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人也要抢订。这下刘保柱看群情激愤地，简直是要把这位小姐从轿子里拉下来似的，才正经拦人了。
“唉，唉，都是一个个爷们嘿，好好说话，先退后，退后。”
众人知道他是巡捕队长，都后退几步，等着那位姑娘答话。
刘保柱凑近轿子，“艾小姐，你看，怎么整?”
乌鸦想了想。她想起了教堂里的那些孩子们，想起了库房里的金银。
如今，很多孩子都是该读书识字的年纪。教堂里洋人会教一些，但也缺先生。
用自己挣的干净钱，去养育庆国之民，也另有意义。而且名正言顺，不会被质问、猜疑钱是哪儿来的。
她点点头，道。
“各位，我今日有事。明日，你们可以来艾府，与我签订单。”
“今日来的，我许给你们每家三件，一件五两银，但不可限定工期。二十日内交付一件或两件。保证尽快交完，可好？”
这价钱是厚道了，也不厚此薄彼，大家还比较满意。纷纷告别。
刘保柱一路随行，就跟自己挣了银子一般高兴。让这败家的小姐也有了进账，当然高兴。
另外，那小杏也是做洋装的主力了，听说这艾小姐对两丫头甚好，上次那洋服收了五两，刨去成本，艾小姐给了她们每人一两银子做工钱。
做了几件衣裳，就抵得上亦珏这种巡捕的月俸了。
小杏心情好，还跟刘保柱多说了几句，夸他找的花边店铺好，还要给他谢礼呢。刘保柱心里当然舒坦。
*
这日晚间，活动室里三丫头就开始了折腾。想回家搂着姑娘跳舞的那位，不能如愿了。
他默默地看着乌鸦在长桌上摊开布料、和两丫头下剪、讨论按书上的什么样子做。他便去了另一侧的书房，自己看书。
可是，听见那屋子里，简直是三个女人一台戏，欢声笑语地闹了好久。
终于，男人忍不住了。迈了几个大踏步走进屋子。三个女子立马噤声。
哈德里指指挂钟，“几点了？”
如今三人都认得那钟。九点了。
小杏小棠知道长官喜静，今日得知有这大订单，实在是兴奋了些。两人出去麻溜地开始烧沐浴的热水、伺候去了。
哈德里眼神里就闪着不悦，一把将乌鸦离地抱起，托着她脊背，就箍在怀里。
“你陪衣服，还是陪我？”
“什么？”姑娘没反应过来，灵动的眼眸萌萌的。
哈德里指指挂钟。
“白天的时间，归你的衣服。晚上的时间，都归我。”
他惩罚似地狠狠亲她的脸蛋，“记住了吗？”
“嗯……好……”
乌鸦脸蛋酡红，被他亲得都有了白印。哈德里越看越喜欢，又摁着乱亲了一通。
沐浴后躺着，乌鸦又喋喋不休地开始兴奋起来，今日话很多。
“哈德里，我都没有想到，我还能签做衣裳的订单。”
“哈哈哈，他们今天跟我说的时候，其实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我一直在想，这是真的吗，是真的吗？我好高兴呀。 ”
“今天，我一直都压着心里的笑呢。可是，就是好高兴啊。”
“哈德里，我真高兴啊。”
哈德里看着这姑娘傻里傻气的实在样子，嘴角扬起挑逗的邪肆笑意。
“我知道了。你好高兴。你高兴。你都说了快十遍了。”
他的大手抚上她的酥软，挑逗地揉了揉。
“接下来，是不是该换我高兴了？”
“啊？……呀！……”
一声娇媚又婉转的声音溢出她的嘴唇，又被金发男子低下的脑袋，摁在枕畔。
男子心里实在自豪又喜欢，也为乌鸦骄傲。这是他养出来的女孩，这样聪明、能干。那么自信又质朴的心态，在他的世界里，已经是世间绝无仅有的花，是他用爱与纵容，呵护出来的。
何为贵族? 敢想敢干、当机立断、敢为天下先。这种成就感，也是他自己与生俱来的一种气势。
他疼爱又赞赏地吻着自己的女孩，看见了这朵成长在污泥中、已经即将绽放的莲。
今夜他们可都高兴极了。
一个有了人，一个有了钱。
*
次日一大早，艾府门口就等了不少人。这会儿天也不冷了，大家都到得很早，也排着队。
这些，都是来签洋服订单的。
昨日明明拦轿子的也就五六人，今日来排队的，竟然有十几人！那五六人回去口口相传，就走漏了风声。八大胡同里有点规模的妓馆都闻风而动，都想来做那么一两件。
别人有的，我们，就不能没有!
