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家的路上，晓艺的心情复杂难言。洛锦川的家庭与她想象的完全不同——物质丰富却聚少离多。而她家虽然普通，每晚却是一家人围坐在超市后间的小桌前吃饭聊天。
路过自家超市时，晓艺看到爸爸正踮着脚更换超市门口烧坏掉的灯泡，妈妈在收银台前和熟客说笑。这平凡的一幕突然让她眼眶发热。
她抱紧怀中的礼物袋，里面不仅有珍贵的书籍文具，更有一颗少年最真挚的心意。无论家境如何悬殊，有些东西是相通的——比如对知识的渴望，比如那份说不出口却藏在每个细节里的喜欢。
自从发现儿子对晓艺暗搓搓的心思，洛妈妈周雅女士踩着三厘米的高跟鞋，鬼鬼祟祟地躲在玉江中学对面的文具店门口。
她今天特意换了便装——米色风衣配牛仔裤，还戴了副平光眼镜把和洛锦川一样的漂亮眼睛做伪装，把披肩长的栗色大波浪扎起来了，活像个不入流的私家侦探。
“美女，您要买什么？”文具店老板狐疑地看着这个在门口徘徊了十分钟的古怪女人。“啊，随便看看。”周雅扶了扶眼镜，目光却悄咪咪锁定在对面学校的大门。
作为国际公司的资深翻译，她精通五国语言，参加过无数高级别会议，此刻却像个青春期少女一样紧张——全因为儿子书桌抽屉里那张被反复摩挲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扎着马尾辫，在阳光下笑得灿烂。所以上周来家里吃饭的那个乖巧女孩，周雅一眼认出那是儿子的同班同学刘晓艺。
作为母亲，她太了解洛锦川了——那个连全家福都懒得摆出来的儿子，居然偷偷收藏女同学的照片还那么宝贝的呵护着？
放学铃响起，学生们如潮水般涌出校门。周雅迅速躲到报刊亭后面，看着儿子和几个男生一起走出来。
洛锦川穿着藏蓝色校服，肩上的书包带松松垮垮地挂着，明明是最普通的打扮，在人群中却格外醒目。
“洛锦川，物理竞赛那道题你最后答案是多少？”一个戴眼镜的男生问道。“3.14乘以十的负三次方。”洛锦川头也不抬地回答，目光却扫向校门另一个方向。
周雅顺着儿子的视线看去——果然是那个叫刘晓艺的女孩，正和几个女生有说有笑地走向相反的方向。她注意到儿子的眼神瞬间柔软下来，虽然脸上还是那副冷淡表情。
等洛锦川走远，周雅立刻跟上刘晓艺一行。女孩们在路口分手后，晓艺独自拐进了一条热闹的小街。周雅保持安全距离尾随着，心跳加速得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安心超市”的红招牌很快映入眼帘。洛妈妈在马路对面观察了五分钟，终于鼓起勇气，像个普通顾客一样推开了超市的玻璃门。
“欢迎光临！”收银台后的中年妇女热情招呼，周雅通过相似的眉眼认出这是刘晓艺的母亲。“请、请问酱油在哪里？”周雅随便编了个借口，目光却在搜寻那个女孩的身影。
“最里面右边货架。”一个清脆的声音答道。周雅转头，看见晓艺坐在仓库边靠窗的小桌前，面前摊开厚厚的习题集，铅笔夹在耳朵上，模样可爱极了。
周雅假装挑选酱油，偷偷观察着这个可能成为未来儿媳的女孩。晓艺时而皱眉咬笔帽，时而恍然大悟般飞快书写，完全沉浸在题海中。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认真的侧脸上，连周雅都不禁莞尔——难怪儿子会心动。“阿姨，您要生抽还是老抽？”晓艺突然抬头问道。
周雅吓了一跳，手里的酱油瓶差点没拿稳掉地上：“啊，老抽...，家里做菜发现用完啦，谢谢。”“三块五。”晓艺的母亲接过酱油，熟练地装袋。周雅注意到这位超市老板娘的手上有长期劳作的痕迹，但笑容格外温暖。
正当周雅准备结账离开时，超市门又被推开，一个穿校服的打着耳钉的女孩气喘吁吁地冲进来：“晓艺老师！数学竞赛那道压轴题我搞明白了！”
晓艺惊喜地跳起来：“张丽？快给我讲讲！”两个女孩立刻头碰头研究起题目来。
周雅站在一旁，看着儿子喜欢的女孩耐心给朋友讲解，时不时还画个示意图。她突然理解了洛锦川为什么会被这个普通家庭的女孩吸引——那种纯粹的认真和热情，是再好的家教也培养不出来的气质。
周雅悄悄多买了几包零食，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超市。她决定暂时不揭穿自己的身份，先回去和丈夫分享这个有趣的发现。
洛志远听完妻子的“侦查报告”，眉头皱成了“川”字：“小川才初二，你就想这些？”
“还花了一整天，去跟踪人家，幼稚。”洛爸爸语气略略带着一丝醋意和怨气。
“哎呀，我又没说要他们现在就谈恋爱，”周雅剥着橘子，双腿盘坐在真皮沙发上。
“但那女孩确实不错，学习努力，还帮川川补语文...”
“再说了以前的人十五岁都已经成亲了，没事啦，这闺女我很看好的。”
“下周我要带小川去省电视台参观，”洛志远打断妻子，翻开工作笔记本，“台里新来了个英国专家，正好让小川练练英语日常交流能力。”雅撇撇嘴。
丈夫总是这样，把儿子的每一步都规划得严丝合缝——初二结束前要读完《全球通史》，暑假去北京参加英语夏令营，高二争取保送外国传媒专业学校...
仿佛洛锦川是他精心雕琢的一件作品，容不得半点偏差。“你问过小川想做什么吗？”周雅忍不住问。
洛爸爸头也不抬：“他那么好的条件，当然要成为文化传播领域的顶尖人才。我已经联系了哥伦比亚大学的校友...”
周雅翻了个白眼。丈夫永远不明白，儿子那双越来越像他的面容里，藏着多少未曾说出口的想法。
周六上午，洛锦川跟着父亲来到了省电视台。气派的广电大楼里，工作人员见到洛志远都恭敬地喊“洛局长”。
洛锦川安静地跟在后面，像个乖巧的提线木偶。“这位是bbc的史密斯先生。”洛爸爸向儿子介绍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他正在指导我们新节目的制作。”
洛锦川用流利的英语与对方交谈起来，谈吐得体让洛志远觉得脸上有光。参观完新闻直播间后，史密斯突然问洛锦川：“你对传媒行业感兴趣？”
洛锦川顿了顿，目光扫过控制室里那些复杂的设备：“我...有个朋友很喜欢广播。”
洛志远没注意到儿子说“朋友”时微微发红的耳尖，只当是同学间的普通交情。他自豪地向史密斯介绍儿子各科成绩如何优异，未来计划如何远大。
洛锦川站在一旁，眼神却飘向隔壁的广播录音室——那里有台老式调音台，和玉江中学广播站的设备很像，让他不自觉联想到那一抹身影。
回家的车上，洛爸爸难得地拍了拍儿子肩膀，赞赏地：“今天表现不错。史密斯先生说你的英语比很多大学生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