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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尘跪在凌云堂冰冷的青石板上,玄色衣袍上还沾着黑风谷的血污与尘土。那血污早已干涸,在衣料上凝成暗褐色的斑块,混着灵草碎屑与碎石末,让本就不起眼的旁系服饰更显狼狈。他垂着眼,视线死死钉在家主云苍那双玄色锦靴上——靴面用金线绣着暗金龙纹,龙鳞细密如真,龙爪锋利似能破风,那是云家权力的象征,也是他这类旁系子弟终其一生都难以触碰的鸿沟。

堂内燃着凝神香,白雾袅袅缠绕梁柱,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压抑。左侧的云宏身着月白锦袍,衣摆绣着流云纹,一尘不染得仿佛连风都不敢沾身。他斜睨着云尘,眼神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仿佛在看一只挡路的蝼蚁,只需抬脚便能碾死。二长老站在堂中,双手捧着记录罪证的玉简,玉简边缘泛着冷光,映得他脸色愈发凝重。角落的云浩瘫在地上,断裂的灵脉让他连起身都做不到,虽被堵了嘴不敢哭喊,却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云尘,像条被打断脊梁却仍想反扑的毒蛇。

“云尘,”云苍的声音终于打破沉寂,他坐在主位上,语气平淡得听不出情绪,可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可知,以下犯上,废黜嫡脉子弟修为,按云家家规当如何处置?”

云尘缓缓抬头,膝盖因长时间跪地已麻木得失去知觉,可他的脊梁依旧挺直。他知道此刻辩解在“嫡庶尊卑”面前如同废纸,却也不愿像待宰羔羊般任人拿捏:“家主,云浩勾结血影教,在黑风谷设下祭坛,以百名修士的精血炼制血魂丹,此乃正道不齿的邪举。若我当时不废他修为,待血魂丹炼成,不仅青阳城的修士会遭难,云家也会因包庇邪修被其他家族声讨,届时家族声誉扫地,又谈何规矩?”

“放肆!”云宏猛地向前一步,锦袍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父亲问你家规,你倒敢狡辩!一个旁系贱种,也配议论嫡脉的对错?若不是你多管闲事,云浩怎会落得这般下场?今日若不教你明白尊卑,你怕还要翻天!”

云尘没理会云宏的怒骂,那些贬低旁系的话语他从小听到大,早已免疫。他只是继续看向云苍,目光坦荡:“家主可查二长老传回的幻境影像,黑风谷祭坛上的血影教图腾仍在;也可验我怀中的同源佩,云浩触碰邪器时,玉佩已沾染他的邪气。我所言句句属实,并无半分虚言。”

云苍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案,发出“笃、笃”的声响,在寂静的大堂里格外清晰。他的目光落在云尘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仿佛要将这个旁系子弟从里到外看透。他何尝不知云浩有错?二长老传回的影像他看过,同源佩上的邪气也验过,证据确凿,容不得抵赖。可云浩是嫡脉次子,是云宏唯一的弟弟,是云家未来要重点培养的嫡系;而云尘,不过是旁系中一个不起眼的子弟,父母早亡,无依无靠——在云家百年的规矩里,嫡庶之别如同天堑,旁系的命,从来都比不上嫡脉的一根头发。

“证据确凿,云浩的罪,自然要罚。”云苍的声音顿了顿,话锋突然一转,“但你越矩之事,也不能不罚。云家规矩,需有尊卑之分,若人人都像你这般,仗着些许功绩便以下犯上,家族秩序岂不乱了?”

云尘心中一沉,像被一块寒冰砸中。他瞬间明白了,家主并非分不清对错,只是在“嫡脉尊严”与“是非公道”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旁系的功绩再大,也抵不过嫡庶之别这道坎,就像杂草永远长不成松柏,无论多努力,都改变不了出身的烙印。

“父亲英明!”云宏立刻附和,眼中闪过得意的光芒,他上前一步,躬身道,“云尘此獠目无尊卑,竟敢对嫡脉动手,若不重罚,恐难服众!依儿子之见,当废其灵脉,逐出家族,让他沦为凡人,以儆效尤!”

