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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十里坡。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只透出些许惨淡的灰白,勉强勾勒出密林狰狞扭曲的轮廓。在这片荒凉死寂的密林边缘,一条隐匿在杂草荆棘中的古道蜿蜒深入更深的黑暗。就在靠近古道、不易被察觉的背风洼地,几顶用兽皮和粗糙羊毛毡搭起的营帐如同潜伏的恶兽,悄然匍匐着。

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荒野的沉寂。三骑快马如幽灵般从树林的阴影中冲出,在营寨简陋的木栅栏前骤然勒住。为首的男子一身不起眼的深色劲装,用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份刻意掩饰却依旧透着难掩的贵气,正是秘密出城的太子皇甫俊。他身后两名随从同样神情警惕,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

栅栏前守卫的两名突厥士兵,身材魁梧,髡发结辫,腰间挎着弯刀。看到来人,他们并未行礼,只是沉默地打开了粗陋的木栅门,动作随意中带着某种不言而喻的轻慢。

皇甫俊冷哼一声,并未下马,一夹马腹便率先进入营地。营地不大,正中那顶最大、最厚实的毡帐便是主帐。帐前燃烧着一堆篝火,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守帐突厥武士脸上冷漠戒备的神情。

跳下马,缰绳随手扔给随从。皇甫俊对身后低声道:“在此等候。”两名随从拱手领命,手按腰间佩刀,如同两尊门神般挺立在主帐门口,目光灼灼地与周围虎视眈眈的突厥武士对视,空气瞬间绷紧。

皇甫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忐忑和强撑的尊严,抬手撩开沉重的毡帘,一股混杂着浓烈烤肉香气、劣质酒味和汗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迈步走了进去。

帐内,篝火的余烬在中央的火塘里散发着红光和残余的热气,勉强照亮了帐内陈设。主位铺着一张完整的虎皮,上面大马金刀坐着一个壮硕如熊罴的汉子——突厥王子阿史那勒!

阿史那勒正值壮年,满脸虬结浓密的络腮胡子几乎遮住了下半张脸,唯有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在火光下闪烁着精明、凶悍而又玩味的锐光。他粗壮的脖颈上挂着狼牙项饰,袒露着一侧粗壮如树根的肩膀,上面盘踞着狰狞的狼头刺青。此刻他正用戴着金戒指的粗手,直接撕扯着面前矮几上一块烤得金黄焦香、还在滋滋冒油的硕大羊腿肉。旁边放着一个巨大的皮囊酒袋,他时不时仰头灌上一大口劣质的马奶酒,任由酒水顺着胡须滴落在兽皮袍子上。油亮的嘴角挂着满足的油腻光芒。

皇甫俊走入,阿史那勒仿佛毫无察觉。他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专心致志地啃着羊腿,撕咬、咀嚼,发出吧唧作响的声音,粗鲁而旁若无人。那双鹰眼只是极其轻蔑地在皇甫俊身上极快地扫了一瞬,如同瞥过一只闯入的野狗,便又专注于手中的食物和美酒。

皇甫俊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是大晟太子!即便是处境艰难,何曾受过这等裸的轻视与羞辱?怒火在胸腔中翻腾,他强忍着拂袖而去的冲动,硬邦邦地冷哼一声,解下身上用来遮掩的斗篷随手往旁边一扔,径直走到主位下首的一张矮几旁,盘腿坐了下来。那姿态僵硬,充满了压抑的愤怒。

他目光冰冷地盯着还在大快朵颐的阿史那勒,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直接切入主题:“王子,本太子此前多番遣使携厚礼致意,表达结好之心,你皆置之不理。如今……怎就想起派人‘请’本太子深夜来此荒野相会了?”他将“请”字咬得格外重,充满讽刺。

阿史那勒像是完全没听见,自顾自地灌了一大口酒,满足地呼出一口浓重的酒气,油腻的手指抓起最后一大块连骨羊肉,啃得津津有味,粗大的指关节上沾满了油星。直到将整根羊腿骨上的最后一丝肉丝啃净,意犹未尽地咂咂嘴,才将光溜溜的骨头随手丢在桌上,发出“咚”一声响。

