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背叛与守护**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泼洒在因精英尽出而显得格外空旷寂寥的青岚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沈砚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行至万象阁侧面那处靠近悬崖的观察点。这里地势险要，视野却相对开阔，能隐约看到万象阁那巍峨的轮廓在夜色中沉默矗立，其表面流转的阵法光华，在【能量感知】中如同交织的蛛网，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他屏息凝神，将“心源炉鼎”的感知力催发到极致，如同无形的触手，小心翼翼地探向万象阁。他不需要深入，只需要尽可能多地记录下外部阵法的能量节点、流转规律，以及那些隐藏在暗处、气息晦涩的守卫位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远处，西北方向，隐隐传来了骚动声！赵明果然动手了！虽然距离尚远，感知不清，但那股混乱的能量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夜的沉寂。
几乎是同时，万象阁东南角，一道凌厉无匹、带着浓烈阴寒邪气的黑色光芒，如同毒龙出洞，悍然撞向了阁外的守护光罩！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撕裂夜空！光华爆闪，阵法剧烈震荡，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黑鸠动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石破天惊！
“敌袭——！东南角！结阵！”
“西北方向也有动静！小心调虎离山！”
短暂的死寂后，万象阁周围响起了守卫弟子又惊又怒的呼喝声，以及急促的脚步声和兵刃出鞘的铿锵之音。原本隐于暗处的数道强大气息瞬间爆发，流光道道，大部分朝着动静最大的东南角黑鸠所在位置扑去，亦有部分谨慎地分兵赶往西北方向查探。
机会！
沈砚精神高度集中，趁着阵法被猛烈攻击、能量流转出现瞬间紊乱，守卫注意力被极大分散的宝贵间隙，疯狂地记忆、分析着眼前的一切。他看到了阵法在承受攻击时几个节点的明暗变化，看到了能量回流时产生的细微迟滞，也确认了至少有三处极其隐蔽的暗哨位置……
然而，就在他全神贯注于万象阁之时，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明确恶意的能量波动，如同滑腻的毒蛇，骤然闯入了他的【能量感知】范围！
这波动并非来自万象阁方向，而是……来自静心苑！
而且，这股气息他并不陌生，带着一丝魔教功法特有的阴冷，却又并非黑鸠那般强大张扬，更像是一个……潜伏更深、更擅长隐匿与刺杀的暗桩！
他们的目标……是林清漪？！
沈砚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胸腔！
为什么？魔教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对一个早已被宗门遗忘、毫无价值的“废人”下手？是灭口？是因为自己与她接触过密，引起了怀疑？还是……单纯的清除一切潜在的不稳定因素？
无数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但此刻已容不得他细想！
那股充满恶意的能量，正以极快的速度，逼近静心苑！而此刻的静心苑，毫无防备！
“完成任务”与“守护她”。
两个选项，如同冰冷的天平，在他心中剧烈摇晃。
万象阁近在眼前，黑鸠正在制造绝佳的机会，或许再给他几十息的时间，他就能找到那个关键的漏洞，完成魔教的任务，解除自身的危机……
可是，林清漪……
那个在雨夜中崩溃哭泣的女孩，那个捧着桂花糕眼中重新燃起光亮的女孩，那个与他论道时眼中闪耀着智慧光芒的女孩……她刚刚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她的生命之火才刚刚重新点燃！
他能眼睁睁看着这簇火焰，在自己眼前被无情掐灭吗？
不能！
几乎是在意识到危险的瞬间，身体已经先于理智做出了选择！
沈砚猛地收回探向万象阁的感知，体内那经过“心源炉鼎”淬炼的、微弱却精纯的内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轰然运转！他不再隐藏，身形如离弦之箭，不再是潜行，而是爆发出了远超“凝气境杂役”应有的速度，化作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灰影，不顾一切地朝着静心苑的方向冲去！
什么任务！什么魔教！什么卧底身份！
此刻，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她出事！
**……**
静心苑内，林清漪刚刚结束一次“意之路”的构筑尝试。外界隐约传来的轰鸣与骚动，让她有些心神不宁。她走到窗边，担忧地望向主峰方向，那里光华闪烁，显然发生了激烈的战斗。
她并不担心宗门的存亡，那些离她太远。她只是下意识地，想到了那个此刻不知身在何处的墨尘师弟。如此混乱的夜晚，他一个杂役弟子，会不会有危险？
