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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单如雪崩压来之际,赖以生存的南洋磷光螺,却一夜断供。

>风雨如晦的码头集装箱迷宫,浑身湿透的送货员塞给她一个致命信封。

>泛黄照片上,父亲与黄家掌舵人并肩立于巨轮船头,尘封的南洋往事,裹挟着新的惊涛骇浪,劈面而来!

“星辰大海,终会相遇。”

那八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滚烫地烙印在李晚星的心上,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栗。她攥着那卷粗糙的土黄色胶带,指腹的伤口被牛皮纸边缘割得更深,渗出的血珠混着胶带背面的墨迹,在掌心洇开一小片暗红。冰冷、沉重,像一块砸入深潭的巨石,在她刚刚因订单爆发而沸腾的心湖里,激起千层浊浪。

(黄砚舟…又是他!)无声的呐喊在她胸腔里冲撞。(包装盒…胶带上的字…他到底要干什么?)

她猛地抬头,目光穿透污迹斑驳的橱窗玻璃,投向老船厂路尽头灰蒙蒙的天际线。那里,是黄浦江,是外滩,是黄家庞大航运帝国森然矗立的影子。(星辰大海…相遇…)一股强烈的、混杂着被操控的屈辱和一种近乎宿命般的寒意,沿着脊椎爬升。

“老板!老板!我的那个镶小珍珠的贝壳胸针好了吗?说好今天取的!”一个穿着嫩绿色旗袍、声音尖细的小姐挤到工作台前,不耐烦地用手指叩着台面,打断了李晚星的怔忡。

“啊…对、对不起小姐!”李晚星猛地回神,手忙脚乱地放下那卷如同烫手山芋的胶带,转身在身后一片狼藉的半成品堆里翻找。指尖触碰到贝壳粗糙的边缘,磨破的水泡处传来钻心的疼,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快点呀!我赶着去百乐门呢!”嫩绿旗袍催促着,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焦躁地绞着手帕。

“好了好了!在这里!”李晚星忍着痛,终于从一堆铜丝和碎料下翻出一个用新到的“拾光”小礼盒装好的胸针。米白色的盒子,银色的水波纹暗纹,中央压印着那道拾起微光的弧线与星辰,简洁雅致,与她这寒酸的小店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提升了手中这枚小小贝壳胸针的“身价”。

嫩绿旗袍小姐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随手从精巧的手袋里拈出两块大洋,“啪”地一声放在沾满贝壳粉末的台面上:“喏,钱!下次有新样子记得给我留啊!”说完,扭身挤出了依旧人头攒动的小店。

两块大洋沉甸甸地压在那里,冰冷而实在。李晚星看着那银光,又看看墙角堆积如山的定制礼盒包装箱,再看看那卷静静躺着的胶带,心头的混乱和屈辱,被一股更强大的、名为生存的洪流暂时冲垮。

(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狠狠咬了下干裂的下唇,尝到一丝血腥味。(订单!钱!活下去!)

她像一头被鞭子抽打的骡子,再次埋下头,扑进那片贝壳的海洋。磨石声、铜丝缠绕的细微刮擦声、剪刀开合的脆响,混杂着店里顾客的询问、催促、讨价还价,交织成一首疯狂而疲惫的进行曲。

接下来的日子,时间在李晚星这里失去了刻度。白天被汹涌的人潮填满,夜晚被昏黄灯泡下(那60瓦的灯泡是她咬牙买下的“光之希望”)无止境的劳作占据。手指的伤口结了痂,又在新的摩擦中破裂,渗出的血和汗水混着贝壳粉末,将指尖染成一种脏污的褐色。困极了,就趴在堆满碎料的工作台上眯一会儿,梦里都是贝壳的棱角和顾客催促的脸。

破陶罐里的钱在增加,米缸里有了新米,墙角也堆起了一小袋碎炭。她甚至挤出一点钱,去铁匠铺老张头那里,用几个冷烧饼和一点碎钱,换回了一把生锈但还能用的鱼嘴夹钳子和一小包镀银的鱼嘴夹配件——这是那位紫旗袍小姐点醒她的需求。

