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城的城门像头蛰伏的巨兽，青黑色的城砖上爬满青苔，门楣上\"黑风城\"三个大字被风蚀得只剩模糊的轮廓，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叶辰刚跟着张屠户跨进城门，就被一股混杂着肉香和铁锈的怪味呛得皱了皱眉。
\"这味儿够冲的。\"王胖子捏着鼻子，磁石链在手里转得飞快，\"比咱村杀猪佬家的猪圈还上头。\"
张屠户却眼睛一亮，循着肉香就往巷子里钻：\"这是酱肘子的味儿！错不了！老李家的酱肘子，卤汤传了三代，据说加了三十二味料，我爹年轻时候跟我吹过八百回！\"
叶辰被他拽着往前跑，眼角余光瞥见城墙根下蹲着个穿灰袍的老头，怀里揣着只瘦得只剩骨头的黑猫，正盯着他们嘀嘀咕咕。那黑猫突然冲他们龇牙，露出两颗尖尖的牙，眼睛绿得像浸了毒的翡翠。
\"别理他。\"林砚从札记里抽出张纸条塞给叶辰，上面用炭笔描着个歪歪扭扭的肘子，旁边写着\"李家巷3号\"，\"老城里的怪人多，咱们先找地方安顿，顺便......\"她咽了口唾沫，\"尝尝肘子。\"
铁甲熊跟在最后，庞大的身躯在巷子里挤得两侧的酒坛叮叮当当响，有个醉汉抱着酒坛从酒馆里晃出来，差点撞在熊肚子上，醉眼朦胧地拍着熊毛：\"嘿，这黑瞎子......毛挺顺啊......\"话没说完就被铁甲熊一屁股拱进了酒馆，里面顿时传来杯盘碎裂的声响。
\"熊哥越来越嚣张了。\"王胖子啧啧两声，突然拽住叶辰的胳膊，\"快看！\"
巷子尽头的李家卤味铺前排着长队，铺子门口挂着十几只油光锃亮的酱肘子，红得发亮，油汁顺着猪皮往下滴，在石板地上积成小小的油洼。掌柜是个络腮胡大汉，手里的砍刀\"哐当\"一声剁开只肘子，肥瘦相间的肉里渗着琥珀色的卤汁，看得张屠户直咽口水。
\"排！必须排！\"张屠户撸起袖子就往队尾冲，刚站定又回头喊，\"叶辰，你带着铁甲熊去客栈订房，我跟林砚在这儿排队，王胖子去买两坛好酒！\"
叶辰正想应下，那城墙根的灰袍老头突然凑了过来，黑猫在他怀里不安地扭动。老头咧开缺牙的嘴笑了，露出黑黄的牙床：\"客官是外地来的吧？别去李家了，今个儿他家的肘子......不干净。\"
\"你胡说啥！\"排在前面的个壮汉回头瞪了老头一眼，\"李掌柜的手艺是黑风城头一份，轮得到你这疯老头说三道四？\"
老头也不恼，只是用枯瘦的手指了指铺子屋檐下的灯笼：\"你看那灯笼穗子，是不是比昨儿短了一截？\"
众人抬头一看，果然见那红灯笼的流苏短了小半尺，边缘还沾着点暗红的渍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
\"那是被老鼠咬了！\"壮汉梗着脖子喊，却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叶辰注意到，卤味铺里的伙计正偷偷往肘子上抹着什么，那东西是粘稠的暗红色，抹完之后，肘子的光泽亮得有些诡异。他碰了碰张屠户的胳膊：\"先别排了。\"
张屠户正盯着肘子流口水，闻言老大不乐意：\"为啥？\"话音刚落，就见铺子里突然冲出个满脸是血的伙计，捂着脖子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脖子上有两个血洞，汩汩往外冒血，像极了被什么东西咬过。
队伍瞬间炸了锅，人群尖叫着四散奔逃。李掌柜提着砍刀从铺子里追出来，脸上溅着血，见人就砍：\"都不许跑！我的肘子还没卖完！\"他眼睛赤红，嘴角挂着涎水，手腕上的青筋暴起，像条快要绷断的麻绳。
\"我操！这是中邪了？\"王胖子拽着叶辰往后退，磁石链\"唰\"地展开，挡在身前。
老头突然怪笑起来，怀里的黑猫跳到地上，身形竟在瞬间涨大了一圈，绿眼睛里映出铺子里堆着的十几只肘子——那些肘子皮下似乎有东西在动，像有无数条小虫子在蠕动。
\"那哪是肘子啊......\"老头的声音像破锣在敲，\"那是'血豸'的卵囊，用活人血喂大的，吃了的人......嘿嘿，就会变成李掌柜那样的行尸。\"
黑猫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叫，纵身扑向卤味铺。李掌柜挥刀就砍，刀刃劈在猫背上，竟被弹了回来，火星四溅。那黑猫顺势在他胳膊上挠了一爪子，五道血痕瞬间变黑，李掌柜惨叫一声，胳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皮肤变得像猪皮一样粗糙。