云浩听到这话,眼中瞬间燃起希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声响,看向云尘的眼神愈发疯狂——他恨不得立刻看到云尘变成和自己一样的废人,承受比他更甚的痛苦。

二长老皱了皱眉,终究还是上前一步,声音压得很低,却足够让众人听清:“家主,云尘虽越矩,可他揭发云浩罪行,阻止血魂丹炼制,护住了青阳城数百修士的性命,也算有功。若真废其灵脉逐出家族,恐会寒了旁系子弟的心,也让其他正道家族笑话我云家赏罚不明,失了大族气度。”

云苍抬眼扫了二长老一眼,眼神里的冷淡让二长老下意识地闭了嘴。他语气依旧平淡:“有功当赏,有过当罚,本就是家规。但功过不能相抵,尤其是越矩犯上之过,若今日不严惩,日后旁系子弟都学他这般,嫡脉的威严何在?”

他顿了顿,终于说出了处置结果:“云尘,念你揭发罪行有功,免去废灵脉、逐家族之罚。但以下犯上之过,需得受罚——即日起,你被打入杂役营,为期三年。三年内,需完成杂役营所有差事,不得有误,若敢偷懒或反抗,即刻废去灵脉逐出家族。”

杂役营?云尘瞳孔微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他虽从未去过杂役营,却也听闻过那里的传闻——那是云家最苦最累的地方,住的是漏风的柴房,冬天冷得能冻裂骨头,夏天满是蚊虫;吃的是掺着沙子的糙米,有时甚至连糙米都不够,只能挖野菜充饥;每日要搬运万斤重的灵材,从山脚搬到山顶的库房,还要清扫数十里的山道,稍有不慎便会被管事打骂,许多旁系子弟被打入杂役营后,要么熬不过半年便累死,要么被折磨得没了心气,成了只会干活的行尸走肉。

云宏显然也没想到家主会如此处置,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狂喜。废灵脉、逐家族固然解气,可让云尘在杂役营里受三年苦,看着他从一个能与嫡脉抗衡的炼气期九层修士,变成一个任人欺凌的杂役,岂不是更解气?他甚至能想象到云尘被管事鞭子抽打的模样,想到这里,他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父亲圣明!”云宏连忙躬身,声音里满是赞同,“如此处置,既显家规威严,又念及云尘有功,实属公允!相信经此一事,旁系子弟也能明白尊卑之分。”

云浩却不满地扭动着身体,嘴里的布条被他挣开,嘶吼道:“父亲!这惩罚太轻了!他废了我的灵脉,我要他死!我要他为我陪葬!”

“住口!”云苍猛地拍了下桌案,桌上的茶杯都震得晃动,“家规已定,岂容你放肆?若再敢多言,便不是逐出家族这么简单了!”

云浩被吓得浑身一颤,再也不敢说话,只是看向云尘的目光愈发阴毒,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云尘缓缓站起身,膝盖传来阵阵刺痛,可他依旧挺直了脊梁。他知道,此刻再多辩解也无用,家主的决定早已注定,在嫡脉的利益面前,旁系的委屈与不公根本不值一提。他躬身行礼,声音平静无波:“弟子遵家规,愿入杂役营受罚。”

云苍看着他挺直的脊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那情绪快得像错觉,转瞬便被冷漠取代:“既已遵规,便即刻前往杂役营报道。二长老,你亲自带他过去,嘱咐杂役营管事,按规矩行事,不得徇私,也不得……过度刁难。”

最后四个字,云苍说得极轻,若不仔细听根本察觉不到。二长老心中一动,连忙躬身应道:“是,家主。”

云尘跟着二长老走出凌云堂,阳光洒在身上,却驱不散心中的寒意。他回头望了一眼凌云堂的鎏金匾额,那“凌云”二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却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旁系子弟,终究是旁系子弟,即便有再大的功绩,也终究抵不过嫡庶之别这道坎。

“云尘,”二长老走在前面,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杂役营不比别处,你性子刚直,到了那里,需得收敛锋芒,凡事多忍忍。赵虎是云宏的人,他肯定会找你麻烦,能避就避,别硬碰硬。三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云尘心中一动,看向二长老。二长老虽属嫡脉阵营,却并非不分是非之人,方才在大堂上也为他说了话。他低声道:“多谢二长老提醒,弟子谨记。”