“老板,这个新到的月牙色耳坠,能帮我换上鱼嘴夹吗?”一位新来的女学生怯生生地问。

“能!”李晚星答得干脆,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熟练的底气。她拿起钳子,忍着指关节的酸痛,动作麻利地拆下简陋的铜丝钩,换上小巧的镀银鱼嘴夹。动作间,那枚别在旧蓝布衣襟上的暖玉白贝壳胸针,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在头顶灯泡的强光下,折射出温润内敛的光泽。

(光逼虹彩…手艺…)她心里默念着,刻意回避着那个“故事”。顾客们似乎也满意于这看得见摸得着的“南洋风情”和“拾光”的独特设计,以及越来越“体面”的包装。关于“故事”,无人问津。这让李晚星在麻木的疲惫中,竟感到一丝扭曲的安全感。(不讲…也挺好…)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在她刚抓住一根浮木时,掀起更大的风浪。

这天下午,临近关门,店里终于清静了些。李晚星正埋头整理着工作台上堆积如山的订货纸条——暖玉白小珠手链三条、深褐色树皮纹吊坠两个、月牙色贝壳镶小米珠胸针五个…她一边清点着所需原料,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明天一早去城西“鸿泰号”杂货行补货。磷光螺碎片和小贝壳珠的库存,在她连日疯狂消耗下,已经见底了。尤其是最受欢迎、色泽温润的暖玉白碎片,几乎告罄。

(鸿泰号的陈老板人还算实在,上次那批料成色不错,这次得多进点…)她揉着酸痛发胀的太阳穴,强撑着精神,打算现在就出门,趁着天还没黑透,先去跟陈老板打个招呼预定。

她刚站起身,准备锁门,角落里那台蒙着灰、几乎被她遗忘的黑色老式电话机,突然“叮铃铃——”地炸响起来!刺耳的铃声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小店里显得格外突兀,惊得李晚星心口猛地一跳!

(谁?)她狐疑地走过去。这台电话还是父亲在世时,为了方便联系码头货运行安装的,父亲走后,它就再没响过,成了个摆设。她甚至怀疑线路是不是早就断了。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拿起了沉重的黑色听筒,凑到耳边:“喂…喂?找谁?”

听筒里传来一阵滋滋啦啦的电流杂音,半晌,才有一个熟悉又带着点市侩油滑的声音穿透杂音响起,是城西“鸿泰号”的陈老板!

“喂?是‘拾光’的李老板吗?我老陈啊!”

“陈老板?”李晚星心头一松,随即涌上不好的预感,陈老板从没主动给她打过电话,“是我,李晚星。我正想明天一早过去找您呢,我这边的磷光螺碎片和小贝壳珠都快没了,尤其是暖玉白的那种,这次得多进…”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老板急促地打断了,声音压得有点低,透着一种古怪的为难和疏离:“哎呀!李老板!对不住!实在对不住!你…你要的那些南洋贝壳料子…没了!断货了!以后…以后也没了!”

“什么?!”李晚星如遭雷击,握着听筒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没了?怎么会没了?陈老板,我前两天刚在您那儿拿过货,您还说库房里还有不少…”

“那是前两天!”陈老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和不耐烦,“现在没了!就是没了!刚被人包圆了!一丁点儿都没剩下!不光是暖玉白,所有磷光螺的碎片,连带那些小贝壳珠,统统都没了!李老板,你另想办法吧!”说完,似乎就想挂电话。

“等等!陈老板!”李晚星急得声音都变了调,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让她浑身发冷,“您…您别挂!您说清楚!什么叫被人包圆了?谁包的?我…我可以等下一批货!价钱好商量!我加钱!加钱行不行?”

