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索座位”老奶奶的惊吓，程晓阳彻底成了惊弓之鸟，紧紧挨着陆临，眼睛再也不敢乱瞟，只敢盯着自己膝盖上绞在一起的手指，心里默默祈祷快点到站。
车厢里似乎恢复了正常。
阳光透过车窗，带来暖意，引擎声和报站声也显得格外亲切。
之前那种无处不在的阴冷窥视感，在赤魇幻影和索座位鬼消失后，似乎也暂时退去了。
程晓阳偷偷松了口气，也许……赤魇只是偶尔出来吓唬他们一下，并不能一直跟着？
就在他心神稍稍松懈的刹那，公交车缓缓驶入一条相对僻静的隧道。
隧道里灯光昏暗，忽明忽灭，车辆行驶的声音在封闭空间内产生回响，显得有些沉闷。
程晓阳起初并没在意，这条隧道他以前也坐车经过几次，只是觉得今天的灯光好像格外不稳定。
然而，随着公交车在隧道中深入，他渐渐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车窗外的隧道墙壁，似乎……变得模糊起来？不再是坚实的混凝土结构，反而像是蒙上了一层流动的、灰蒙蒙的雾气。
隧道顶部的灯光也越来越暗，间隔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零星几点微弱的光斑，如同鬼火般在雾气中飘荡。
车厢内的光线也迅速暗淡下去，温度开始明显下降，一种熟悉的、深入骨髓的阴冷感再次弥漫开来。
“学长……”程晓阳不安地小声叫道，下意识地抓住了陆临的衣袖。
陆临早已察觉异常，他猛地坐直身体，眼神锐利如鹰隼，扫向车窗外。
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这绝不是普通的隧道！
“司机！停车！”陆临突然扬声喝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然而，驾驶座上的司机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依旧平稳地握着方向盘，车辆速度甚至隐隐有加快的趋势。
车厢内其他寥寥无几的乘客，也仿佛陷入了某种呆滞状态，一个个低着头，面无表情，对周围的变化毫无所觉。
“不对劲……学长，他们……”程晓阳惊恐地看着那些如同蜡像般的乘客。
陆临没有理会那些乘客，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
隧道仿佛没有尽头，前方的黑暗浓郁得化不开，只有公交车的大灯勉强照亮短短一截路面，而那路面的颜色……
正在变得越来越暗，越来越不像柏油路，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荒芜土地的灰黑色。
更让人心悸的是，前方黑暗的深处，隐约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古朴而破败的牌楼轮廓！
牌楼后面，影影绰绰，仿佛有无数模糊的影子在晃动！
阴阳交界！鬼门关！
这辆公交车，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某种力量影响，偏离了正常的路线，正朝着生者禁地的方向驶去！
“不能再前进了！”陆临低吼一声，左手猛地从袖中甩出三张金色的破障符，化作三道流光，疾射向公交车的前挡风玻璃！
噗！噗！噗！
符箓撞在玻璃上，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整个公交车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驾驶座上的司机身体猛地一颤，仿佛从梦中惊醒，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下意识地踩下了刹车！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公交车在巨大的惯性下向前滑行！
然而，前方的景象并没有因为刹车而改变！那座巨大的牌楼越来越近，甚至能看清上面模糊的、蕴含着古老法则的篆文！
一股强大无比的吸力从牌楼后方传来，拉扯着公交车继续向前！
车内的温度已经降到了冰点，车窗上开始凝结出冰冷的霜花！
那些呆滞的乘客身上，开始散发出淡淡的黑气，仿佛他们的魂魄正在被剥离！
“完了完了……我们要被拉进鬼门关了！”程晓阳吓得魂飞魄散，绝望地闭上眼睛。
陆临眼神一厉，知道单靠符箓已经无法阻止！
他猛地咬破舌尖，又是一口精血喷出，双手急速结印，周身散发出强大的灵力波动，准备强行施展法术，哪怕再次透支也要将这辆车逼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哎呀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会惹麻烦了~”
一个飘忽忽的、带着几分慵懒和戏谑的女声，突兀地在车厢内响起。
紧接着，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车厢最前方，正好站在了司机旁边。
是白无常！
她依旧穿着那身宽大的白袍，手里把玩着白色的哭丧棒，看着前方近在咫尺的鬼门关虚影，鲜红的嘴角撇了撇，似乎有些嫌弃。
“扰人清梦……”她抱怨了一句，然后随手将手中的哭丧棒朝着前方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也没有耀眼的光芒。
仿佛只是点破了一个肥皂泡。
那巨大的牌楼虚影、浓郁的灰雾、恐怖的吸力，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
车窗外的景象猛地一变，重新变回了正常的隧道墙壁和稳定的灯光！公交车的大灯照亮前方，已经是隧道出口的光亮！
车厢内的温度迅速回升，霜花融化。那些呆滞的乘客们浑身一颤，茫然地抬起头，互相张望，似乎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司机也一脸后怕地抹着冷汗，赶紧重新启动车辆，缓缓驶出隧道。
一切恢复正常，仿佛刚才那惊魂一幕只是所有人的集体幻觉。
白无常转过身，飘到陆临和程晓阳面前，歪着头打量了一下脸色苍白的陆临和吓得快晕过去的程晓阳，摇了摇头：
“我说小学霸，你也太乱来了吧？伤还没好就又折腾？还有你，小学渣，你这惹麻烦的体质真是名不虚传，坐个公交都能坐到黄泉路上去？”
程晓阳看到白无常，简直像看到了亲娘（虽然这位亲娘有点不靠谱），带着哭腔道：“白大人！救命啊！刚才吓死我了！”
陆临散去凝聚的灵力，压下喉咙口的腥甜，脸色难看地看着白无常：“你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顺便捞人。”白无常打了个哈欠，“感觉到这边阴阳界限波动异常，就过来看看，果然又是你们俩。”
她顿了顿，目光在程晓阳身上停留了片刻，语气变得稍微正经了一点，“看来，‘那位’是越来越没耐心了，这种小把戏都开始玩了。”
她指的是赤魇。
陆临沉默，眼神冰冷。
白无常摆摆手：“行了，这车没事了，下一站赶紧下车吧。最近小心点，别往人少、路偏的地方去。”
她说完，身影开始缓缓变淡，如同即将消散的烟雾。
“喂！白大人！你别走啊！那个赤魇到底想干嘛啊？”程晓阳急忙喊道。
白无常的身影已经几乎透明，只有那戏谑的声音飘来：
“他想干嘛？当然是……想带你回家呀，小可爱~”
话音落下，白无常彻底消失。
公交车也正好驶出隧道，重新沐浴在明亮的阳光下。
程晓阳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觉得遍体生寒。
回家？回哪个家？
陆临一把拉起还在发愣的程晓阳，在下一站车门打开的瞬间，迅速下了车。
站在熟悉的街道上，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辆，两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刚才，他们真的差点就开进了鬼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