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赵杏熠熠的黑眸，那样活泼有神采，从心底里迸发的自信心，有打动人心的感染力。只觉得这时候，她的眼睛好漂亮。
一路上，他忍不住地偏过头去看她，看她嘴角漾起的甜美微笑，看她星星般的眼中，对自己有毫不掩饰的崇拜。
那种感觉，真是该死地好。
他觉得，如果自己还能为她再做些什么，就更好了。
回程车上过了一会儿，赵杏就很累。她刚才太兴奋了。路上一颠簸，她晃着晃着就睡着了，可是嘴角都含着一抹笑意。
卡尔和司机坐前座，霍斯和她坐后座，索性就让她的脑袋、肩膀，最后是整个上半身靠着自己。
他忍不住低下头去看她的睡颜，赵杏的前额白皙宽阔，眼睫毛长长的，鼻子也挺翘秀气。
那个玲珑又白皙的鼻头，皮肤光滑细腻，更是让人忍不住想去，摸摸碰碰。
还有，……鼻尖亲昵地去蹭一蹭。是什么感觉。
他想起那双黑色眼睛，一旦睁开时的样子，就有对他全心的依赖和信任。
他耳边响起刚才，赵杏激动得语无伦次地说。
“霍斯。我好喜欢你。”
他不由得笑了。这个小小的、像蝴蝶一般的女孩儿。
他一直扭头看着闭眼瞌睡的她。后来，车震动，嘴唇不时碰到她的头发。
突然一磕，柔软的唇，吻到了她的额头。
少年吓了一跳，立马坐正，连眼稍都板得一本正经。
过了一会儿，又有点儿心虚地，把赵杏的脑袋，轻轻靠在自己肩膀和座椅靠背之间。
他懊恼地想着。我这是在干什么！
她怀孕了啊，还是我的……姐姐。
*
果然，哈德里回家后，把霍斯夸了个、我弟太聪明了，简直是天上有地上无。
没过几天，霍斯又找到了一件让赵杏开心的事。
城堡里的大图书馆，有三百年来的书，也有德意志历代王侯生平。
霍斯自小爱读书，又有心，还真让他找到了一处。
1640年开始在位的弗里德里希·威廉，是第一位有大量肖像画存世的勃兰登堡选帝侯。也是普鲁士王国的奠基人。
他在位48年，是霍亨索伦王朝在位时间最久的君主。
他刚继位时20岁，画上面是一头飘逸的黑发，昂首挺胸、英姿飒爽，还有一双充满智慧的黑眼睛，目光犀利。
霍斯特意将图书馆里这幅肖像版画，给赵杏看。
“杏 ! 我们德意志三百年前的\"皇帝\"，你看，他是黑头发 ! 黑眼睛 !”
“真的吗？”赵杏的眼睛都亮了。
“当然！”霍斯兴奋地找出了另一幅威廉在皇宫的油画图片，还有文字介绍。
“你就是黑头发，黑眼睛，杏，你根本不用为了你的头发、眼睛颜色，而觉得自卑。”
“杏，你在我家，是独一无二的。别人想有这样的黑色，还没有呢！”
赵杏凝神去看那位\"君主\"的模样，原来是真的啊，土生土长的德国人，这位建国君王，竟然是黑眼睛黑头发的！
这个发现让她震惊，也让她意识到，皮肤、发色、眼睛颜色，甚至人种、国籍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分高贵低贱。不是来自庆国的，就比金发碧眼的低人一等。
欧洲人可并不全都是金发碧眼。南欧人因为光照的关系，也是黑发黑眼珠的。
几十年前，那位导致巴伐利亚先国王退位的\"祸国妖妃\"，就是其中美丽的典型呢！
这个世界原来有这么多神奇之事。
长成什么模样不重要，做一个有知识、有见识，能看到人类智慧广博之处的人，才更重要。
她凝视着威廉的肖像画，看着旁边一脸兴奋的霍斯，内心却是十分崇拜他。
霍斯跟自己是同样的年纪，怎么这样博学啊！不仅如此，他还有一颗很宽容大度的接纳之心。
少女的黑眸熠熠注视着身边的少年，心里既欣喜安定，又有些……对神一样的膜拜。怦然心动般，像是有烟花般炸裂了开来。
从此以后，赵杏明显是变了一个人，她再也不闷闷不乐了，反而是生存欲、求知欲爆棚。
她也和霍斯一样，喜欢在图书馆里看书。她问什么，霍斯总是不厌其烦地回答。
这位名义上的女仆，其实根本就没有事做。她要贴身服侍的那位伯爵大公子，就经常不在城堡里。她服侍个鬼。
詹尼尔路过图书馆好多次，看见赵杏在里面读书，一开始当然还是不高兴。
这哪里是女仆，哈德里简直是请来了一位千金小姐 !
