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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木重击,声震屋瓦,说书人目光锐利如刀)

书接上文!

说时迟,那时快!陈大那一刀含怒而发,势大力沉,直取翠娘面门!他虽不通术法,但常年在山中与野兽搏杀,这一刀又快又狠,带着一股子蛮横的煞气!

那画皮妖翠娘显然也没料到陈大如此果决刚猛,眼见刀光临头,她口中发出一声尖锐得不似人声的嘶叫,身形如鬼魅般向后急飘,竟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了要害。但柴刀锋刃依旧划过了她宽大的衣袖。

“嗤啦——”

一声裂帛之响,并非布料撕裂,反倒更像是纸张被狠狠撕开!那截红色的袖口应声而落,露出底下……空空如也!并非手臂,而是一片混沌的、暗沉的虚无,仿佛那华美嫁衣之下,包裹的仅仅是一团凝聚的邪气与一张人皮画轴!

那截断落的“衣袖”落地后,竟迅速枯萎、卷曲,化作一小片焦黑的、带着火星的纸灰,随风而散。

“妖孽!现出原形!”陈大虽惊不慌,厉声怒吼,手中柴刀一横,再次扑上。他深知绝不能给这妖物喘息之机!

翠娘(或许此刻已不该称她为翠娘)那张绝美的脸上,首次露出了惊怒交加的神色,原本妩媚的眼眸此刻凶光毕露,瞳孔缩成了两条竖线,透着野兽般的冰冷与残忍。她不再伪装,十指陡然变得尖长,指甲乌黑发亮,如同淬毒的匕首,带着一股腥风,抓向陈大咽喉!

一人一妖,就在这狭小的院落中殊死搏斗起来。陈大力大,柴刀挥舞得虎虎生风,逼得画皮妖不敢硬接;但那妖物身形飘忽,来去如风,利爪每每从不可思议的角度袭来,在陈大身上留下道道血痕。更麻烦的是,她口中不时喷吐出淡灰色的、带着陈年墨臭与尸腐气息的雾气,陈大吸入少许,便觉头晕目眩,手脚渐渐发软。

“大哥!住手!你为何要伤翠娘!!” 就在这时,被外面打斗声惊醒的陈二跌跌撞撞冲了出来。他一眼看到陈大正持刀猛攻他心爱的“娘子”,而“娘子”衣衫破损,狼狈躲闪,顿时目眦欲裂,想也不想,竟从后面一把死死抱住了陈大的腰!

“二弟!放开!你看清楚!她不是人!” 陈大又急又怒,挣扎着想要甩开弟弟。

“她是!她是我娘子!我不准你伤她!” 陈二如同疯魔,抱得死紧。

这一下变故,给了画皮妖绝佳的机会!她眼中红芒大盛,厉笑一声,身形如一道红色闪电,直扑被禁锢住的陈大,乌黑的指甲直插其心窝!这一下若是抓实,陈大必死无疑!

“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陈二似乎被那妖物毫不掩饰的杀意和狰狞面目刺醒了些许,他下意识地将陈大猛地向旁边一推!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沉闷而血腥。

画皮妖那尖长的五指,并未插中陈大,而是尽数没入了……挡在陈大身前的陈二的胸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陈二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那五个汩汩冒血的窟窿,又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那张“美人”面皮。那面皮此刻因杀戮的兴奋而微微扭曲,嘴角咧开一个非人的、贪婪的弧度。

“为……为什么……” 陈二喃喃道,眼中的痴迷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巨大的痛苦与彻底的清醒。他终于看清了,这根本不是他魂牵梦萦的佳人,而是一个索命的画皮恶鬼!

“为什么?” 画皮妖发出沙哑的嗤笑,猛地抽回手,带出一蓬温热的鲜血和碎肉,“蠢货!你以为我看上的是你?我看上的,是你这副还算年轻的皮囊,和你那点微末的阳气!本想细水长流,多享用几日,既然你们兄弟找死,那便一并收了!”

陈二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鲜血迅速染红了他身下的土地。他睁着眼,瞳孔中的光彩急速消散,最终凝固为无尽的悔恨与恐惧。

“二弟——!” 陈大眼睁睁看着弟弟惨死眼前,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吼,双目瞬间变得赤红!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犹豫在这一刻都被滔天的怒火与悲恸淹没!他如同疯虎般跃起,手中柴刀不再讲究章法,只是疯狂地、不顾一切地朝着那画皮妖劈砍过去!