这时,帐门被掀开,一名突厥侍从才慢悠悠地端着一个粗陶大碗走了进来,里面盛着颜色浑浊、飘着几片不知名枯叶的温吞茶水,放在皇甫俊面前的矮几上。那茶,一看便是最低劣的陈年粗茶,水也是凉的。

皇甫俊看着这碗粗茶,再看看阿史那勒享用美酒佳肴、被伺候得妥妥帖帖的样子,一股被刻意怠慢的羞辱感直冲头顶!他怒火攻心,再也按捺不住!端起那粗陶碗,看也不看就往嘴边送,刚喝了一口——

“噗——!”酸涩、土腥、草屑混合着冰冷滑腻的口感瞬间充斥口腔!皇甫俊想也没想,本能地一口喷了出来!污黑的茶水和唾沫星子溅在了他华贵的衣袍和眼前的地面上!

再也压制不住的怒火如同火山般爆发!皇甫俊猛地站起,手臂用力一挥!“砰啷!”粗陶茶碗狠狠砸在铺着兽皮的地上,瞬间四分五裂!碎片和浑浊的茶水飞溅开来!

“放肆!”帐外守着的皇甫俊随从听到里面的碎裂声和主子的低吼,立刻拔刀冲了进来!护在皇甫俊身前,厉声喝道,刀锋出鞘的寒光在火光下闪烁!

几乎是同时,毡帐的门帘被猛地掀开!数名彪悍的突厥武士如同猛虎般咆哮着冲入帐中!呛啷啷!弯刀出鞘,雪亮的刀光瞬间将小小的营帐映照得亮如白昼!冰冷的杀气骤然弥漫!突厥武士们个个目露凶光,将皇甫俊和他的两个随从围在中心,层层叠叠,刀刃前指,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死亡之圈!

皇甫俊脸色唰地一下惨白!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浓烈的杀意惊得浑身一僵,方才的怒火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所替代!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额角瞬间渗出冷汗。他那两个忠心耿耿的随从更是如临大敌,背靠着背,持刀护在主子两侧,额头青筋暴起,但眼中也掠过一丝面对众多敌人的绝望。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兵刃冰冷的反光。

而被这层层刀光剑影包围在中央的阿史那勒呢?这位突厥王子仍旧稳稳当当地坐在虎皮主位上,姿态甚至都没有丝毫改变!他甚至好整以暇地拿起那个巨大的皮囊酒袋,又美美地灌了一大口酒!然后发出一声低沉、短促、充满了极度轻蔑与嘲讽的冷笑!“呵……”

那笑声如同冰冷的钢针刺破了紧绷的死寂。他仿佛在看一场极其可笑无聊的把戏,慵懒地靠在虎皮中,油腻的脸上挂着猫戏老鼠般的玩味笑容。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刀光剑影和沉默中对峙。皇甫俊感觉后背的冷汗已将内衫浸透,每一秒都如同一年般漫长。

终于,阿史那勒似乎欣赏够了皇甫俊主仆那惊弓之鸟般的窘态。他用油乎乎的手指,随随便便地、毫无仪式感地在面前油腻的矮几桌面上“哒、哒”地敲击了两下。

这轻轻两声,如同信号。刚才还如临大敌、凶神恶煞的突厥武士们,动作整齐划一地“唰”一声收刀入鞘!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开,一言不发,转身鱼贯而出,眨眼间便消失在帐门外。整个过程快如闪电,训练有素,只剩下帐内地面上狼藉的碎陶片和湿痕,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浓郁杀气和酒肉混合的怪味。

皇甫俊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长长地、不受控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如同溺水者重获呼吸!他护在身前的两名随从也明显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眼,额头上皆是冷汗,但仍警惕地扫视着门口,手中的刀并未放松。

皇甫俊定了定神,冲着两个忠心耿耿的随从挥了挥手,示意危机暂时解除。两名随从这才收刀入鞘,但眼神依旧锐利地盯了阿史那勒一眼,才慢慢后退,躬身退出了毡帐。

帐内只剩两人。

皇甫俊惊魂甫定,随即涌上的是更汹涌的羞怒!他猛地转身,用力甩了一下衣袖,指着依旧稳坐主位的阿史那勒,声音因惊惧后怕和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阿史那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慢待羞辱本太子?!你是不是……太不把孤放在眼里了?!”