可是伯爵老爷的涵养，也已经被儿子们养大了。这日，他索性走进来，捋捋胡子，看看这女仆在学什么。
霍斯顿时浑身肌肉紧绷，一脸戒备地看着老爹，生怕他对杏不利，又给卡尔使了个眼色，若是有事，把老爹拉走。
毕竟一个要抽赵杏鞭子，还要把她赶出去的老爹，杀伤力不值得这儿子信任。
赵杏在本子上写的德语，作文题目是《我的家》。詹尼尔踱着步子走过来，瞄着那本子。
他还挺有礼貌。“我能看吗？”
心里却在想: 哼哼，敢不给我看试试。这里的一纸一笔，都是我的。
赵杏恭恭恭敬敬地，双手捧给他。上面写着字。
詹尼尔傲慢地接过来，眼神瞟着读。
【我来自庆国的首都京城，我的家乡也是农村。我的父母，是种地的农民。他们种麦子、土豆，还有各种蔬菜。每年秋天，也像这里一样，将麦子磨成面粉。
我家的猪圈里，母亲在春天开始，会养一只小猪；有很小的院子，还会养几只鸡和鸭。
我们一直舍不得吃，会把它们喂到过年。庆国的过年，就是这里的\"过圣诞节\"。
村子里的邻居们，都会互相帮着杀猪，一年到了最后，终于有了肉吃，还分些给邻居，那是全家最开心的时候。
但是，我的家，因为被好几个国家的士兵去攻打，然后那座房子就被炮轰塌了。我的父亲母亲不知道去哪里了，再也找不到了。
我来到德国，被艾徳勒克家收留。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对我那么好，我感觉特别温暖。这是一个上帝赐予我的、有\"爱\"的新家。
我发现，艾兰德附近，特别像我的家乡，有一样的土地，不过更加肥沃。人们在耕耘、在播种、在收获。
只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森林、湖泊，秋天金色的麦田，在波浪一般起伏，田野里，有那么多的大树。
……】
伯爵老爷读到这里，低头看了看赵杏，日子久了看习惯了些，这丫头，也没那么丑。
然后……，作文里的某一句话，倒是让他挺高兴的。
他不置可否，又瞥了眼一旁，自己那两个始终眼神警惕的宝贝儿子，摸了摸翘胡子，趾高气扬地出去了。
赵杏学习能力突飞猛进，在教会学校的德语课、地理、自然课，次次作业都拿满分。
因为，她可不是只有学校的老师，霍斯和卡尔，都是她的家庭教师。两小伙子把自己学的乱七八糟的、什么知识都教给她。
迪特牧师最后觉得，以她的水平，可以回家了，因为已经相当于初中毕业了。
时光飞逝，又一个月过去，赵杏还是没能再去一次迪特福特，因为她已经显怀了。城堡的伙食供应很好，凡是她爱吃的，厨娘都给得积极。
12月开始，她肚子就越来越大，连学校都不方便去了，肯定是不能再坐两个多小时汽车、去别的镇子的。谁都怕她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