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
就三天。
金穗城征兵点的登记名册，密密麻麻写满了超过五千个名字。
罗伯管家捏着羽毛笔，看着这个数字，手抖了足足一刻钟才停下。
这哪是招兵。
这是要把整个金穗城地区年轻人的血都给抽干！
程钧对那份名单却懒得看上一眼。
他甩给卡恩一份全新的筛选标准，上面没有出身、背景这些废话，只有简短的几项要求。
身高、体重、臂力、耐力。
还有最要命的一项，服从性。
卡恩亲自坐镇，带着他那五百名初具现代军人架势的火枪骑兵，在城外临时校场上，对所有应征者展开了一场堪称地狱式的筛选。
无数人被刷了下来，可没一个人敢抱怨。
因为只要通过初选，就能当场领走一袋沉甸甸的麦子。
安家费。
最终，三千名身体最壮、意志坚定的年轻人，从人堆里选了出来。
他们被授予了一个全新的番号——皓月王国新模范军，第一军团。
军团长，卡恩。
当这三千名新兵，第一次踏入城外那座被命名为“熔炉”的军营时，所有人都被镇住了。
一排排长得一模一样的营房，一座座见都没见过的训练家伙事儿，还有远处那十二台匍匐在地，用巨大帆布盖着的钢铁巨兽。
雷神之锤。
这一切，让他们心里发毛。
紧接着，是入营第一课。
没有训话，没有动员。
所有人被赶进澡堂，用气味刺鼻的硫磺皂，把自己从头到脚搓掉一层皮。
然后，换上统一的黑色作训服、硬邦邦的牛皮军靴，领到一个印着编号的搪瓷水壶。
当他们穿着一身崭新的行头，站在校场上时，不少人看着水洼里自己的倒影，都愣住了。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泥腿子，在山里钻来钻去的猎户，不见了。
现在，他们是兵。
女王陛下的兵。
第二课，开饭。
一口口直径超过两米的大铁锅被抬了上来。
锅盖掀开的瞬间，一股能把人魂都勾走的肉香，席卷了整个校场。
三千新兵的眼睛，当场就红了。
土豆、卷心菜，还有大块大块的肉，炖得烂糊，汤上飘着一层厚得吓人的油花。
“开饭！”
卡恩一声令下。
所有人都疯了，端着刚到手的饭盆，不要命地冲向大锅，拼命往里舀。
他们狼吞虎咽，吃得满嘴是油。
有人一边吃，一边眼泪就下来了。
这辈子，没吃过这么香，这么顶饱的饭。
吃饱了，第三课才算真正开始。
魔鬼训练。
卡恩手里拿着一本程钧写的、厚得能砸死人的《新兵训练手册》，脸冷得能刮下霜来。
“第一项，队列训练！”
不练刀，不练箭，连体能都不练。
就是站。
抬头，挺胸，收腹，两眼平视前方。
站着，不许动。
一站，就是两个钟头。
太阳毒辣，汗顺着脸往下淌，打湿了新军装，在脚下洇开一小片水渍。
有人开始晃。
有人膝盖发软。
“谁他妈敢动一下，全队晚上喝汤没肉！”
卡恩的吼声，是抽在每个人神经上的鞭子。
为了那口肉，所有人咬碎了牙，死撑。
站完军姿，踢正步。
所有人排成方阵，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抬腿、摆臂的动作，单调得让人发疯。
一个人错，整个队伍重来。
这种训练，是纯粹的折磨。
但效果，也出奇的好。
就三天，这群骨子里还散漫着的农夫猎户，身上那股子泥土气就消散大半。
他们学会了服从，学会了纪律，学会了把自己拧成一股绳。
训练间隙，唯一的乐子，就是擦枪。
那把被他们私底下称作“神罚”的魔能枪。
他们拆下每一个零件，照着手册，用棉布和枪油，把它们伺候得比自己的脸还干净。
这玩意儿，是他们的第二条命。
军营里热火朝天，程钧的眼睛却瞅向了别处。
他带着几个从金穗城招来的老矿工和水利匠人，一头扎进了城外的荒山。
金穗城不缺粮，但缺铁，缺能造东西的底子。
“先生，这儿，俺们祖上挖到过一些铁疙瘩，但品相不行，炼出来的铁脆得很，早就荒了。”
一个满脸褶子的老矿工，指着一处被野草封住的矿洞口。
程钧走过去，随手从矿壁上掰下一块锈红色的石头。
他闭上眼，手掌一紧。
【机械之心】启动。
无数源质序列，在他脑中流淌、重组。
【目标：低品位褐铁矿。】
【杂质：硫、磷、硅……】
【优化方案：高炉煅烧，加入焦炭、石灰石……可得合格铸铁。转化率百分之四十三。】
程钧睁开眼，笑了。
是低了点，但够用。
他又来到一条河边。
河水奔腾。
“这条河水流太急，下游老是淹，是条害人河。”水利匠人叹气。
程钧盯着湍急的河水，眼睛里却在冒光。
害人河？
这他妈是台天然的、永远不会停的发动机！
“在这里，建一座水坝。”
程钧用树枝在泥地上画了个潦草的图。
“用水的落差，推水轮机，给我发电！”
“这里，建高炉，炼铁！”
“这里，建兵工厂！分三个车间，一个造枪管，一个造枪机，一个总装！”
“我要在这儿，再造一个月光城！一个比月光城大十倍的工业区！”
“我要让魔能枪和炮弹，跟麦子一样，从这地里源源不断地长出来！”
老矿工和匠人们听着程钧疯子般的计划，一个个下巴都快掉了。
可他们看着程钧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又鬼使神差地相信，这疯子，好像真能干成。
夜。
城主府，书房，灯火通明。
露娜埋在一堆小山似的公文里。
新税法，安抚乡绅，丈量土地，提拔官吏……
千头万绪，她的脑袋快炸了。
房门被推开。
一股机油混着泥土的熟悉味道飘了进来。
程钧端着杯热气腾腾的兽奶，走了进来。
“还在忙？”
他把杯子放在露娜手边，站到她身后，视线落在她面前那张新画的金穗城行政规划图上。
“嗯。”
露娜揉了揉发酸的眉心，端起杯子。
温热的液体滑进喉咙，紧绷的神经松快了不少。
“当女王，什么感觉？”
程钧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地响。
“累。”
露娜老实回答。
“比打仗还累。”
“但你干得不错。”
程钧的手指，点在地图上的一块区域。
“把城里的手艺人集中到这儿，搞个行会，统一管，统一分派资源，效率高。”
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了露娜正在看图的手背。
露娜身子一僵。
那对因疲惫而耷拉着的雪白长耳，“唰”的一下，竖了起来。
耳尖透出一抹粉色。
“我……我记下了。”
她有些慌乱地收回手，心跳得厉害。
程钧欣赏着她这副模样，笑意更浓。
处理国家大事的女王，和被轻轻一碰就方寸大乱的小兔子，这反差，他喜欢。
房间里的空气正变得有些微妙。
“砰！”
书房的门被狠狠撞开。
一名负责传令的火枪骑兵，脸色惨白地冲了进来，手里死死攥着一个带着风鹰帝国纹章的魔法传讯筒。
“女王陛下！程钧先生！”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已经变了调。
“王都……王都急报！”
“大王子亚历克斯……他秘密派了使者，去了风鹰帝国！”
“他要……他要割让王国西部的三座矿城！”
“换……换风鹰帝国的‘天空骑士团’……来……来剿灭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