\"这猫......\"张屠户看得目瞪口呆，\"成精了？\"
\"是守城兽。\"林砚迅速翻开札记，页面上浮现出黑猫的画像，旁边写着【玄夜猫，黑风城百年前的守城兽，以邪祟为食，每逢灾劫便会现身。】她指着画像上猫爪的特写，\"你看它爪子上的倒刺，能破邪祟的肉身。\"
叶辰盯着铺子里那些蠕动的肘子，突然想起什么：\"王胖子，火硝！\"
王胖子秒懂，摸出火硝包就往叶辰手里塞。叶辰掏出唢呐，把火硝倒进去半袋，又灌了口醒神酒，对着卤味铺就吹了起来。《将军令》的调子混着火星喷出去，落在那些肘子上，瞬间燃起绿色的火焰。
\"吱吱——\"无数细长的血色虫子从肘子皮下钻出来，在火里扭动着死去，空气中弥漫开股烧焦的腥臭味。
李掌柜见肘子被烧，疯了似的冲过来，砍刀带着风声劈向叶辰。玄夜猫突然跃起，用身体撞开叶辰，自己却被刀劈中了后背，发出声凄厉的惨叫，身上的毛焦了一大片。
\"找死！\"叶辰眼神一厉，抽出竹刀迎着李掌柜砍去。竹刀看似普通，实则裹着他刚注入的灵力，刀刃划过空气时泛着淡淡的金光。
\"当！\"竹刀与砍刀相撞，李掌柜的刀被震得脱手而飞，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张开嘴就往叶辰脖子咬去——他的牙齿竟变得又尖又长，像野兽的獠牙。
\"这玩意儿还会进化？\"张屠户看得咋舌，抽出青铜小刀从侧面捅向李掌柜的腰，\"吃我一刀！\"
刀是捅进去了，却像扎进了棉花里，李掌柜毫无反应，反而反手一拳打在张屠户胸口，把他揍得倒飞出去，撞在墙上滑下来，捂着胸口直咳嗽。
\"它的弱点在头！\"林砚的札记突然飞起来，拍在李掌柜的额头上，纸页上的符文亮起金光，李掌柜动作顿时一滞。
叶辰抓住机会，竹刀直刺李掌柜的眉心。刀刃没入的瞬间，李掌柜的身体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瘪下去，皮肤迅速干瘪，最后化成一滩黑水，只留下件空荡荡的衣服。
玄夜猫瘸着腿走到老头身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胳膊。老头摸了摸猫背，抬头看向叶辰：\"客官好身手。这黑风城啊，不止肘子不干净，今晚的月亮......也邪性得很。\"
他指了指天上，原本该是满月的月亮，此刻竟缺了个角，边缘泛着诡异的红光。
张屠户捂着胸口站起来，嘴里还骂骂咧咧：\"他娘的，肘子没吃着还挨了一拳......\"话没说完就眼睛一瞪，指着卤味铺的后院，\"那是啥？\"
众人望去，只见后院的草棚里堆着几十只麻袋，麻袋口敞开着，露出里面蜷缩的人影，看样子都是些失踪的城民。
\"得先把人救出来。\"叶辰说着就往后院走，玄夜猫突然窜到他前面，用尾巴指了指西巷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老头叹了口气：\"它是说，西巷的'骨灯'快亮了。那灯一亮，全城的行尸都会被引过去，到时候......\"
叶辰看了眼那些麻袋里的人，又看了看西巷的方向，突然道：\"张屠户，你跟林砚救人，王胖子跟我去西巷。铁甲熊，守住后院别让行尸靠近！\"
\"那肘子......\"张屠户还惦记着卤味。
\"回头让王胖子请你吃十只！\"叶辰说着已经冲了出去，玄夜猫像道黑影般跟在他身后，绿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
西巷的风带着股尸臭味，两侧的房屋门窗都紧闭着，门缝里却透出幽幽的绿光。王胖子的磁石链在手里转得飞快，嘴里念叨着：\"骨灯？是用人骨做的灯吗？听着就渗人......\"
突然，巷尾亮起团惨白的光，那光不像火光也不像月光，照在墙上竟映出无数扭曲的人影，像是有无数只手在墙上爬。叶辰眯眼望去，只见那光源是盏灯笼，灯笼架竟是用一截截细骨拼接而成，里面燃着团绿色的火焰，烧的似乎是某种油脂，噼啪作响。
更吓人的是，灯笼下站着个穿红裙的女人，皮肤白得像纸，手里把玩着串骷髅头手链，每颗骷髅头都只有指甲盖大小，眼窝里嵌着红光。她见了叶辰，突然咯咯笑起来，声音又尖又细，像指甲刮过玻璃：\"又来送死的？\"
玄夜猫对着她弓起身子，背上的毛根根倒竖，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王胖子咽了口唾沫，拽了拽叶辰的胳膊：\"这娘们比李掌柜瘆人多了......要不咱先撤？\"