二长老叹了口气,不再多言。他知道云尘是个有天赋的孩子,九窍灵体的体质百年难遇,若生在嫡脉,定会被当成未来家主培养。可偏偏生在旁系,又得罪了云宏兄弟,这三年杂役营的苦,恐怕会磋磨掉他的锐气,想到这里,二长老不禁有些惋惜。

两人穿过三条长廊,两座花园,沿途遇到的族人见云尘跟在二长老身后,神色狼狈,纷纷停下脚步指指点点,议论声像苍蝇似的钻进云尘耳朵里。

“那不是云尘吗?听说他废了二公子的修为,怎么跟二长老走在一起?”

“看样子是要受罚了吧?旁系子弟敢对嫡脉动手,活该受罚!”

“我看啊,就算受罚,也是轻的!换做是我,定要废了他的灵脉,让他永世不得修炼!”

“嘘,小声点,别被二长老听到了。”

云尘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传来阵阵刺痛。他知道这些人不过是趋炎附势之辈,嫡脉强盛时,他们便捧高踩低;若有一日他能崛起,这些人又会换一副谄媚嘴脸。他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怒意压下去,现在还不是发作的时候。

很快,两人便到了杂役营。与嫡长房的朱红大门、青纹竹廊不同,杂役营的大门是简陋的木门,木板上满是裂缝,早已斑驳不堪,门上连一块像样的匾额都没有,只在门楣上刻了“杂役营”三个歪歪扭扭的字。门内传来此起彼伏的呵斥声与重物落地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尘土与劣质草药混合的味道,呛得人鼻子发酸。

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正站在门口,穿着粗布短打,腰间系着一条黑色腰带——那是杂役营的管事,赵虎。赵虎脸上满是横肉,手臂上的青筋像蚯蚓似的凸起,一看就不是善茬。他见二长老来了,连忙收起脸上的凶相,躬身行礼:“见过二长老。不知二长老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二长老指了指身后的云尘,沉声道:“这位是云尘,家主有令,将他打入杂役营,为期三年。你需按规矩行事,不得徇私,也不得故意刁难。”

赵虎看向云尘,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却还是躬身应道:“属下明白,定按规矩行事。”

二长老又叮嘱了云尘几句“凡事忍耐”,便转身离去。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云尘一眼,眼中满是惋惜——他知道赵虎不会真的“按规矩行事”,云宏肯定早就打过招呼,这三年,云尘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二长老走后,赵虎脸上的恭敬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狰狞。他上下打量着云尘,像在看一件货物,嘴角的嘲讽更浓:“你就是云尘?听说你很能耐啊,敢废了二公子的修为?怎么,现在还不是落得个进杂役营的下场?旁系就是旁系,再蹦跶也成不了气候。”

云尘没理会他的嘲讽,只是淡淡道:“管事只需按家规行事即可,无需多言。”

“哟,还挺硬气!”赵虎冷笑一声,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推云尘的肩膀,“在杂役营里,别说是你一个旁系子弟,就算是以前的嫡脉子弟来了,也得乖乖听话!我告诉你,到了这里,就得守我的规矩,我说东,你不能往西;我说扫山,你不能挑水!”

云尘侧身避开他的手,眼神冷了几分:“管事若想按规矩办事,便分配差事;若想故意找茬,也需掂量掂量。”

赵虎没想到云尘竟敢躲,还敢顶嘴,顿时怒了:“怎么?你还想反抗?我看你是不知道杂役营的厉害!”说着,他从腰间抽出鞭子,鞭子是用兽筋制成的,上面还嵌着细小的倒刺,抽在人身上能撕下一块肉来。他扬手就要朝着云尘抽去,却被云尘冷冷的目光逼得顿了一下。

云尘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平静,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赵虎心中莫名一慌,他突然想起云宏说过,云尘是炼气期九层的修为,比他还高两层。可他是杂役营的管事,又是云宏的人,若是被一个旁系子弟吓住,传出去岂不是丢尽脸面?