“还我弟弟命来!”

这一刀,凝聚了兄长所有的悲痛与力量,快如奔雷!

画皮妖刚杀了陈二,正自得意,猝不及防之下,再难完全躲开。

“咔嚓!”

柴刀狠狠劈在了她的左肩之上!这一次,不再是划破“衣物”,而是结结实实地斩入了“躯体”!

没有骨头碎裂声,没有血肉模糊,只有一种如同撕裂厚韧纸张、又混合着某种枯朽之物断裂的怪异声响!

一股浓稠得化不开的、如同搁置了百年的墨汁混合着腐血的黑气,从伤口处喷涌而出,腥臭扑鼻!那画皮妖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整个“身体”都剧烈地扭曲、颤抖起来,她那张绝美的面皮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开始剧烈波动、扭曲,浮现出下面粗糙的、带着画纸纹理的底色,甚至隐约能看到原本画作上的线条和色彩!

她踉跄后退,想要逃离。

但陈大岂能容她逃走?他一步踏前,柴刀再次扬起,这一次,目标直指那颗不住晃动的、美丽的头颅!

“妖孽!纳命来!”

刀光落下!

“嘶啦——”

如同最精美的绸缎被无情撕裂,又像是珍藏的古画被粗暴毁去。

那张绝美的“脸皮”,自额头至下颌,被柴刀生生劈开,向两边撕裂、翻卷开来!露出的,并非骷髅,而是一团不断蠕动、由浓黑怨气与暗红血丝纠缠而成的核心,核心之中,隐约包裹着一小截黯淡无光的、属于那山洞女骸的指骨!那便是她的本体凭依!

“不——!” 画皮妖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尖啸,那团核心黑气剧烈翻腾,想要挣脱。

陈大怒吼着,将柴刀狠狠钉入那团黑气之中,同时将怀中备好的雄黄糯米,一股脑地全部撒了上去!

“嗤嗤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水,黑气遇到雄黄糯米,立刻剧烈反应,发出刺耳的声响,迅速消融、蒸发。那截指骨也在噼啪作响中化为齑粉。

那袭华丽的嫁衣,如同失去了支撑,软软地瘫落在地,迅速变得灰败、腐朽,最终化作一堆带着焦臭味的破布与纸灰。那张被劈成两半的“画皮”,也如同被火燎过般,卷曲、发黑,上面的美人容颜扭曲变形,最终彻底失去色彩,沦为两片肮脏的残纸。

院子里,只剩下陈大粗重的喘息声,浓郁不散的血腥味与焦臭味,以及……陈二那逐渐冰冷的尸体。

陈大呆呆地看着弟弟的尸身,又看了看那堆妖物的残骸,这个铁打的汉子,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抱着弟弟的尸身,发出了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哀嚎。悔恨、悲痛、愤怒……种种情绪交织,几乎将他撕裂。

天,快亮了。

黎明的微光艰难地穿透云层,照亮了这个被妖邪与死亡光顾的小院。

陈大亲手埋葬了弟弟,就在院子后的山坡上,让他能远远望着家的方向。而那画皮妖的残骸,则被他用柴刀掘坑深埋,并压上了沉重的山石,唯恐其死灰复燃。

经此一劫,陈大仿佛老了十岁。他变得沉默寡言,时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望着弟弟的坟茔发呆。他有时会想起那画皮妖最后显露的、由怨气与执念凝聚的核心,或许,那妖物生前,也曾是个怀着未竟心愿、含怨而死的可怜人吧?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更多的,是对人心脆弱、易被表象迷惑的悲凉。

(说书人语气转为低沉,带着一丝警示)唉……画皮易识,人心难防。那陈二若非贪恋美色,执迷不悟,又何至于引狼入室,最终害了自家性命?这世间诱惑,往往披着华丽的外衣,内里却可能是蚀骨吸髓的剧毒。诸位,当心头生出妄念之时,可要擦亮眼睛,仔细分辨,那送到眼前的,究竟是良缘,还是……一张精心描绘的“画皮”?

(醒木轻落)

“散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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