就在这时，院门方向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嚓”声，像是门闩被什么锋利的东西悄然切断。
林清漪浑身汗毛瞬间倒竖！一种被毒蛇盯上的冰冷恐惧感瞬间攫住了她！她猛地转身，只见院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衣中、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眼睛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滑了进来！
那人手中反握着一柄漆黑的短刃，刃身毫无光泽，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与死亡气息。他的目光直接锁定了站在窗边的林清漪，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黑线，直刺她的咽喉！速度快得惊人！
完了！
林清漪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因极度恐惧而僵硬，那刚刚凝聚起的微弱生机，在这赤裸裸的杀意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她甚至连呼救都来不及发出！
眼看那淬毒的刃尖就要触及她苍白的皮肤——
“砰！”
一声闷响！
一道灰色的身影，以近乎不可能的角度，如同凭空出现般，悍然撞碎了窗户，挡在了林清漪与那柄短刃之间！
是墨尘！
他来得太快，太急，甚至来不及做任何花哨的动作，只能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盾牌！
只见他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出，并非去格挡那致命的短刃，而是五指成爪，指尖萦绕着一层极其淡薄、却凝练无比、带着一丝寒意内劲，精准无比地扣向了黑衣人握刀的手腕！
这一抓，角度刁钻，时机妙到毫巅，蕴含着他超越此世的搏击理念和对人体结构的深刻理解，更是调动了“心源炉鼎”所能催发的全部力量！
那黑衣人显然没料到会突然杀出一个人，更没料到这个看似普通的杂役弟子，出手竟如此狠辣精准！他手腕剧痛，仿佛被铁钳箍住，短刃的去势顿时一滞！
“噗！”
虽然沈砚扣住了对方手腕，改变了短刃的轨迹，但那锋利的刃尖还是擦着他的手臂划过，带起一溜血花！剧痛传来，沈砚却眉头都未皱一下，另一只手已然并指如剑，凝聚着全部的心神与内劲，直刺对方胸腹要害！
黑衣人又惊又怒，手腕被制，仓促间只能抬臂格挡。
“嘭！”
气劲交击，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黑衣人浑身一震，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惊骇！这杂役弟子的内力……明明感觉并不雄厚，却异常精纯凝练，更带着一股奇异的穿透力，竟让他气血一阵翻涌！
而沈砚也被反震之力震得后退半步，喉头一甜，强行将涌上来的鲜血咽了回去。修为的差距，终究是硬伤。若非凭借出其不意和超越时代的技巧，他根本挡不住对方一击。
但，他终究是挡下了！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直到此时，林清漪才从极度的惊恐中回过神，看着挡在自己身前那并不算宽阔、却如同山岳般坚定的灰色背影，看着他手臂上那道刺目的血痕，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墨尘……师弟……”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那黑衣人一击不中，又被沈砚那迥异于此世武学的诡异手段所慑，又听到远处万象阁方向的动静似乎有平息迹象，心知此地不可久留。他怨毒地瞪了沈砚一眼，仿佛要将他牢牢记住，随即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瞬间消失在院墙之外。
危机，暂时解除。
院内，只剩下破碎的窗棂，滴落的鲜血，惊魂未定的林清漪，以及……身份已然暴露的沈砚。
沈砚缓缓转过身，面对着林清漪。他脸色有些苍白，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但他看向她的眼神，却依旧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林清漪看着他，看着这个她一直以为只是心善、有些神秘的杂役弟子。刚才那电光火石的交手，那精妙狠辣的擒拿，那凝练的内劲……无一不在昭示着，他绝非凡俗！
他会武功！而且，身手不凡！
他一直在隐藏！
他到底是谁？
巨大的震惊、疑惑、后怕，以及那劫后余生、因他舍身相护而产生的巨大冲击，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窒息。
她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了一声带着无尽震撼与探寻的颤音：
“你……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