她几乎是哀求着。那些贝壳碎片,是她“拾光”的命根子!没有它们,堆积如山的订单就是一堆废纸!她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瞬间就要被掐灭!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滋滋的电流声。就在李晚星以为对方已经挂了的时候,陈老板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带上了一种清晰的、冰冷的、甚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冷笑:

“加钱?李老板,不是钱的事儿了。人家出的价…嘿嘿,”他故意顿了顿,那笑声像钝刀子割在李晚星的心上,“是你平时进货价的三倍!三倍!懂吗?而且…人家放话了,只要是南洋来的磷光螺料子,无论大小成色,有多少,收多少!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另谋高就,啊?”

“三…三倍?!”李晚星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栽倒,手死死撑住冰冷的墙壁才稳住。(三倍!谁?谁这么狠?)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进货本就艰难,全靠精打细算,三倍的价格…她根本承受不起!别说三倍,就是加五成,都足以压垮她!

“陈老板!您…您告诉我,是谁?是谁收走的?”她声音发颤,带着最后一丝绝望的祈求,“或者…或者您帮我问问,匀一点点给我?一点点就行!我…我急用!我店里全指着这个…”

“问?匀?”陈老板嗤笑一声,声音里的那点客气彻底消失殆尽,只剩下赤裸裸的市侩和冷漠,“李老板,大家都是做生意的,讲的是真金白银!人家出的起三倍的价,那就是大爷!我老陈犯不着为了你那仨瓜俩枣,得罪真财神!至于谁收的…嘿嘿,这你就别打听了!打听也没用!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嘟…嘟…嘟…”

冰冷的忙音,如同丧钟,在听筒里无情地敲响。

李晚星僵立在原地,听筒还紧紧贴在耳边,里面传来的忙音却仿佛变成了尖锐的嘲笑,狠狠刺穿着她的耳膜。她浑身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干,连放下听筒的力气都没有了。

(三倍…包圆…南洋磷光螺…统统没了…)

这几个词,像烧红的铁钉,一根根钉进她的脑子里!

没了原料,她拿什么做那些订单?拿什么应付门口那些等着取货的顾客?拿什么…活下去?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店里刚刚还因忙碌而残留的一点温热气息,瞬间被抽空,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死寂。墙角那堆精美的“拾光”包装盒,此刻在她眼中,成了无比讽刺的存在——盒子再漂亮,没有里面的贝壳,它就是空的!一文不值!

(完了…全完了…)绝望的念头如同毒藤,疯狂缠绕着她的心脏。她仿佛看到那些付了定金的顾客愤怒的脸,看到“拾光”招牌被砸烂,看到自己再次被打回那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食不果腹的原点…甚至更糟!

不!不能就这么完了!

一股不甘的、近乎蛮横的求生欲,猛地从绝望的深渊里炸开!

(找!去找!上海滩这么大!卖南洋杂货的又不止鸿泰号一家!)

这个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猛地放下沉重的听筒,发出“哐当”一声闷响。顾不上手指的剧痛和浑身散架般的疲惫,她像疯了一样扑向墙角,从那个装着家当的破木箱底层,翻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她省吃俭用攒下的、准备应急用的几块大洋和所有零散的铜板银角子。

她把钱胡乱塞进怀里,甚至来不及换下那身沾满汗渍、贝壳粉末和点点暗红血迹的旧蓝布褂子,抓起门后一把破旧的油纸伞,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拾光”!

天色阴沉得可怕,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头顶,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一场大雨似乎随时要倾盆而下。老船厂路坑洼的石板路,在暮色中泛着湿漉漉的冷光。

李晚星撑着油纸伞,几乎是跑着冲向最近的、她知道的一家小杂货铺。

“老板!有南洋来的贝壳料子吗?磷光螺碎片!小贝壳珠!暖玉白的最好!”

“磷光螺?没有没有!那种稀罕玩意儿,我们小门小户哪进得起?你去大点的地方问问!”

第一家,摇头。

她转身又冲向另一条巷子里的杂货行。

“老板!南洋磷光螺碎片!急要!”