阿史那勒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终于开怀大笑起来。那笑声如同砂石摩擦般粗砺,在狭小的帐内回荡。他笑够了,才用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眸紧紧盯住皇甫俊,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皇甫俊,太子殿下……是你夤夜来此荒郊野外有求于本王!不是本王有求于你!”他向前倾了倾身,一股压迫性的威势弥漫开来,“搞清楚自己位置和处境的……应该是你吧?嗯?”

“你——!”皇甫俊被这直白的话语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色涨红如猪肝,却又无法反驳。形势比人强,他这太子之位如今如同纸糊的,在真正的强权面前,他确实没有讨价还价的底气。他死死咬住下唇,胸口剧烈起伏,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声响,如同斗败的公鸡,重重地坐回原位。

毡帐再次被掀开,这次进来的侍从动作麻利了许多,将地上的碎片迅速清理干净,并端上了一杯新的茶水放在皇甫俊面前。茶杯不再是粗糙的陶碗,而是草原部落少有的上好白瓷杯,里面泡着的是香气清雅、汤色澄澈的上好新茶,袅袅热气弥漫开清淡的茶香。

皇甫俊正在气头上,看也不看,端起茶杯就要喝,想压一压翻腾的气血。然而茶水入口温润,甘洌回甘,唇齿留香,竟然是难得的好茶!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皇甫俊一怔!他愕然地抬头,看向主位上面色阴晴不定、带着一抹若有若无冷笑的阿史那勒。“王子……这又是何意?”皇甫俊放下茶杯,目光中充满了疑惑和警惕。

阿史那勒收敛了笑容,神色变得极其严肃,那双锐利的鹰眼如同锥子般刺向皇甫俊,声音低沉而极具压迫感:“一点小教训罢了。只是想告诉太子殿下一点——”“成大事者……”他微微一顿,每个字都掷地有声,“首要,便是沉得住气!”“连一杯残茶冷水的刺激都受不住,被人轻慢一点便要掀桌子砸碗……殿下,就凭这份心性……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在长安那虎狼之地坐上那张龙椅?又凭什么觉得我突厥该将数万勇士的性命托付给你?”

皇甫俊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怒火瞬间被浇灭大半!阿史那勒的话如同重锤,狠狠敲在他的心头。他嘴唇翕动,想反驳,却找不到有力的词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终颓然地垂下了眼睑。他明白,自己的急躁和浅薄,在对方眼中已暴露无遗。

……**

经过这番敲打,气氛勉强回到了谈判桌上。各自怀着鬼胎的两人终于开始切入正题。

皇甫俊压低声音,将他的计划合盘托出。他深知自己势单力薄,池皇后一系掌控羽林卫(皇宫禁军)和京城防务,明怀霄把控朝堂文官势力。他苦熬多年,暗中收买的几个位阶不高的羽林卫中郎将和城门副将是他在长安仅有的一点底牌。他计划在来年春闱结束、朝廷上下注意力分散、京城人流量大增的“吉日”,由他这几位内应秘密打开几处关键城门,配合阿史那勒派出的数百(或数千,待定)乔装入京的突厥精锐死士(混杂在市井之中),趁夜发动突袭!

“目标明确——”皇甫俊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杀意和刻骨的仇恨,“首要,击杀明怀霄老贼!他是池皇后的爪牙,铲除他等于断其一臂!”“其二,池皇后本人!”他咬牙道,“这毒妇一日不死,宫中便无孤立足之地!”“其三……”他脸上露出一丝扭曲的快意,“孤那位‘好妹妹’长乐皇甫瑛!连同她那纨绔夫婿明琅之,一并铲除!”

他计划的第三步,则是在这突如其来的血腥恐怖袭击造成朝野震动、中枢瘫痪之际,迅速“勤王护驾”(实际上很可能直接兵围皇城),逼迫他那饱受打击、可能已精神崩溃的父皇文昭帝,颁下退位诏书,由他皇甫俊“勉为其难”登上帝位!

“事发突然,雷霆万钧!定让他们措手不及!”皇甫俊眼底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光芒。

阿史那勒静静地听着,手指在油腻的矮几上无意识地敲击着。他那双鹰眼里闪过算计的精光,时而鄙夷,时而审视,最终归于一片深沉。皇甫俊的计划极其冒险,成功的几率……不高。但富贵险中求!对于突厥来说,这是一个将触角深入中原核心地带的绝佳机会!