谁家有，客人就要猎奇去哪家耍。我家就没了生意。这，能没有吗？
李管家正好在，进去叫小杏。小杏看着乌鸦还在睡，哪里肯叫姑娘起来。
昨夜长官跟姑娘两人，在房里说说笑笑又是很晚，今早肯定醒得迟。
李管家道，“那都是来签，……那个洋服订单的。”
那又怎么样? 有姑娘睡个好觉重要吗？把姑娘强拉起来，让她睡眼惺忪、犯着困地去签字。这是人干出来的事吗？不行。小杏心疼。
如今除了李管家，府里就是小杏最大。她便拉着小棠、春桃往府外走。
看了一眼，人还真不老少。
昨儿姑娘说大概有五六家，每家三件，十五六件啊。怎么来的人这样多？
快把胡同口堵上了，沿路商贩行人都不好通行。
小杏便跟李管家说，都让进来外院吧。院里支两三张桌，让大家坐下，先写上名字、地址、诉求、几件、样式要求、送货日期，整得差不多了，再等小姐起来。这样也不显得怠慢人。
这艾府原来可是黄带子亦珏的家，本来在民居里就挺显宽阔豪华。
众人进了院子，看各种收拾齐整、心里都想，果然是德国长官的住所，整得跟外面大街似的，一点儿不显杂乱。
几名德国卫兵就在旁边，他们也不敢乱瞧。等李管家拿来了纸笔，便先一个个拟订单要求。
那边，乌鸦直睡到自然醒，小杏在院外听见动静，就问。
“姑娘醒啦？”
“嗯。”
小杏麻溜地伺候她净面梳妆，把早餐几样几碟都拿来，让她吃了。乌鸦看看钟，已经是十点了。
“那签订单的来了吗？”
“早来了！”小杏高兴地说着。“我让李管家在外面先写订单呢。就等你醒了出去签字。这样，有效率。”
效率？听着这个词，乌鸦笑了笑。
跟着哈德里有些时间了。效率、严谨、契约、订单，种种洋人的话，这丫头好像也学了不少。
乌鸦收拾完也出了院子，众人见到她出来，都等着呢。都问好。
“艾小姐。早。”
乌鸦微微脸红了。这可不早了。尽睁眼说瞎话。
乌鸦坐在桌旁，看着拟好的一张张单子。对方对样式没有提要求，也说不出丁丁卯卯的来，就是按照供金花茶馆那种的来。
日期也定的宽泛。20天内。
乌鸦先确定了昨日拦轿子的那几家，看了订单内容签了字。又看看新来的这些家，算了算又是十几件的量。
这可为难了。
做不出来啊。
因为，哈德里那个家伙可太缠人了啊。他昨日说了，他一回家，就不许自己做衣裳了，整个晚上都得陪他。
又爱折腾，总是抱来抱去、亲来亲去地，怎么都没个够。
他会撩拨，也有耐心，非得让她软了、服了才行。最后躺在他怀里安静地能睡过去。
每日这一起床，就十点了。下午四五点，他就又回来了。再算上午膳、午睡，她自己也就几个小时的时间可以上手。而小杏小棠，便是都熬着夜通宵地干，也不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