望地发出“呃啊”一声短促的悲鸣。
“老实点！”一名干事低喝一声，押着她就要往外走。
“等等！”陈刚的目光转向蜷缩在窗口下、依旧在无声抽泣的秦淮茹，她破碎的衣衫和脸上的伤痕触目惊心。“这位女同志也需要一起去保卫科，做个详细的笔录。小刘，扶她起来。”
一名干事上前，尽量放轻动作去搀扶秦淮茹。秦淮茹似乎被巨大的羞辱和惊吓抽空了所有力气，身体软得站不住，只能半靠在那名干事的胳膊上，低着头，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破碎的衣襟下，洗得发白、打着层层补丁的旧汗衫格外扎眼。她像一个被撕碎后又勉强拼凑起来的破布娃娃，被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被押解的贾张氏后面，朝食堂门口挪去。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无数道目光追随着她们。贾张氏被架着，肥胖的身体还在筛糠似的抖，垂着头，再也不敢看任何人，手腕上冰冷的手铐反射着食堂惨白的灯光。经过何雨柱身边时，她似乎想最后哀求一眼，但何雨柱只是冷漠地别开了脸，目光落在食堂门口那片刺目的阳光里。
就在这片混乱与肃杀交织的边缘，食堂大门内侧那片未被灯光直射的浓重阴影里，易中海那枯瘦佝偻的身影，如同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立着。他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空荡荡的旧工装，深陷的眼窝隐藏在眉骨的暗影下，看不清神色。当贾张氏手腕上那副手铐发出“咔哒”脆响时，当秦淮茹被搀扶着、破碎的身影蹒跚经过那片光暗交界处时……
阴影深处，易中海那干瘪的、几乎没什么血色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没有一丝温度，没有一丝快意，甚至没有一丝属于活人的生气。更像是一条蛰伏在冰冷岩石下的毒蛇，在猎物终于落入陷阱、无力挣扎的瞬间，于永恒的黑暗中，无声地、冰冷地，吐了一下它那致命的分叉信子。
食堂大门外炽烈的阳光吞噬了贾张氏绝望的背影和秦淮茹踉跄的身影，也吞没了那副手铐最后一点冰冷的反光。沉重的木门“哐当”一声重新合拢，隔绝了外面那个喧嚣的世界，也仿佛将这食堂内刚刚上演的暴戾与屈辱暂时封存。
死一般的寂静重新笼罩下来，比先前更甚。空气中残留着饭菜泼洒的混合气味、汗味、贾张氏留下的酸馊味，还有一股无形的、沉甸甸的硝烟味。满地狼藉无声地控诉着——翻倒的菜盆，泼洒得如同抽象画的冬瓜土豆汤，滚落沾满灰尘的二合面馒头，被踩踏得稀烂的菜叶，还有散落在汤汁里的那只破旧肮脏的布鞋。
何雨柱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那股沸腾的怒血似乎还在血管里奔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翻腾，猛地一挥手，那柄一直被他紧握在手里的沉重大铁勺，带着风声，“哐”地一声砸在旁边的空菜盆上，震得所有人一哆嗦。
“都愣着干什么？！”他声如洪钟，瞬间打破了凝滞的空气，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工人们和几个呆立的食堂帮厨，“饭不吃了？下午的工不上了？！国家建设等着你们饿肚子去干吗？！”
这一嗓子如同解冻的号令。工人们如梦初醒，压抑的议论声嗡嗡响起，队伍开始重新骚动，目光却还忍不住瞟向那片狼藉和那扇紧闭的大门。
“马华！”何雨柱转向自己的徒弟，声音依旧带着未消的余怒，却已转为清晰的指令，“带人，立刻清理现场！动作麻利点！其他窗口，继续开饭！手脚都给我放快点！耽误了工人同志吃饭，影响了生产，我何雨柱第一个不答应！”
“是！师父！”马华大声应道，立刻招呼几个帮厨，“快！墩布！扫帚簸箕！”
何雨柱自己则大步走向那个被贾张氏肆虐过的窗口。油腻的台面上还留着抓挠的痕迹和泼洒的汤汁。他弯腰，从地上捡起那只沾满泥污和油渍的破布鞋。鞋底磨穿了洞，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气味。他拎着鞋带，眉头都没皱一下，手臂一扬，那破玩意儿划出一道短促的弧线，“噗通”一声，精准地落进了墙角那个散发着酸腐气味的巨大泔水桶里。浑浊的液体溅起几滴，复又归于平静。
他不再看那泔水桶，直起身，目光落在蜷缩在窗口内侧角落阴影里的秦淮茹刚刚倒下的位置。地上还残留着一小片深色的、未干的汤汁印渍，旁边滚落着半个被踩扁的馒头，像个无声的句点。
食堂的秩序在嘈杂中艰难地恢复着。铝饭盒的碰撞声、工人催促的低语声、墩布拖地的唰唰声、菜勺刮过菜盆的刺耳声……各种声音重新交织，试图覆盖掉刚才那场风暴的余音。
何雨柱站在窗口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灯光。他沉默地看着工人们重新排起的长龙，看着帮厨们手忙脚乱地清理污渍，看着马华用力擦拭着被贾张氏扒过的油腻台面……空气里那股混合的、令人不适的气味似乎淡了些，却又仿佛渗进了每一寸空间，无声地弥漫。
大门内侧那片厚重的阴影里，此刻已空无一人。只有地上，一个被踩扁、沾满污迹的二合面馒头，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一只穿着老式布鞋的脚，曾无声地踏过它，留下半个清晰的鞋印，然后消失在大门合拢后的光线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