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时父母房间的灯已经暗了，戚礼又穿了件开衫外套，跟江因一路疾驰到酒吧。
江因车里的爵士女声唱了一路，夜晚的凉风吹在身上，带来春日万物的植物气息，戚礼尚未喝酒已觉微醺。
到了门口，穿西装马甲长相清秀的侍应生将她们轻拦住，右手抬起，微笑着要盖下一枚夜光的印章。
戚礼看清那入场券是个红色的山茶花图案，她朝江因耸耸肩，拨开一边肩膀的发，露出莹白圆润的肩头，朝前送，意下为：在这儿盖。
那侍应生手一顿，脸红着把柔软的章头贴在戚礼锁骨以下。
江因噗呲一笑，目光打趣地盯着那男人，硬是把人又看红了两度。
低调不显眼的门后是躁动无比的音乐和舞池，经过长长的走廊，江因撩开戚礼的头发，看到那枚山茶在暗处闪烁着幽幽的光。
戚礼神色依旧淡淡。她永远这样，随着环境的变化切换不同的状态，只要她想，她可以讨任何人的喜欢，因为她会变成大家普遍都爱的那副模样，机灵随和，明眸善睐，毫无攻击性。
她有一个很好相处的假象。
但江因是她真正的好友，看得出戚礼温和性格下时刻躁动的心，清楚她很喜欢这个地方。
戚礼问她：“你确定酒店就在旁边对吧？”
“嗯，出门左转。”
戚礼眨了眨眼睛，笑道：“那今晚，不醉不归了。”
江因一把揽着她肩膀，兴奋：“耶！”
酒吧的名字是“bitter Summer”，相连的字母在走廊里汇成星河，延伸至吧台那边。内部装潢相当的赛博朋克，荧光蓝和电光紫极具动感的在酒柜之间流动，置身其中仿佛钻进了一个不真实的梦里。问过酒保说是时控的智能霓虹，一般只有高级住宅才会应用到这种智能灯光系统。江因吹了声口哨，朝她耸肩：“一个酒吧至于么。”
戚礼笑笑，仰头看了看工业风的屋顶，还挂着缓慢眨动的小灯，像星星。真是哪哪都充满了格调，除了场地里有点吵以外。
酒吧有三层，只有一二层亮着灯，二层一圈是包厢区，相比于一楼较安静。而一楼面积超级大，舞池，cLUb，吧台区，酒廊区，卡座区，娱乐区，还有后面看不见的冷柜和后厨，粗略占地应该有三百来平，占据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只为开一间如此有氛围的酒吧，背后的老板一定财大气粗。
“我还真挺喜欢这的，装这里老板肯定花了心思。”戚礼品啜着一杯加冰的玛格丽特，说。
江因翻着酒单，侧头过来小声说：“放心，下周这里边的人就会减少，这里的酒可挺贵的。”
戚礼一眼扫到她这杯玛格丽特的价格，正价要一百八十八，什么金子酒一杯就要小两百？她皱了皱鼻子，又喝了一口，嗯，真挺好喝。
罢了罢了，来都来了。戚礼挺豪气地一口饮尽，撑着头看了看cLUb那边。主场正嘶吼着一首重金属的歌，她也想去蹦两下。
戚礼如鱼入水一般进了舞池里，和周围的人打招呼。其实戚磊不让她来这种地方，其实戚礼从来没听过。上大学后更是如此。京大和清华那几条街里都是各式各样的酒吧，密集程度谁见了都咋舌。戚礼大学四年喝遍了招牌酒，她举起酒杯朝镜头wink的照片至今还留在某一家酒馆的墙上。
那张照片氛围太过慵懒，女人又笑得恣意美好，总会有好奇的学生问，老板就会和他们介绍：噢，这是你们京大20届的学姐，没事就过来喝酒，喝醉了就非得给新酒赐名，年年还拿第一，会玩又爱学，传奇一样的人物。
下舞池蹦了一首歌的时间，有点出汗了。她心情完全好了起来，和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女人牵手，再在老外主唱搞氛围的时候大张双手举过头顶。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挨得很近，有时候会碰到，有时候会互相拍手，每一张陌生的脸孔上都是友善的微笑，戚礼全身的毛孔都打开了，在稍低的地方朝江因疯狂挥动双手。
江因没顾上她，正端着一杯酒和一个金发男孩调情，咯咯笑个不停。
他们走到吧台，江因微醺着，用那种妩媚的眼神勾他，那男孩害羞了就低头喝酒，招得江因心里更是痒痒，她不断找着新话题，时不时回头看戚礼一眼，眼里分明写着：看啊，这个还不错吧，老娘今晚就得拿下他！
喝了几杯后江因想找卫生间，那男生帮她拿包，特别有分寸地抬手指路，江因就去了，再回来的时候不知怎么，戚礼在和那个男生聊天，眼中浅浅笑意。