“怎么?不敢动了?”赵虎强撑着底气,鞭子在手中甩了个响,“我告诉你,就算你修为高,到了杂役营,也得听我的!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尊卑!”

说着,他再次扬起鞭子,朝着云尘的后背抽去。云尘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侧身避开的同时,抬手抓住了鞭梢。他手上微微用力,灵力顺着鞭梢传过去,赵虎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手臂瞬间麻了,鞭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你……你敢动手?”赵虎又惊又怒,他没想到云尘真的敢反抗。

云尘松开手,看着地上的鞭子,语气冷淡:“我只是按家规受罚,并非任人欺凌。管事若是再故意刁难,休怪我不客气。”

赵虎看着云尘,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他知道自己不是云尘的对手,可若是就这么算了,不仅会被云宏怪罪,还会在其他杂役面前丢了威信。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一个杂役匆匆跑了过来,对着赵虎躬身道:“管事,前山的灵材到了,足足有五十车,大管事让您过去帮忙清点搬运,说是耽误了时辰要受罚。”

赵虎心中一喜,连忙借坡下驴:“算你运气好!今天我还有事,就先放过你!若是下次再敢偷懒或者反抗,我定饶不了你!”说着,他狠狠瞪了云尘一眼,捡起鞭子,带着两个杂役匆匆离去。

云尘看着赵虎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他知道,赵虎不会就这么算了,日后肯定还会找他麻烦。但他也不怕——杂役营的苦,他能忍;赵虎的刁难,他也能应对。只要给他时间,他定能在杂役营中站稳脚跟,甚至借助杂役营的资源,继续修炼《九窍分身诀》,凝聚第二身。

他低头看了眼怀中的玉佩,玉佩是父母留下的遗物,也是他修炼《九窍分身诀》的关键。之前在黑风谷,他就是靠这玉佩才触发了功法残卷,得知自己是九窍灵体。如今第一身(眼窍)已凝聚,虽在逃亡时为了断后受损,可只要灵力足够,便能重塑。杂役营虽苦,却也有不少灵材,或许他能在搬运灵材时,找到重塑分身、凝聚第二身的资源。

“兄弟,你没事吧?”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传来。

云尘抬头,只见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站在不远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脸上满是稚气,身上的粗布衣服补丁摞补丁,头发枯黄,显然在杂役营待了不少日子。他手里拿着一把扫帚,正担忧地看着云尘。

“我没事。”云尘收回目光,淡淡道。

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声音压得很低:“我叫云小安,也是旁系子弟,去年不小心打碎了大公子云宏的灵瓷瓶,被打入这里已经一年了。刚才赵虎的话我都听到了,他是大公子的人,你废了二公子的修为,他肯定会找你麻烦的,你可得小心点。”

云尘心中一动,没想到云小安竟是个热心人。他点了点头:“多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云小安又凑近了些,小声道:“杂役营的规矩多,每天卯时就得起床干活,若是迟到会被鞭子抽;搬运灵材时不能私自留,一旦被发现,直接废灵脉逐出营;还有,每月只能领一次丹药,都是最低阶的淬体丹,有时候还会被赵虎他们克扣……”

他絮絮叨叨说着杂役营的门道,眼神里满是谨慎,“你刚来,先去柴房找个空位,最里面那个角落的床铺还空着,虽漏风少些,就是挨着堆放的干草,容易招虫子。对了,晚上别轻易出门,杂役营的巡逻队是赵虎的人,见着单独的子弟就爱找茬。”

云尘听着,心中泛起一丝暖意。在这冰冷的杂役营,竟还有人愿意主动提醒他这些。他点头道:“多谢你,云小安。”

“不用谢,”云小安挠了挠头,笑得有些腼腆,“大家都是旁系子弟,相互帮衬是应该的。我先去扫前山道了,要是赵虎回来问起你,你就说已经去柴房放东西了。”说罢,他拎着扫帚匆匆离开,脚步轻快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生怕被管事撞见偷懒。

云尘握着破旧的木桶和扫帚,朝着柴房走去。沿途的杂役们大多埋头干活,偶尔有人抬头看他,眼神里有好奇,有同情,也有几分麻木——显然,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日子,见多了被打入杂役营的子弟。