“磷光螺?前两天好像还有点…哦,想起来了!下午刚被一个生面孔的客人全买走了!说是开什么…工艺品厂的?出的价还挺高!”

第二家,货被买走!

李晚星的心沉下去半截。她不死心,又接连跑了四五家平日里或多或少会进些南洋杂货的铺子。得到的回答大同小异:

“没有!”

“早断货了!”

“下午被人高价收走了!一点没剩!”

“谁收的?不认识!看着像帮人跑腿的伙计,嘴严得很!”

天色彻底黑透了。冰冷的雨点终于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起初是豆大的雨滴,很快就连成了线,最后变成了倾盆的雨幕。雨水打在油纸伞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顺着伞骨流下,在地面汇成浑浊的水流。李晚星的布鞋早已湿透,冰冷的雨水浸透了单薄的裤脚,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她失魂落魄地站在一家已经关了门的杂货铺屋檐下,雨水顺着屋檐流下,在她眼前形成一道冰冷的水帘。怀里的那点钱被雨水和冷汗浸得湿漉漉的,沉甸甸地贴着她的胸口,却换不来她急需的哪怕一小袋贝壳碎片。

(三倍…包圆…)陈老板那冰冷的、带着幸灾乐祸的冷笑,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回响。(是谁?到底是谁要置我于死地?)

一个名字,带着刺骨的寒意,骤然浮现在脑海——黄砚舟!

(是他吗?)李晚星浑身一颤,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起来。(因为我不肯讲那个“故事”?因为他想逼我就范?还是…因为那枚铜镇纸?因为阿爸…和黄家的旧事?)

这个猜测让她遍体生寒!如果真是他…以黄家的财力和手段,掐断她这条小小的原料供应链,简直易如反掌!就像碾死一只蚂蚁!

巨大的愤怒和一种深沉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她!她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湿漉漉的砖墙上,指关节的伤口崩裂,鲜血混着雨水流下,她却感觉不到疼。

(不…不一定是他…)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心底挣扎。(也许…只是巧合?也许…是别的同行眼红?)

就在这时,一个几乎被她遗忘的细节,猛地闪回脑海——鸿泰号的陈老板在电话里最后那声古怪的冷笑!还有那句“打听也没用”!

(陈老板…他肯定知道点什么!)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微弱闪电!陈老板是她的老供应商,虽然市侩,但以前打交道还算过得去。他今天的态度如此反常,如此急于撇清,甚至带着点畏惧…他一定知道内情!甚至,可能知道那个出三倍价钱的“真财神”是谁!

去找他!当面问清楚!

这个决定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疲惫和寒冷。李晚星咬紧牙关,一头扎进了滂沱的雨幕之中!油纸伞在狂风中艰难地支撑着,冰冷的雨水还是不断打在她的脸上、身上。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沉重而冰冷。布鞋踩在泥泞的石板路上,每一步都溅起浑浊的水花。

她凭着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迷宫般的小巷里穿行,朝着城西鸿泰号的方向狂奔。雨水模糊了视线,冰冷的空气呛得她肺部生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仿佛要挣脱束缚跳出来。

不知道跑了多久,当她终于看到“鸿泰号杂货行”那熟悉的、在风雨中摇晃的昏黄灯笼时,店铺的木板门却已经紧紧关闭,只留下门缝里透出的一线微弱灯光。

“陈老板!陈老板!开门啊!我是李晚星!”李晚星冲到门前,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湿滑冰冷的门板,嘶哑的喊声淹没在哗哗的雨声中。

拍了好一会儿,门板后面才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是门闩抽动的声音。门开了一条缝,露出陈老板那张圆胖、此刻却写满警惕和不耐烦的脸。

“谁啊?大晚上的…”他看清门外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李晚星,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李老板?你怎么…怎么弄成这样?不是跟你说了吗?没货了!你跑来也没用!”

