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干脆地回了句“不急”，大家安静了一瞬，原本还想凑趣几句的人也识相地没再接话。
旁边几位见状，笑着打了个哈哈，便借口先去宴会厅看看，起身离开，留下他们父子二人。
温静一袭金色流纱吊带长裙，V领设计凸出锁骨线条。裙摆碎钻随步摇曳，流光微闪，她卷发披肩，高跟鞋一步步踩得从容，整个人清瘦却带了几分不易接近的冷然。
姜莱看见温静，笑着走过去，“傅宴北早到了，我可等你半天了。”
温静也笑起来，“路上有点堵。”
场面盛大，资本界的风云人物几乎悉数到场。
姜莱是金融投资界姜董的女儿，而温静被她挽着胳膊进场，引得不少人侧目打量，暗自猜测温静的身份。
两人刚聊几句，就有人过来，来人低声对姜莱说了句什么，姜莱点点头。
姜莱略带歉意地对温静笑了笑：“那我先过去一下？”
“快去忙吧，我去找傅宴北。”温静轻轻摆手。
“好，那回头聊。”
温静乘电梯上了四楼，在走廊与白雅宁的父亲白忠恒迎面相遇。
两人谁也没看谁，默然擦肩而过。
在这衣香鬓影、权贵云集的场合，她又一次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像个外人。就算站在傅宴北身边，别人眼里，她大概也永远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可她并不需要旁人是否注目，却比谁都清楚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家世、身份与圈层。
能嫁给他，不过两字概括。
高攀。
当年傅宴北选择与她隐婚，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傅家二公子一时兴起，却终究难越门第之见。
或许旁人也是这般想的。
休息室。
傅宴北坐在沙发一角，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茶几上的沉香木摆件。
傅万昱放下茶杯，声音沉了几分。
“你和温静又闹什么？听说都分居了？上次她提离婚的事还没说清楚，今天这种场合又不一起来，像什么样子！”
刚抬手要敲门的温静，听到门内傅万昱不怒自威的声音，动作倏然顿住，手指悬在半空。
“爸，婚姻不是用来演给外人看的戏。我和温静之间的事，我们会自己处理。”傅宴北平静地说。
过了两秒，傅万昱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这是在跟我赌气吗？怪我当初把你扔出去自己创业？这个决定，是我和你爷爷一起做的。傅家在海城是势大，但正因如此，才更不能让你活在家里的庇护下。你得自己去摔打、去历练，才能真正立得住。傅家这棵大树，不能只靠一枝独秀。你大哥稳重，守成有余，但傅家要想真正在各行各业扎下根，就需要你们兄妹几个各自闯出一片天来。”
不过须臾，傅宴北冷淡的声音传来：“家族使命，我知道。可是你们从头到尾没问过我的意愿，把我当棋子一样摆布，甚至让我妈为此出事。”
傅万昱哼了一声：“后来不是依着你，让你娶了温静？以傅家的地位，原本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这难道还不够？”
傅宴北嗤笑：“怎么，听您这口气，我是不是该把谢主隆恩刻脑门上？”
傅万昱面色一沉，手中茶杯重重搁在茶几上：“傅宴北！你这是跟父亲说话的态度？傅家给你的一切，包括应允这门婚事，已是宽容。难道要我这个做父亲的向你低头认错不成？”
门外的温静垂下眼睫，心底涌出涩意。
她曾以为结婚是他一时兴起，或是几分真心，却从不知这桩婚姻于他而言，竟是他为自己争取来的、对抗家族掌控的象征。
傅宴北沉默片刻，才不疾不徐开口：“我和温静的事，您别插手了。”
傅万昱眉头紧拧，语气稍缓：“她跟你结婚三年，傅家也没亏待她，该享的福一样没少。现在她非要离，你就干脆点答应，钱方面多补偿一些，也算仁至义尽。”
他顿了顿，继续说，“但你得想清楚，你如今走到这一步，身边需要的是一个能帮你撑得住场面、镇得住人的人，而不是温静那种温温吞吞、没家世也没野心的女人。她除了给你添乱，还能做什么？”
温静僵在原地，脑中嗡嗡作响，好像就明白了隐婚的原因。
道理她都懂，阶层差异、利益权衡，她比谁都清楚。
可当亲耳听见傅宴北的父亲将她视作累赘，用那样轻描淡写又锋利如刀的语气安排她的离开时，心口还是像被狠狠剜了一下，疼得发冷。
温静知道自己该走，可心底却固执地想等一个答案。等傅宴北开口，等他反驳他父亲的话。
可是没有。
走廊里静得可怕，门内长时间的沉默像一把钝刀，反复碾过她早已摇摇欲坠的期待。
她忽然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离婚协议他早就签了字，爽快地送了过来。事到如今，她竟然还站在这里，痴心妄想他会为自己辩驳一句。
以他一贯的作风，利益至上，冷静薄情，他怎么会不懂他父亲话里的道理？
他又怎么可能……会选她。
温静转身想离开，可才迈出一步，膝盖就软得不受控制，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她慌忙伸手撑住墙面，缓了几秒，最后挺直脊背离开。
门内，傅宴北站起身，目光沉静地看向父亲：“不会离。”
可惜，这短短三个字，像沉入深海的砾石，没一点水花。
因为温静早已转身，一步步走远。
楼下宴会厅，温静坐在角落，整个人还有点恍惚。
直至姜莱端着水果拼盘找到温静，“怎么一个人在这？不是说去找傅宴北了吗？”
温静回神，接过水果，“里面人有点多，就没进去打扰。正好有点闷，出来透透气。”
“裴放他们在二楼玩牌，挺热闹的，你要是觉得无聊，我陪你去看看？”姜莱好似察觉她情绪的低落，轻声建议。
温静叉了块草莓递给姜莱，声音温和：“今天来的好多都是你的朋友，你去玩吧，真不用特意陪我。我没事的，就是稍微歇会儿。”
“都跟她们打过照面了，接下来就陪你。”
两人边吃水果边聊天。
手机响起，温静看了一眼屏幕，是傅宴北。
她接起电话，傅宴北低沉的声音传来：“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