柴房果然如传闻中那般破旧,木门虚掩着,推开门时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屋内挤满了床铺,十几张木板床挨得紧紧的,床上铺着薄薄的稻草,散发着潮湿的霉味。空气中还夹杂着汗臭与草药味,呛得人忍不住皱眉。

最里面的角落果然有个空位,床铺比其他的更破旧些,床脚还缺了一块,用石头垫着。云尘将粗布短打放在床上,又把怀中的玉佩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好——这玉佩不仅是修炼的关键,更是父母留下的唯一念想,绝不能丢失。

刚放好东西,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一个身材高瘦的杂役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眼神阴鸷地扫过云尘:“你就是新来的云尘?”

云尘抬头看他,淡淡应道:“是。”

“我叫云疤,负责管理柴房的杂役,”刀疤男走到云尘面前,双手抱胸,语气带着威胁,“赵管事说了,你是个刺头,让我好好‘照看’你。以后柴房的劈柴、挑水的活,就归你了。每天卯时前必须把水缸挑满,劈够三十捆柴,少一根都不行。”

云尘心中了然,这是赵虎派来刁难他的。劈柴挑水本是杂役营最基础的活,可三十捆柴、一缸水,对一个人来说,至少要忙到午时才能完成,若是耽误了其他差事,又会被找借口惩罚。

他没有争辩,只是道:“知道了。”

云疤见他不反抗,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冷笑一声:“算你识相。别想着偷懒,我会盯着你的。要是完不成,不仅没饭吃,还得挨鞭子。”说罢,他转身离去,临走前还故意踢了一脚云尘的床铺,石头松动,床脚又矮了一截。

云尘看着倾斜的床铺,没有理会。他走到水缸边,缸里只剩底了,布满了青苔。他拿起水桶,朝着不远处的水井走去。水井在杂役营的西侧,井口布满了裂纹,井绳磨得发亮,显然用了许多年。

他弯腰打水,井水冰凉,倒映出他狼狈的模样——玄色衣袍上的血污还没洗去,头发凌乱,脸上沾着尘土。可他的眼神却依旧坚定,没有丝毫退缩。他想起在黑风谷时,面对云浩的血魂丹祭坛,他也曾害怕过,可一想到那些被残害的修士,想到父母临终前的嘱托,他便咬牙撑了下来。如今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刚挑满第一桶水,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云尘回头,只见云小安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两个黑乎乎的窝头:“云尘哥,我偷偷藏了两个窝头,你肯定还没吃饭,先垫垫肚子吧。杂役营的饭要到午时才发,还是掺了沙子的糙米,根本吃不饱。”

云尘看着他递过来的窝头,窝头硬得能硌牙,上面还沾着麦麸。可此刻,这却是他在杂役营收到的第一份温暖。他接过窝头,轻声道:“多谢你,云小安。这份情,我记下了。”

“不用记,”云小安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以前刚来的时候,也有人帮过我。只是后来……他熬不住冬天的寒冷,病死了。”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神里满是失落。

云尘心中一沉,杂役营的日子竟如此艰难。他拍了拍云小安的肩膀:“放心,只要我们好好活着,总会熬出去的。”

云小安点了点头,又叮嘱道:“你快些挑水吧,云疤肯定会来检查的。我得去扫山道了,要是被赵虎撞见我偷懒,又要挨骂了。”说罢,他匆匆离去。

云尘拿着窝头,一边吃一边挑水。窝头虽硬,却能填饱肚子。他加快速度,往返于水井和柴房之间,汗水很快浸湿了衣衫,贴在背上,又被风吹得发冷。可他不敢停下,一旦耽误了时间,不仅完不成云疤交代的活,还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好不容易挑满水缸,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云尘刚拿起斧头准备劈柴,就听到云疤的声音:“云尘,别劈柴了!赵管事让你去后山搬运灵材,若是耽误了时辰,仔细你的皮!”

云尘放下斧头,心中冷笑。赵虎果然没打算放过他,刚忙完挑水,又让他去搬运灵材。后山的灵材大多沉重,且山路崎岖,一般需要两个杂役一起搬运,赵虎却让他一个人去,显然是故意刁难。

可他没有反抗,只是道:“知道了。”

云疤见他听话,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快去!赵管事在山脚下等着呢,要是让他等急了,有你好受的!”