“陈老板!”李晚星一把抓住门框,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头发、脸颊不断流下,眼睛却死死盯着陈老板,“求您…求您告诉我!到底是谁?是谁出的三倍价钱收走了所有的料子?您…您一定有办法的!您在这一行门路广,帮我打听打听,哪里还能弄到一点?一点点就好!我…我给您加钱!加辛苦费!”她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那包被雨水浸透的钱,就要往陈老板手里塞。

陈老板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脸上的肥肉抖了抖,眼神躲闪着,语气更加烦躁:“哎呀!李老板!你这是干什么!我都说了不知道!人家不想露脸,我哪敢多问?你…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快走吧!这大雨天的,赶紧回去!”说着就要关门。

“陈老板!”李晚星用身体死死抵住门缝,声音带着哭腔和不顾一切的绝望,“您行行好!我店里几十件等着交货的订单!没有料子,我…我就死定了!您就给我透个底!是不是…是不是姓黄的?是不是黄家?”

“黄家?!”陈老板听到这两个字,脸色瞬间煞白,如同见了鬼!他猛地用力,一把将李晚星推开,“你胡说什么!我…我不知道!什么黄家绿家的!快走快走!别给我惹麻烦!”他声音尖利,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门闩落下的声音异常清晰。

李晚星被他推得一个踉跄,跌倒在泥泞冰冷的地上,油纸伞脱手飞出。冰冷的泥水瞬间浸透了她的膝盖和手肘。她呆呆地坐在泥水里,看着那扇紧闭的、透着微弱灯光的门板,陈老板那惊恐的表情和他听到“黄家”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反应,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彻底凿穿了她最后一丝侥幸!

(真的是他…黄砚舟!)

这个认知,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将她最后一点支撑彻底击垮!愤怒、绝望、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巨大屈辱…所有情绪如同火山般在她胸腔里爆发!

“啊——!”她仰起头,对着漆黑如墨、暴雨倾盆的夜空,发出一声嘶哑的、不成调的悲鸣!声音瞬间被狂暴的雨声吞没。

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她,冰冷的泥水裹挟着她,仿佛要将她彻底埋葬在这绝望的雨夜里。怀里的钱袋散开,几块沾满泥污的大洋和零散的铜板滚落出来,混入泥泞中,如同她此刻破碎的希望。

(完了…彻底完了…)万念俱灰的念头占据了她全部心神。她瘫坐在泥水里,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脖子,刺骨的寒意让她麻木。

(码头…)一个微弱的、几乎被雨声淹没的念头,如同鬼火般,在她死寂的脑海里幽幽一闪。(福伯…那个老送货员…他好像说过…他侄子在跑南洋的船…偶尔能带点私货…贝壳…)

这个念头微弱得如同风中的烛火,却成了此刻唯一的、飘渺的希望!福伯!那个每次送货来,都沉默寡言、佝偻着背、脸上有一道醒目刀疤的老送货员!李晚星接手小店后,他还来过几次送些零碎杂货,最后一次来,好像就是…就是黄砚舟第一次出现后不久?他当时放下货,搓着粗糙的手,似乎欲言又止,最后只含糊地提了一句,说他侄子跑船,要是有什么南洋的小玩意儿想要,可以托他打听打听…

(对!福伯!)李晚星死寂的眼睛里,骤然迸发出一丝微弱的光!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挣扎着从冰冷的泥水里爬起来,顾不上一身的狼狈和疼痛,捡起掉在泥水里的油纸伞(伞骨已经歪了一根),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十六铺码头的方向冲去!

她要去码头!去碰碰运气!去找那个可能知道福伯下落的人!这是她唯一的、渺茫的机会了!