叶辰没说话，只是握紧了竹刀。他注意到那女人的红裙下，露出的脚踝上拴着条铁链，铁链的另一端埋在土里，上面爬满了蛆虫般的血色小蛇——正是老头说的血豸。
\"你们毁了李掌柜的卵囊，断了我的食源。\"红裙女人把玩着手链，骷髅头的眼睛红光闪烁，\"那就......用你们的骨头做新的灯笼架吧。\"
她说着突然抬手，骨灯的绿光猛地变亮，巷子里顿时响起无数细碎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那些紧闭的门窗里，钻出了一个个面色青白的行尸，正是被血豸寄生的城民，他们的眼睛里都泛着和骨灯一样的绿光。
王胖子的磁石链\"哗啦\"一声展开，链尾的铁钩勾住旁边的墙缝：\"叶辰，硬刚还是溜？\"
叶辰看了眼身后，张屠户他们还在救人，铁甲熊庞大的身影在远处晃动，显然已经和行尸交上了手。他深吸一口气，唢呐突然出现在手里，里面还剩半袋火硝。
\"硬刚。\"他对着王胖子笑了笑，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正好试试新招。\"
玄夜猫突然窜出去，对着最近的行尸就扑了上去，爪子撕开行尸的喉咙，黑血溅了它一身，却半点没影响它的速度。王胖子的磁石链像活过来似的，缠住三个行尸的脚踝，猛地一拽，让它们撞成一团，趁机抽出腰间的短刀，一刀一个解决掉。
叶辰则举起唢呐，对着红裙女人吹奏起来。这次不是《将军令》，而是段急促的《急先锋》，火硝混着灵力从唢呐口喷出去，化作漫天火星，落在行尸身上就燃起绿火，疼得它们嗷嗷直叫。
\"有点意思。\"红裙女人舔了舔嘴唇，突然抓起骷髅手链往地上一摔，手链落地的瞬间，那些小骷髅头竟长出四肢，变成无数只骷髅小怪物，像潮水般涌向叶辰。
叶辰把竹刀塞给王胖子：\"护着唢呐！\"自己则抽出腰间的匕首，迎着骷髅怪冲了上去。匕首划破空气的声音和骷髅的骨节摩擦声混在一起，竟有种诡异的节奏。
他一刀劈开两只骷髅怪，余光瞥见红裙女人正往骨灯里添什么东西，那东西一进去，骨灯的绿光就浓了几分，行尸的动作也快了不少。
\"王胖子！砸灯！\"
王胖子闻言，磁石链带着风声甩向骨灯，却被红裙女人伸手挡住。她的手心突然多出层黑鳞，硬生生接住了铁链，嘴角勾起抹冷笑：\"就凭你？\"
就在这时，玄夜猫突然从房顶上跃下，直扑红裙女人的脸。女人躲闪不及，被猫爪在脸上划了三道血痕，血痕处冒出白烟，她惨叫一声，后退了两步。
\"好机会！\"叶辰吹了声口哨，玄夜猫立刻会意，绕到女人身后，用尾巴缠住她的铁链。
红裙女人又惊又怒，挥手想甩开猫，王胖子趁机拽回磁石链，在手里转了个圈，猛地甩向骨灯——这次铁链上缠着团火硝，是叶辰刚才偷偷塞给他的。
\"砰！\"
火硝在骨灯旁炸开，绿色的火焰顿时窜起丈高，骨灯的架子被炸开个缺口，里面的油脂流出来，在地上烧出片火带。红裙女人惨叫着扑向骨灯，却被火带拦住，身上的红裙沾到火星，瞬间燃起大火。
\"不——我的灯！\"她在火里扭动着，皮肤寸寸焦黑，最后化成了堆黑灰，脚踝上的铁链也随之断裂，那些血色小蛇钻进土里不见了。
骨灯一灭，巷子里的行尸顿时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倒在地上，身体迅速干瘪。玄夜猫跳到叶辰肩头，用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王胖子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他娘的......这黑风城比沼泽还邪门......\"
叶辰捡起块没烧完的骨灯碎片，放在手里掂量了下：\"这只是开始。你看这骨头的切口，很整齐，不像是野生成的......有人在故意养这些邪祟。\"
远处传来张屠户的大嗓门：\"叶辰！王胖子！人死光了没？救出来的人说城东的粮仓里还有动静！\"
叶辰把骨片塞进怀里，拍了拍王胖子的肩膀：\"走，去粮仓。看来这黑风城的'惊喜'，不止肘子这一样。\"
玄夜猫从他肩头跳下来，朝着粮仓的方向窜去，绿眼睛在夜色里划出道弧线，像颗会跑的流星。叶辰望着它的背影，突然觉得这趟黑风城之行，或许比想象中更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