那男生的眼睛落到她锁骨以下的位置，忍不住道：“好美的印章。”
戚礼笑着指了一下：“你手上也有。”
“不，明明是同一个，可就是你那颗比较漂亮。”
“谢谢。”
江因站在戚礼身后，那男生看见了她，脸上的表情突然有点尴尬，但很快笑起来，叫她：“梦露。”
是江因在外行走“江湖”的“化名”。
戚礼转回头，朝江因一笑，手指弹了一下她的酒杯，叮的一声。她问道：“要不要再来一杯？”
“不喝了，走吧。”
那男生察觉她们是一起的，很快从高脚凳上下来，站直身体道：“我请你们吧。”
江因回头一笑，从他手上把包拿过来，食指一挑，说：“不用了，你先把我那杯喝了再说。”
男孩表情一变，僵在那不动了。
两个人快步离开那片区域，江因冷笑：“人面兽心的东西，给老娘我下药！”
“他说他在附近大学我还真以为是个纯牛奶，结果又是个垃圾！”江因愤愤不平，更生气的是：“他凭什么剥夺我爽的权利？！我醒着还能配合他不好吗！”
戚礼哭笑不得。
她们之间的暗号就是她弹酒杯的那一下，又或者说，自从戚礼上前跟那男生搭话起，江因就知道这男人有毒。
行走江湖最怕玩火自焚，你情我愿最好，不行就撤，换下一个，使阴招的最让人不齿。
这种情况下，戚礼这种有洞察力的聪明脑子，是她最好的鉴渣搭子。
不过江因还是有点可惜，重新点了杯酒，咬着吸管眼睛不老实的四下侦察下一个目标。戚礼拿酒单打了下她脑门，“行了，老实喝点酒吧。”
“哎呦光喝酒太素了。”她哀叹，没几秒又坐正，对戚礼说，“我哥月底该回来了，万一他一待一两个月，那我还怎么像这样出来浪啊，所以我要珍惜这最后的时光！”
“江峤？”戚礼眼睛一亮，“那好啊，咱们可以一起聚。”
“我才不要带他！”江因大声反抗。
戚礼握着她的手，“那你跟我去跳舞？”
“嗯，你尝尝我这杯酒，好喝。”
戚礼喝了一口，江因把剩下的喝完，两个人又进了舞池。
戚礼大学时的舍友是学Jazz的，现在在岚城开了一家跳舞室，闲暇时带一些小孩子跳舞，戚礼当时在宿舍跟她学过几招几式，挺不协调的四肢逗得整个寝室都在笑。但戚礼在学习上不怕出糗，她是真的喜欢舍友在元旦晚会上表演的那曲jazz dance，每一根发丝都在发光。她刻苦，舍友也认真教，直到大学毕业，戚礼也跟着那帮小朋友上过几节课时，真的给她练出来了，腰肢手腿都有韵律，妩媚又不失力量。
戚礼爱上了跳舞，或者说，她痴迷于一切通过努力而取得的成果。
戚礼抬起胳膊，顶胯抬膝曲线毕露，不轻浮不讨好，面上是大方恣意的笑。歌曲热辣暧昧，她们二人又配合默契，隐隐成为了舞池的中心，身边都是各种各样喝彩的口哨声，甚至连二楼的包厢都有人出来观看。
爵士曲毕，戚礼撩了下头发，微微一点就出了舞池，江因拉着她的手，接过了一张递过来的名片，朝她得意地笑了一下，又随手扔在地上，消失在密集的人群脚下。
这种主动凑上来的，江因没兴趣，还得是她先看上的才行。
戚礼有些累了，有人邀请她们到卡座，江因眼神询问，戚礼点点头，随那人坐下，重新点了两杯酒。
长岛冰茶被她当成白水在喝，那清俊的男人微微一惊，用眼神示意江因，江因笑着说：没问题。
还没到她们的量呢。今晚喝的酒，最高也不过三四十度而已。
这男人江因挺喜欢，拉着人侃天侃地侃大山。戚礼坐在一旁吃桌子上的小食，没一会儿有些饿了，正翻着酒单，突然来了一个酒保，端着一盘蛋炒饭，放到桌上。
他说：“女士，这是我们老板请您的。”
戚礼摁熄手机，问他：“你们老板在哪？”
她下意识跟着侍应生的目光往二楼看，那里有人，却没有看向他们这处的人，衣着不菲，都是酒吧今晚尊贵的客人。
她看向那盘蛋炒饭，米饭粒粒分明，鸡蛋色泽金黄，还撒着翠绿的葱花，油亮喷香，光看着就更饿了。戚礼又狐疑地看了眼二楼，用勺子挖了一口送到嘴里。
侍应生还在旁边等着，面带微笑地看她吃下，说了句“祝您用餐愉快”便转身走了。戚礼盯着他的背影，嚼了嚼，一瞬间味蕾爆炸，她的视线重新看向那盘蛋炒饭。
这酒吧主食也做得这么好，赶上外面星级餐厅了，她体验感不错，就算是消费水平高，戚礼之后大概率也会过来玩一下。
她撑着胳膊用勺子吃那盘蛋炒饭，嚼得欢快。没察觉二楼一道被黑暗吞没一半的身影，面色沉沉的盯着她瞧，带着无可言说的占有欲望，扫遍她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