看到阿史那勒没有立刻反对,皇甫俊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然而,阿史那勒接下来的条件,却让他的火苗瞬间冻结!

“突厥勇士的性命金贵无比。”阿史那勒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王子出兵助殿下成就帝业,殿下需支付相应的代价。”他伸出三根粗壮、戴着金戒指的手指:“第一,事成之后,大晟割让边陲五座重镇予我突厥!城、关、方圆百里,皆归突厥!”这是明目张胆地要求战略要地!“第二,”阿史那勒那双鹰眼里陡然爆发出一种极其贪婪和不容置疑的占有欲的光芒,“孤要一个人!”“莫锦瑟!”他清晰地、斩钉截铁地吐出这个名字!

皇甫俊脸色瞬间剧变!

莫锦瑟!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惊雷劈在皇甫俊心头!上林苑秋猎!那场惊艳绝伦、让他心神摇曳的盲女剑舞!墨色的纱带,飘逸的身姿,与宋麟配合得天衣无缝的凌厉杀伐……那个画面,那份独特的、在残缺中绽放出极致璀璨光芒的魅力,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了他阿史那勒的心上!曲江宴!他与回纥公主葛晴岚那场惊世骇俗的蒙眼箭术对决!黑暗中听风辩位的精准神技,一箭射落金花冠时那份超然物外的绝代风华!那一刻,阿史那勒就知道,他要这个女人!这个女子不属于怯懦的中原纨绔!她应该属于草原,属于最强悍的雄鹰!

当日,他向明太后和文昭帝当面求娶,换来的却是冰冷的拒绝!后来,她竟嫁给了那个徒有虚名、仗着家世在长安横行无忌的纨绔——宋麟!

这简直是莫大的讽刺和侮辱!

阿史那勒的声音陡然变得阴狠:“宋麟……曲江宴马球赛!他当众鞭杀本王爱驹,用球杖将本王打落尘埃,将我突厥勇士的颜面踩在脚下践踏!从那天起,本王就发过誓!定要将那纨绔小儿碎尸万段!将他剁碎了喂狼!”他猛地灌了一口酒,眼中燃烧着嗜血的仇恨:“莫锦瑟……本王更要带走!”他嘴角勾起一丝残忍而得意的狞笑:“本王不介意她嫁过人。在我们突厥草原,贞洁算什么狗屁东西?草原的雄鹰只关心自己的雌鹰够不够烈性!够不够带劲!嫁过人又如何?本王倒觉得,经过那小白脸调教过的……或许……更有滋味,更懂得如何伺候本王!”那话语中的下流之意和势在必得的占有欲赤裸裸地展露无遗。

皇甫俊的心瞬间沉入谷底!莫锦瑟?!这怎么可能!他脸色铁青,艰难地开口,试图打消阿史那勒这疯狂的念头:“王子!此事……恐难办成!莫锦瑟的身份极其敏感!她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女,深受文昭帝信赖的中书舍人!如今更是嫁入平南王府,是宋麟的眼珠子命根子!莫家一门忠烈,权势熏天!更何况平南王宋辰……”他刻意强调这些背景,希望能吓退对方,“将她从这些人眼皮子底下带出来,比登天还难!稍有不慎,便会打草惊蛇,毁了孤的全盘大计!”他希望能让阿史那勒知难而退。

阿史那勒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猛地将酒囊重重砸在矮几上,酒水四溅!那双鹰眼里寒光毕露,充满了赤裸裸的威胁和不容置疑!“那是你太子殿下的事!”他的声音如同从冰缝里挤出来,“孤的条件就在这里!五座城池!和这个女人!”他身体前倾,隔着几案,极具压迫感地盯着皇甫俊:“做到了,我突厥的铁骑可以为你冲锋陷阵!”他向后一靠,抱起双臂,露出冰冷的、事不关己的表情:“做不到……那就请太子殿下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合作?哼,免谈!”最后两个字,掷地有声,封死了所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皇甫俊如同被重锤砸中!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他看着阿史那勒那双毫无转圜余地的眼睛,里面只有贪婪、占有和毫不掩饰的冷酷算计。把莫锦瑟送出去?这意味着什么?不仅会彻底激怒平南王府、镇国将军府这两座庞然大物,一旦消息泄露,更是身败名裂的灭顶之灾!可若不答应……他苦心筹划多年的兵变,引突厥为外援的布局,便将化为泡影!他复仇夺位的梦想,也将遥遥无期。

