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面无表情地说：
“该给的台阶已经给过了，想把事情调查清楚，总得有人配合。”
“他们既然不识抬举，那就只能动真格的了。”
“我们是帝都派下来的督导组，手上有钦差令，中江省这边的王为民和刘鲁豫都明确表态支持。”
“天时人和都有了，推进起来没有阻力。”
骆山河听出了兴致。
“你说动真格的，打算从哪入手？”
祁同伟微微一笑：
“先把几个关键人物拿下。”
骆山河不反对，只是想知道，祁同伟会挑谁开刀。
祁同伟语气平静：
“王政和贺芸。”
骆山河有些意外，
“为什么是他们？”
祁同伟开口：
“因为李成阳。”
“当年李成阳进专案组，就是他们两人一手操作的。流程上是贺芸起艹，王政签字，等于是他们拍的板。”
“没有王政点头，贺芸上面的人敢签字？”
骆山河点点头，
“那怎么查？”
祁同伟早已想好：
“让经侦出手，查账。”
他补充了一句：
“这些人比我们想象的更难缠。”
骆山山笑了笑：
“放心吧，只要他们在钱上动过手脚，哪怕过了十年八年，都能查到。”
“再聪明的狐狸，也逃不过猎人的追踪。”
祁同伟满意地点头：
“那这事就交给你了。”
“我们现在缺地利。”
“但有一个现成的帮手。”
“让严良去接触李成阳，摸摸底。”
严良应声：
“没问题。”
严良穿着便衣，晃晃悠悠地走进一家馄饨铺。
这是他刚收到情报，李成阳常来的地方。
这几年，只要得空，李成阳都会来这儿吃碗馄饨。
严良查过李成阳的背景，不只是他，绿藤市几个重要人物，专案组都做过功课。
李成阳的身份特殊：从前是功勋警察，刑侦大队副队长，如今是新帅集团的首席法律顾问。
这种身份，自然会引起他们的关注。
严良发现，李成阳的生活很规律，甚至可以说很单调。
比他自己还单调。
严良好歹是个警察。
李成阳呢？一个集团的法律顾问。
严良判断，李成阳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人，更像是一个没忘记警察身份的老警察。
这是祁同伟下的判断。
严良越来越佩服祁同伟。
别看他年纪不大，但看人的眼光，的确是一流。
在祁同伟身边做事，严良觉得自己提升了不少。
跟林奇聊过，对方也有类似的感觉。
那种感觉不是错觉，是他们在不断成长。
这让严良对祁同伟更加信服了。
很少有人意识到，不管从事什么职业，真正能让你快速成长的黄金期，其实是在三十岁之前。
那时候身体状态正佳，价值观也还在形成中，像一张干净的画布。
你接触的任何新东西，都会在上面留下鲜明的印记。
一旦跨过三十岁这道门槛，世界观基本成型，想要改变就变得困难起来。
如果在此之前你没有积累足够的学习经验，那到了三十岁以后再想从头开始，就会特别吃力。
比如篮球迷都知道，在NbA里，新秀阶段是球员成长最快的时期。
只要具备潜力，再加上肯下功夫，几乎每一年都会有明显进步，进步速度肉眼可见。
但一旦过了这个阶段，想再提升球技，机会就变得微乎其微了。
当然，也有像大器晚成的例外，但那是极少数。
一般来说，新秀合同结束之后，球员的技术特点基本定型，接下来的职业生涯，只能在已有基础上进行优化调整。
警察这个职业也是如此。
成长速度最快的阶段，毫无疑问就是刚入行的时候。
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手，成长为经验丰富的老刑警，这种变化之大，就像换了一个人。
严良和林奇就是这样蜕变出来的顶尖高手。
也正因如此，才会被祁同伟看中，调入特殊案件调查处。
只有真正进入这个单位，他们才明白这个部门所掌握的资源有多么庞大。
就像这次，中江省两位实权人物都全力支持。
这意味着，整个中江省的资源都能被调动起来。
既然是高手中的高手，那想再往上突破，难度自然也更高。
但祁同伟却有办法，能让严良和林奇在已有能力的基础上，再上一个台阶。
这让严良对祁同伟心服口服。
只要是祁同伟做出的决定，严良从不质疑。他清楚，林奇的态度也是一样的。
老大认定李成阳值得信任，那严良就不会有第二种想法。
他研究过李成阳，觉得这个人骨子里还保留着做警察时的那份自律。
否则，一个身居新帅集团法律顾问要职的人，怎会频频光顾一家不起眼的小混沌铺？
这里面，一定有让李成阳感到安心的东西。
严良走进这家店，发现它非常小，属于那种不起眼的小铺子。
李成阳和大江并排坐着，背对着门。
顺着李成阳的目光望去，严良注意到了那位气质独特的女老板。
她年纪不小了，但风韵犹存，举止温婉。
严良脑子里冒出一个词：
“避风港。”
警察这行很辛苦。
尤其是干刑侦一线的警察，更是累上加累。
出警没有固定时间，任务安排也毫无规律。
刑警也是人，长时间紧绷之后，也需要放松。
最好的放松，当然是家人。
可李成阳没有家人。
他最亲近的师父林汉，早在十二年前就背上“黑警”的污名去世了。
李成阳的师傅留下了一个徒弟，叫林浩，也在绿藤市公安局当警察。
只是因为父亲的过往，林浩一直把李成阳当成敌人。
人紧张时，总想找一个熟悉的地方放松。
严良现在知道了，这个地方，就是这家混沌铺。
铺子里有个女人，让李成阳总忍不住回来。
严良站在后头，静静地看着。
他注意到，李成阳和老板娘之间那些不经意的小动作，像极了老夫老妻。
但档案上写得很清楚——李成阳，从未结过婚。
严良没有打扰，就站在那儿，背着手，慢慢看。
这家铺子不只是卖混沌，还做些小炒，也卖酒。
位置不错，生意自然也好。
他这么盯着，果然引起了老板娘的注意。
她笑了一下，温柔又治愈，严良竟觉得有点不自在。
“客人，要点什么？”
严良笑眯眯地回应：“嫂子你好，我是成阳的兄弟，来找他的。”
“他说你在这儿！”
老板娘脸一红，声音也高了些：“什么嫂子？！”
李成阳正看着她，一句话没说，冷不丁听到这个称呼，差点被口水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