云尘不再理会他,朝着后山走去。刚到山脚下,就看到赵虎带着几个杂役站在那里,旁边堆放着十几根一人粗的灵木,灵木上还沾着泥土,显然刚从城外运来。

“云尘,你来得正好!”赵虎看到他,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这些灵木,每根都有千斤重,你把它们搬到山顶的库房去。记住,日落之前必须搬完,若是搬不完,今晚就别想吃饭了!”

旁边的杂役们听到这话,都露出了同情的眼神。千斤重的灵木,就算是炼气期九层的修士,一次也只能搬一根,从山脚到山顶的山路有十几里,一来一回至少要半个时辰,十几根灵木搬完,至少要到深夜,根本不可能在日落前完成。

云尘看了眼灵木,又看了眼天色,心中了然。赵虎就是想让他完不成差事,好找借口惩罚他。他没有争辩,只是道:“好。”

赵虎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就答应了,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冷笑道:“算你识相!别想着偷懒,我会让弟兄们盯着你的!”

云尘没有理会他,走到一根灵木前,弯腰将灵木扛在肩上。灵木沉重,压得他肩膀生疼,可他运转体内的灵力,将灵力汇聚在肩膀和双腿上,减缓疼痛,同时加快脚步,朝着山顶走去。

山路崎岖,满是碎石和落叶,稍有不慎就会滑倒。云尘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滴在地上,很快就被晒干。他一边走,一边暗中运转《九窍分身诀》——识海中的眼窍分身虽受损,却依旧能感知周围的天地灵气。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灵木中蕴含着微弱的木属性灵气,虽然稀薄,却也能滋养经脉。

他心中一动,或许可以借助搬运灵木的机会,吸收灵木中的灵气,加快修炼速度。于是,他一边扛着灵木走,一边用《九窍分身诀》的功法牵引灵木中的灵气,缓缓吸入体内,汇入丹田。

虽然灵气稀薄,可积少成多,搬运完第一根灵木时,他明显感觉到丹田中的灵力充盈了几分。这让他心中多了几分希望——杂役营虽苦,却也并非毫无用处,只要善于利用,或许能在这里快速提升修为。

往返几次后,太阳渐渐西斜,天色开始变暗。云尘已经搬运了八根灵木,肩膀被压得红肿,双腿也有些发软。可他不敢停下,一旦停下,就会被赵虎抓住把柄。

就在他准备搬运第九根灵木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云小安的声音:“云尘哥,你快歇歇吧!赵虎他们已经走了,说是要去前山喝酒,今晚不会来检查了!”

云尘回头,只见云小安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水囊:“我刚才在山道上看到赵虎他们走了,特意来告诉你。你都搬了一下午了,快喝点水歇歇吧,再这么下去,身体会垮的。”

云尘接过水囊,喝了一口水,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流下,缓解了几分疲惫。他看着云小安,问道:“你怎么敢来这里?不怕被赵虎他们撞见吗?”

“我是偷偷来的,”云小安压低声音,“我刚才扫山道的时候,看到赵虎带着几个杂役去前山的酒馆了,肯定要喝到很晚才会回来。你趁这个机会歇歇,明天再搬剩下的灵木,反正他们今晚不会检查。”

云尘心中一暖,云小安明明自身都难保,却还想着帮他。他点了点头,放下灵木,坐在地上休息。夕阳的余晖洒在山路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云尘哥,你以前是不是很厉害啊?”云小安坐在他旁边,好奇地问道,“我听别人说,你废了二公子的修为,还阻止了血影教的阴谋,是个大英雄。”

云尘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什么大英雄,不过是按自己的本心做事罢了。若是眼睁睁看着云浩残害修士,我良心不安。”

“可你因此被打入杂役营,值得吗?”云小安不解地问道,“要是我的话,肯定不敢得罪嫡脉子弟,宁愿装作没看见。”

云尘看着远处的夕阳,眼神坚定:“有些事,就算知道会付出代价,也必须去做。若是人人都怕得罪权贵,任由邪修作恶,那这世间还有公道可言吗?”