阿史那勒的最后通牒如同万载玄冰,冻结了营帐内本就稀薄的空气。“免谈”二字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在皇甫俊的心尖上,震得他五脏六腑都翻搅起来。

他僵在原地,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透出死灰般的衰败。营帐内只有篝火余烬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以及阿史那勒粗重的呼吸和酒囊被捏紧的轻微声响,更衬得此刻的死寂令人窒息。

皇甫俊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理智与野心、恐惧与渴望进行着前所未有的激烈拉锯。

交出莫锦瑟?这意味着背叛!是彻头彻尾、无可辩驳的背叛!背叛的对象,不仅仅是那个对他有着提携之恩的文昭帝,更是那个在他最落魄时、顶着莫大压力将他提拔到中书舍人位置、展现过一丝信任的莫锦瑟本人!即便那信任可能掺杂着利用,但这份职司确实让他得以在暗处布局,积蓄了一点点可怜的资本。一旦事发,他将彻底背负忘恩负义、禽兽不如的骂名!天下再无他的容身之处!

更重要的是——代价!镇国将军府!那个掌控南疆军权、麾下猛将如云、家族上下护短成性的庞然大物!莫名老将军一旦知晓自己视若掌珠的女儿被太子出卖给突厥,会如何反应?恐怕顷刻间便会举大军东进,打着“清君侧、诛奸佞”的旗号,将他这个“奸佞”碎尸万段!平南王府!宋麟那个疯子!那个将莫锦瑟看得比自己眼珠子还重要的世子!他会如何疯狂?怕是会不惜一切代价,调动所有力量,天涯海角也要将他追杀至死!更遑论北境的平南王宋辰,与莫名是过命的交情,岂会坐视?这两家联手,再加上暴怒的文昭帝……他皇甫俊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可若不答应……他多年苦心经营的计划,那些散尽金银、许下重诺才艰难收买的几个羽林卫中层军官和城门吏……都将化为泡影!没有突厥精兵的里应外合,他这点人手,在池皇后掌控的绝对力量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别说刺杀明怀霄、池皇后和长乐,恐怕连掀起一点浪花都做不到,就要被碾得粉碎!他所有忍辱负重的谋划、日夜期盼的复仇夺位、登上九五至尊的梦想……都将彻底灰飞烟灭!他皇甫俊将永远活在他的阴影之下,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随时可能被池皇后一系碾死!他不甘心!他不服!

冷汗,顺着皇甫俊的鬓角滑落,滴在他昂贵却布满尘土的锦袍上。他牙关紧咬,下唇几乎被咬出血来。目光时而阴鸷疯狂,时而绝望涣散,双手在膝上无意识地颤抖、攥紧,指甲深陷进掌心带来刺痛也毫无所觉。他猛地抬头看向阿史那勒,眼中充满血丝,试图寻找一丝转圜的余地:“王子!割城之议,尚可商议!但这莫锦瑟……绝非易于掳夺之物!她身份特殊,牵连太广!稍有不慎,便是玉石俱焚!可否……可否另换条件?金银珍宝、盐铁绢帛,甚至是……”他艰难地顿了顿,“…更多的城池,孤也……”

“够了!”阿史那勒粗暴地打断了他,脸上的冷笑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寒刺骨的阴沉和一种看透猎物挣扎的冷酷不耐。“皇甫俊!本王再强调一次!条件就在这里!一个铜板都不能少!一样东西都不能换!”他猛地站起身,高大壮硕的身躯带来极强的压迫感,大步走到皇甫俊面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一字一句如同寒冰碎片砸落:“五座城池!割让文书中必须明明白白!”“莫锦瑟!必须毫发无损地送到本王面前!”他伸出巨手,五指张开,如同鹰爪般在空中虚抓了一下,眼中带着令人心悸的贪婪,“本王说过的话,不容更改!”“你想成就大业?想坐上那张龙椅报仇雪恨?”阿史那勒俯身,滚烫带着酒肉腥气的呼吸喷在皇甫俊惨白的脸上,声音如同地狱的低语,“那就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怎么把你那位‘深得帝心、尊贵无比’的莫舍人……在无声无息之中,弄到你我的掌控之中!”“本王相信太子殿下身为未来天子,这点小事……”他刻意拖长了音节,“总该有办法,做……得……天……衣……无……缝!”那最后几个字,带着浓浓的讽刺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皇甫俊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阿史那勒的话彻底堵死了他的退路。他看着对方那双闪烁着野兽般光芒、毫无同情与理解可言的鹰眼,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他知道,他别无选择。

