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竞赛前一周的晚自习，刘晓艺不经意发现桌洞里多了个牛皮纸包。
拆开是本手写笔记，扉页上用蓝色钢笔写着《高中英语语法全解》，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她翻到中间，发现夹着张便签：
“听说你需要——Y。”
这字迹她太熟悉了。上次那本放在货架上的《高考英语冲刺》上也有同样的标记。
刘晓艺把笔迹放在鼻尖嗅了嗅，闻到淡淡的墨水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松木气息——和洛锦川钢笔上的味道一样。
“看什么呢脸这么红？”周漾突然从窗外探进头来。她一把抢过笔记，吹了声流氓口哨，“哟，重点班这笔记比老师教案还详细。”
刘晓艺慌忙去抢，笔记本哗啦掉在地上。
散落的纸页间突然飘出张照片：是去年英语演讲比赛的合影，洛锦川站在领奖台上，笑容阳光明媚，身旁空着的亚军位置被人用红笔画了个小箭头，指向观众席——那里用极细的笔触勾勒出个扎马尾的轮廓。
“这算什么告白方式？”周漾瞪大眼睛，“提前预定搭档？”
窗外传来熟悉的哒哒脚步声。刘晓艺羞得慌忙把照片夹回笔记里，抬头看见洛锦川抱着一摞书站在走廊里。
夕阳从他身后照过来，白衬衫几乎透明，勾勒出少年人挺拔的肩线，衣服简单束进牛仔裤里，劲瘦的腰线也十分明显。
两人隔窗相望，谁都没有说话，但似乎又像是说了很多。
竞赛当天清晨，刘妈妈破天荒地给刘晓艺煮碗卧了了两个荷包蛋的必胜面条。
“囡囡，别紧张。”她把搪瓷缸往女儿手里塞，滚烫的麦乳精冒着热气，“我和你爸永远支持你。”
刘爸爸默默递来支新钢笔。笔帽上刻着细小的花纹，是超市里最贵的英雄牌，里面已经填满墨水。
刘晓艺认出这是泡面角那个玻璃罐里攒的零钱买的——洛锦川坚持付的一毛钱热水费，原来刘妈妈都留着。
考场设在玉江二中。刘晓艺走进教室时，发现自己的座位靠窗。监考老师笑着说：“各位同学请检查好自己的文具，准备发卷。”
她拧开瓶盖，洛锦川在出发前塞给她的矿泉水，发现标签背面用圆珠笔写着：「深呼吸——Y」
听力测试的磁带开始转动。熟悉的英式发音流淌而出，刘晓艺突然想起前世加班时听的bbc广播。
那些以为早已遗忘的单词和语法，此刻像春汛的溪流，欢快地涌回脑海。
写作题是《未来的职业》。刘晓艺的笔尖在纸上稍作停顿，然后流畅地写下：\"I want to run a bookstore with a coffee corner...\"
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考卷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恍惚间她仿佛看见前世的自己坐在写字楼里，对着电脑屏幕发呆的样子。
交卷时，监考老师多看了她两眼：“你是哪个学校的？作文用词很专业。”
走出考场，刘晓艺在繁茂的梧桐树下看见了洛锦川。他靠在自行车旁，手里拿着本《新概念英语第三册》，似乎就是在等她。见她出来，他合上书，什么也没问，只是递过来一个油纸包。
是“安心超市”的招牌肉包，还冒着热气。
“我妈......”
“阿姨让我带的。\"洛锦川嘴角微微上扬，“她说你早上只吃了半碗面。”
刘晓艺咬了口包子，肉汁溢满口腔。远处传来放学的铃声，一群白鸽从教学楼顶腾空而起。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想起前世那个孤独的职场女性了。
“谢谢你的‘武林秘籍’。”她轻声说。
洛锦川低头调整自行车铃铛，金属部件发出清脆的声响：“不客气。走吧我送你回去。”阳光穿过树叶间隙，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色光点。
回程的路上，刘晓艺侧坐在自行车后座，一手里攥着那本笔记。风把洛锦川的白衬衫吹得鼓起来，像张饱满的帆。
另一只手环上男生劲瘦有力的腰，她小心翼翼地把手虚虚搭在少年温热的腰腹上，触及他如擂鼓般的脉搏。
梧桐树的影子一道道掠过他们身上，如同时光的刻度，像极了青春偶像剧里面的场景。刘晓艺突然明白，重生最大的礼物不是预知未来，而是有机会重新体会这些曾经错过的悸动与温暖。
远处，“安心超市”的招牌在夕阳下闪闪发亮。刘妈妈站在门口张望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刘爸爸正在给新做的折叠椅刷最后一遍清漆。风送来隐约的饭菜香，还有刘妈妈惊喜的呼唤：
“回来啦？，囡囡，排骨刚炖好！”
“小洛呀，要不来我们家吃一口。你今天去接晓艺，辛苦啦！”刘妈妈热情地招呼着。
“不用啦，我就是顺路送她回来的。”洛锦川温声拒绝着。
“晓艺再见。”“谢谢！”两两道别。
英语竞赛结束后的第三天，刘晓艺在早自习上翻开了那本熟悉的《高中英语语法全解》。
笔记本的扉页没有署名，但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每个字母的收尾都带着细微的顿笔——这种笔锋她太熟悉了。
上周物理课代表收作业时，她曾无意间瞥见洛锦川的作业本，那一手漂亮的钢笔字在一摞潦草的作业里格外醒目。
她轻轻摩挲着纸页，忽然发现某一页的页脚有个极小的“Y”字标记，和之前那本《高考英语冲刺》上的一模一样。
“原来真的是他......”