云小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敬佩:“云尘哥,你真勇敢。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做个有骨气的人。”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云小安脸色一变,连忙道:“不好!可能是巡逻队来了!云尘哥,你快躲起来,巡逻队的人很凶,要是看到你在这里休息,肯定会打你的!”

云尘也站起身,他刚想找地方躲起来,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山道拐角处走了过来。那人穿着一身青色衣裙,身姿窈窕,脸上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竟是他之前在青阳城遇到的苏沐月!

云尘心中一惊,她怎么会来这里?苏沐月是宗门弟子,身份尊贵,怎么会出现在云家的杂役营后山?

苏沐月也看到了云尘,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快步走了过来。她看了眼旁边的云小安,又看了看云尘身上的粗布短打和红肿的肩膀,眉头微微皱起:“云尘,你怎么会在这里?还穿成这样?”

云小安见苏沐月衣着华丽,气质不凡,显然不是杂役营的人,顿时有些紧张,躲到了云尘身后。

云尘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苏沐月,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他沉吟了一下,道:“我……犯了家族规矩,被打入杂役营受罚。苏姑娘,你怎么会来云家后山?”

苏沐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道:“我此次下山历练,是为了寻找一种名为‘幽心草’的灵草,据说云家后山有生长。我向云家主请求入山寻找,他答应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她顿了顿,看着云尘肩上的红肿,语气带着几分关切:“你在杂役营受了不少苦吧?若是需要帮忙,我可以向云家主求情,让他放你出来。”

云尘心中一动,苏沐月是宗门弟子,云苍肯定会给她几分面子。若是她求情,或许他能提前离开杂役营。可他转念一想,若是就这么离开,岂不是认了自己“有错”?而且,他还想在杂役营中修炼《九窍分身诀》,凝聚第二身。

他摇了摇头,道:“多谢苏姑娘好意,只是我确实犯了规矩,理应受罚。杂役营的苦,我能熬过去。”

苏沐月见他态度坚决,眼中闪过一丝敬佩:“没想到你竟是个有骨气的人。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你。这是一瓶‘凝气丹’,你拿着,或许能帮你缓解修炼的困境。”说着,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瓷瓶,递给云尘。

云尘接过瓷瓶,心中满是感激。凝气丹是炼气期修士常用的丹药,能加快灵力修炼速度,在杂役营中更是稀缺之物。他道:“多谢苏姑娘,这份情,我定会报答。”

苏沐月笑了笑:“举手之劳罢了。我还要去寻找幽心草,就不打扰你了。若是日后有需要,可到青阳城的‘清风客栈’找我。”说罢,她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山道拐角处。

云小安看着苏沐月离去的背影,惊讶地问道:“云尘哥,那位姑娘是谁啊?她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云尘收起瓷瓶,笑道:“她是宗门弟子,是我的一个朋友。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免得被巡逻队撞见。”

两人收拾好东西,朝着杂役营走去。夕阳彻底落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杂役营的灯火零星亮起,映照着破旧的房屋,显得格外冷清。

回到柴房,其他杂役已经睡下,发出阵阵鼾声。云尘找到自己的床铺,躺下休息。他拿出苏沐月给的凝气丹,倒出一粒,放入口中。丹药入口即化,一股精纯的灵力顺着喉咙流入丹田,滋养着疲惫的经脉。

他闭上眼睛,运转《九窍分身诀》,开始修炼。识海中的眼窍分身缓缓旋转,吸收着丹药的灵力,受损的部分正在慢慢修复。他能感觉到,丹田中的灵力越来越充盈,距离炼气期十层只有一步之遥。

只要突破炼气期十层,他就能尝试凝聚第二身(耳窍)。到那时,他的实力会大幅提升,就算面对赵虎等人的刁难,也能更从容应对。

就在他修炼正入神时,突然听到柴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很轻,却逃不过他运转《九窍分身诀》后的听觉。他立刻睁开眼睛,警惕地看向门口。

只见一个黑影从门外溜了进来,借着微弱的月光,云尘认出那人竟是云疤!云疤手中拿着一把匕首,眼神阴鸷地朝着他的床铺走来。

云尘心中一沉,云疤竟然想对他下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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