十六铺码头,即使在这样狂风暴雨的深夜,也并未完全沉睡。巨大的货轮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在昏黄的探照灯下若隐若现,船体在汹涌的江水中起伏,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雨点砸在江面、船体和堆积如山的集装箱上,发出震耳欲聋的、永不停歇的轰鸣。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鱼腥味、铁锈味、机油味和潮湿的霉味,混合着雨水的气息,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属于底层劳工和货物集散地的独特味道。

李晚星撑着破伞,艰难地在泥泞不堪、堆满各种杂物和货箱的码头区域穿行。雨水模糊了视线,狂风吹得她几乎站立不稳。她逢人就问:

“大哥!请问您认识一个叫福伯的送货员吗?脸上有疤的!”

“大叔!麻烦问下,知道福伯在哪儿卸货吗?跑南洋船线的!”

“阿嫂!看到福伯了吗?就是常给老船厂路送货的那个老福头!”

回答她的,大多是冷漠的摇头,或者不耐烦的驱赶:“不认得!”“没看见!”“滚开点!别挡道!”偶尔有热心点的,也只知道个大概方向:“好像…在d区那边卸过箱子?”“老福头?前几天好像看见他在三号仓库那边躲雨…”

李晚星像只无头苍蝇,在庞大的、如同钢铁迷宫般的码头堆场里跌跌撞撞地寻找。雨水早已将她全身湿透,冰冷刺骨。破油纸伞根本遮不住风雨,反而成了累赘。她索性扔掉了伞,任由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地浇下,只凭着胸中那一点不肯熄灭的微光,在集装箱堆砌的狭窄通道里穿行。

d区没有…三号仓库附近也没有…

希望如同指间的流沙,一点点流逝。体力早已透支,脚步越来越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撕裂般的疼痛。就在她几乎要再次被绝望吞噬,准备放弃的时候,她拐过一个堆满生锈集装箱的角落。

在几排集装箱形成的一个狭小的、勉强能避雨的缝隙里,蜷缩着一个黑影!

昏黄的路灯光线透过密集的雨帘,勉强勾勒出那人的轮廓——佝偻着背,穿着一件湿透的、辨不清颜色的破旧短褂,头上胡乱盖着一块脏污的油布,整个人缩成一团,在风雨中瑟瑟发抖。那身形…那姿态…

“福伯?!”李晚星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嘶哑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冲口而出!

那黑影似乎被惊动了,猛地一颤,盖在头上的油布滑落下来,露出一张布满深刻皱纹、饱经风霜的脸——正是福伯!他脸上那道从眉骨斜划到嘴角的狰狞刀疤,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他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戒备,看清是李晚星时,才稍稍松懈,随即又被浓重的疲惫和痛苦取代。

“李…李姑娘?”福伯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破旧的风箱,“你…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这大雨天的…”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牵动了什么,痛苦地闷哼一声,又跌坐回去,脸上瞬间失了血色。

“福伯!您怎么了?”李晚星急忙冲过去,蹲下身,这才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福伯的左腿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裤管被划破了一大片,露出的皮肉上沾满了泥污和暗红色的血迹!他显然是受了伤!

“没…没事…”福伯疼得直抽冷气,却强撑着摆手,“刚才…卸箱子的时候,脚滑…摔了一下…不碍事…”

李晚星看着老人痛苦的样子,再看看这冰冷的、无处容身的角落,心头涌起一阵酸楚。她脱下自己早已湿透、但还算厚实的外褂(里面还穿着一件单衣),不由分说地裹在福伯瑟瑟发抖的身上。

“福伯!您别动!我…我去找人帮忙!”她急道。

“别!别去!”福伯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度的恐惧和哀求,“李姑娘!别声张!我…我没事!歇…歇会儿就好!”

李晚星被他眼中的恐惧惊住了。她顺着福伯躲闪的目光,瞥见不远处集装箱阴影里,似乎有几个人影在晃动,低声交谈着什么,目光时不时扫向这边,带着一种不善的窥探。

(码头的帮派?地痞?还是…收账的?)李晚星的心沉了下去。她明白了福伯的处境。这码头水深得很,像福伯这样的底层苦力,受了伤不敢声张,怕丢了饭碗,更怕惹上麻烦。

“好…好,福伯,我不去。”她低声安抚着,在福伯身边蹲下,用自己的身体尽量为他挡住一些风雨,“您…您先缓缓。”

福伯急促地喘息着,紧紧裹着李晚星那件湿透但尚有余温的外褂,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疼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一口气,浑浊的眼睛看向李晚星,带着深深的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李姑娘…你…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还弄成这样?出…出什么事了?”