巨大的压力下,一个极其阴险恶毒的念头,如同毒蛇般悄然在他心中孵化成形……或许……可以借刀杀人?可以制造一场意外?或者利用……莫锦瑟对太后的案子、或者对某些人的同情……设下陷阱?风险极大!但似乎……是唯一可能的路径?

“呼……”皇甫俊长长地、极其沉重地吐出一口气,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像泄了气的皮球,又像是终于被逼上悬崖的困兽,颓然地塌下一直紧绷的肩膀,声音干涩沙哑,如同被砂纸磨过:“……王子放心……”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孤……知道了。此事……孤自会……周密安排。”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带着屈辱和血腥的预兆。

看到皇甫俊终于屈服,阿史那勒脸上露出了满意却又极度鄙夷的笑容。他站直身体,恢复了那傲慢的姿态,拍了拍巴掌。“很好!这才有点未来雄主的气量!”他走回虎皮主位坐下,拿起酒囊,却又仿佛想起什么,懒洋洋地对门外喊道:“来人!送客!”声音恢复了王者的傲慢。

帐帘掀开,进来的不再是那个端茶的侍从,而是两名孔武有力、眼神冰冷、按着腰间弯刀的突厥亲卫。他们对着皇甫俊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但那姿态更像是驱逐。

皇甫俊如同行尸走肉般缓缓站起身。方才屈辱的谈判、沉重的压力、内心肮脏计划的生成以及背叛的刺痛,令他感到一阵阵的眩晕恶心。他强撑着最后的尊严,没有再看阿史那勒一眼,踉跄着脚步,跟着亲卫走出了营帐。

营帐外,他那两名忠心的随从一直提心吊胆地守候着,看到主子脸色灰败地出来,急忙上前搀扶。“殿下!”随从低声惊呼。皇甫俊摆摆手,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他艰难地爬上马背,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在荒凉夜幕下犹如怪兽蛰伏的突厥营寨,眼中最后残留的光是极度的不甘和淬毒的怨恨。他一夹马腹,三骑快马如同逃命般,无声地冲入了密林的黑暗之中。

看着皇甫俊狼狈消失的背影,阿史那勒嘴角勾起一抹冷酷而自信的笑容。他抓起酒囊灌了一大口,眼神锐利如刀。

“哼……”他发出一声低沉的长哼。“想要空手套白狼,煽动本王当马前卒?哪有这般容易!”他放下酒囊,用油乎乎的手指捻了捻浓密的胡须,眼中闪烁着精明算计的光芒。“送信给冀王的人,‘线’放得再远点!盯紧皇甫俊和他那几个手下的一举一动!本王倒要看看……这条被逼上绝路的中原病蛇,到底能有几分手段,怎么把莫锦瑟这条滑不留手的美人鱼……从那张千丝万缕的大网里捞出来,送到本王的牙帐之中!”他舔了舔油腻的嘴唇,眼中爆射出贪婪而暴戾的光芒。“至于宋麟那个乳臭未干的小畜生……”他猛地攥紧拳头,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脆响,“等莫锦瑟到了本王手里,本王要亲自让你看着……你的女人是怎么在草原雄鹰的身下……辗转承欢、生不如死!本王要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将你碎剐凌迟、挫骨扬灰!”他猛地站起身,对着空荡的营帐大吼一声:“来人!备马!去最近的部落!挑几十个最凶悍、最擅长隐匿和搏杀的‘猎狗’!随时准备潜入长安!盯死皇甫俊那几枚注定送死的棋子!本王要确保……莫锦瑟这条命,必须捏在咱们手里!”

篝火的光芒在他粗犷狰狞的脸上跳动,映照出他志在必得的野心和对复仇的渴望。荒野的风在营寨外呜咽,一场围绕莫锦瑟的惊天阴谋,伴随着血腥的交易和算计,已然悄然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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