刘晓艺的指尖微微发烫，脸颊微微发红，赶紧合上笔记本，假装若无其事地翻开英语课本。
可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浮现出洛锦川站在黑板前解题的样子——修长的手指捏着粉笔，板书工整得像艺术品，连标点符号都一丝不苟。
下午的生物实验课，刘晓艺故意和洛锦川挤到了一个实验组。
“这道题......能帮我看看吗？”她鼓起勇气，指着练习册上的一道完形填空题。
“好像，我竞赛上有一道类似的也没做对？”
洛锦川愣了一下，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他接过练习册时，刘晓艺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有一小块墨渍——和笔记本上某处蹭花的笔迹颜色一模一样。
“这里考察的是虚拟语气。”他声音很轻，从口袋里掏出钢笔，在草稿纸上写下\"If I were...\"的句式。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格外清晰，“记住，虚拟语气要用were，不管主语是第几人称。\"
他的讲解条理分明，甚至画了个简单的思维导图。
刘晓艺偷偷抬眼，发现他垂眸时睫毛格外长，鼻梁的线条干净利落，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清晰的锁骨。
“听懂了吗？\"他突然抬头，眼神透着认真和热切。
“啊？哦......懂了！”刘晓艺慌忙点头回应，耳根发烫。
洛锦川似乎没察觉她的异样，又补充道：“你语法基础其实很好，就是太纠结。有些题第一直觉是对的，不用反复斟酌的。”
刘晓艺怔住了。前世的她确实有过度检查的习惯，连发邮件都要反复修改三遍。没想到这个毛病在已经近五十岁的灵魂里依然存在，更没想到洛锦川居然能一眼看出来。
她的视线和洛锦川在空中交汇，少年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放学时分，风送来远处小贩的叫卖声，空气里飘着烤红薯的甜香。刘晓艺把写满解题步骤和思维导图的草稿纸小心地夹进那本《高中英语语法全解》里，回家的脚步不自觉地轻快起来。
“囡囡，试试这个。今天百货大楼清仓，我砍到十五块。”
刚到家，刘妈妈突然从里屋拿出个塑料袋，里面是条崭新的牛仔裤，
刘晓艺惊讶地摸着裤子上细密的针脚。前世刘妈妈也给她买过衣服，但总是灰扑扑的宽大款式，说“学生就要穿得朴素”。而眼前这条牛仔裤是时下最流行的微喇款式，裤脚还绣着几朵小花。
“快去换上看看，说是小姑娘的款式。”刘妈妈难得露出狡黠的笑容，“你爸都说好看。”
镜子里，十四岁的少女身形纤细，牛仔裤勾勒出流畅的腿部线条。刘晓艺突然意识到，这是重生后第一次认真打量自己——不再是前世那个疲惫的职场女性，而是一个充满可能性的鲜活生命。
第二天早晨，刘晓艺穿着新牛仔裤去上学。
教室里嗡嗡的早读声中，她感觉有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周漾风风火火地冲过来，一把捏住她的裤脚：“可以啊刘晓艺！这喇叭牛仔裤我在《当代歌坛》上看过！”
更让她意外的是，课间收作业时，洛锦川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递作业本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背，触感温热又迅速撤离。
下午的英语课上，老师宣布竞赛成绩。刘晓艺获得市级二等奖，名字和洛锦川去年的一等奖一起被写在黑板报的光荣榜上。
“有请刘晓艺同学分享一下学习经验。”老师笑着说。
站在讲台上，刘晓艺的目光不自觉地寻找那个身影。洛锦川坐在教室后排，阳光化成金色披风洒在他半边肩膀上，像给他镀了层金边。
他手里转着钢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其实......”刘晓艺深吸一口气，眼神瞄向他，“除了多做题，有个好老师也很重要。”
放学路上，周漾神秘兮兮地塞给她一张纸条：“某人让我转交的。”
纸条上是熟悉的字迹：「周日图书馆有新到的《英语世界》，要一起看吗？——Y」
夕阳把刘晓艺的影子拉得很长，牛仔裤上的小花朵在余晖中闪闪发亮。
她突然发现，这次重生奇遇真的是幸运女神加持一般，不仅能弥补遗憾，还能遇见那些前世错过的美好，比如一本字迹工整的笔记，一条绣花的牛仔裤，和一个愿意为你停下脚步讲题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