“福伯!”李晚星抓住老人的手,冰冷的手指传递着她内心的焦灼和绝望,“我…我的店…出事了!做贝壳首饰的原料…南洋的磷光螺碎片和小贝壳珠…全…全被人高价收走了!一点都买不到了!我…我接了好多订单…没有料子…我就…我就完了!”她的声音哽咽,泪水混着雨水滚滚而下。

“什么?全…全收走了?”福伯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大,刀疤都扭曲起来,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谁…谁干的?”

“不知道!”李晚星痛苦地摇头,“鸿泰号的陈老板说…有人出三倍价钱包圆了!还放话说有多少收多少!福伯!您…您上次说…您侄子跑南洋的船…他…他还能弄到一点吗?一点点就好!我…我出高价!求您了!”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紧紧攥着福伯的手,指甲几乎嵌进老人粗糙的皮肤里。

福伯看着她布满血丝、写满绝望和哀求的眼睛,沉默了下来。他布满皱纹的脸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凝重,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愤怒,有深深的忧虑,还有一丝…李晚星看不懂的了然?

风雨声在狭窄的缝隙里显得更加喧嚣。福伯沉默了许久,久到李晚星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以为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突然,福伯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阴影里那几个窥探的人影离得稍远了些。然后,他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用身体挡住李晚星的视线,另一只手颤抖着,费力地伸进自己湿透的、紧紧贴在身上的破旧短褂内襟里,摸索着。

李晚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了呼吸。

福伯摸索了好一会儿,才从最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用厚厚几层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巴掌大小的、被雨水浸透却依旧看得出形状的小包。他小心翼翼地将外面湿透的油纸一层层剥开,动作极其谨慎,仿佛里面包裹着稀世珍宝。

当最后一层油纸揭开时,李晚星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油纸里包裹的,不是钱,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而是一个同样被油纸包着、有些湿漉漉的牛皮纸信封!信封已经泛黄,边缘磨损得厉害,显然有些年头了。

福伯将那个湿漉漉的信封,不由分说地、几乎是带着一种托付般的急切,猛地塞进了李晚星同样冰冷僵硬的手里!

“李姑娘!拿着!快拿着!藏好!”福伯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李晚星,里面充满了李晚星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有嘱托,有担忧,甚至…有一丝诀别的意味?

“福伯…这…这是?”李晚星完全懵了,握着那冰冷湿透的信封,不知所措。

“别问!什么都别问!”福伯急促地喘息着,打断她,眼神更加锐利,“拿着它!马上走!离开码头!快!”

他一边说,一边再次警惕地看向阴影处,那几个晃动的人影似乎离得更近了些。福伯脸上那道刀疤在昏暗中微微抽动,显出几分狰狞的焦急:“快走!李姑娘!记住!这东西…是…是你父亲…林正弘先生…当年帮过我大忙!我老福…欠你们林家的!这是我…我能做的最后一点事了!快走!”

父亲?!林正弘?!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李晚星耳边炸响!她浑身剧震!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福伯猛地用力推了她一把,嘶哑地低吼:“走啊!”

李晚星被他推得向后踉跄了一步,看着福伯那张在风雨中写满痛苦、恐惧和决绝的脸,再看看手中那个冰冷沉重的信封…巨大的谜团和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父亲…福伯…信封…)

她来不及多想,福伯眼中那近乎哀求的催促让她下意识地遵从。她将那个湿漉漉的信封死死攥在掌心,塞进自己贴身的口袋里,最后看了一眼蜷缩在冰冷角落、伤痕累累的老人,一咬牙,转身冲进了茫茫的雨幕之中!

身后,似乎传来几声模糊的呼喝和福伯压抑的痛哼…但她不敢回头!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的脸,却冲刷不掉心头那沉甸甸的、如同巨石压顶般的谜团和惊悸!

她不知道信封里是什么,但她知道,这一定和她父亲有关!和这场突如其来的原料危机有关!甚至…可能和黄砚舟有关!

李晚星像逃命一样,在风雨交加的码头堆场里狂奔。冰冷的雨水灌进她的口鼻,呛得她咳嗽不止,肺部如同火烧。湿透的衣服沉重地贴在身上,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她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回到“拾光”!

当她终于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浑身湿透、如同落汤鸡般撞开“拾光”小店那扇薄薄的木门时,一股混合着烟火、海腥和潮湿霉味的冰冷空气扑面而来。店里一片漆黑死寂,只有窗外路灯微弱的光线透进来,勾勒出工作台和货架模糊的轮廓。

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破胸而出。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头发、衣角不断滴落,在地板上汇成一滩小小的水洼。

颤抖着,她摸索着点亮了那盏60瓦的电灯。

“滋啦…”一声轻响,炽白的光芒瞬间驱散了黑暗,也照亮了她此刻的狼狈不堪——浑身泥水,脸色惨白,嘴唇冻得发紫,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眼神里充满了惊魂未定和巨大的茫然。

她顾不上换衣服,也顾不上寒冷,手指因为紧张和冰冷而剧烈颤抖着,伸进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了那个被雨水和她的体温浸得温热、却依旧沉甸甸的牛皮纸信封。

信封很旧,泛黄,边缘磨损。被雨水打湿后,纸面有些软塌塌的。封口处没有火漆,只用浆糊简单粘着,此刻也已经被雨水泡得半开。

李晚星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她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带着伤口的手指,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撕开了那早已松动的封口。

信封里,似乎装着两样东西。

她屏住呼吸,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旁边唯一干燥的工作台台面上。

首先滚落出来的,是几块…贝壳碎片!

但这绝不是普通的磷光螺碎片!

它们比李晚星见过的任何磷光螺碎片都要大,形状也更为奇特。最大的一块呈扇形,足有婴儿手掌大小,边缘带着天然的波浪起伏。最令人震惊的是它的颜色!在炽白的灯光下,这块贝壳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如同雨后初霁天空般的淡蓝色!而在淡蓝的基底上,竟然还晕染着丝丝缕缕、如同朝霞般的粉紫色虹彩!流光溢彩,美得惊心动魄!另外几块小些的碎片,也呈现出极其纯净的暖玉白或月牙色,色泽之温润饱满,远超市面上常见的货色!

(这…这是什么贝壳?)李晚星彻底看呆了!她从未见过如此美丽、如此稀有的贝壳!仅仅是这几块碎片本身,就散发着一种天然去雕饰的、无与伦比的高贵美感!价值…恐怕难以估量!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向信封里倒出的另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照片。

一张同样泛黄、带着岁月痕迹的黑白照片。纸质很脆,边缘已经有些卷曲发毛,显然被摩挲过很多次。照片表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水渍的痕迹。

李晚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颤抖着,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捏起那张薄薄的照片,凑到炽白的灯光下。

照片的背景,是一艘巨大的、钢铁身躯的远洋货轮!货轮那高耸的烟囱、粗壮的桅杆和庞大的船身,无不彰显着工业时代的力量感。船体上,隐约可见几个巨大的英文字母和船名,但已有些模糊。

而照片的前景,站着两个人。

左边一人,穿着半旧的藏青色长衫,身形清瘦,面容儒雅中带着一丝拘谨和风霜,正是李晚星日思夜想的父亲——林正弘!他微微侧身站着,双手似乎有些紧张地交握着放在身前,目光看向镜头,嘴角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腼腆的笑意。

而站在父亲旁边的另一个人…

李晚星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那人穿着一身笔挺考究的、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三件套,外面罩着一件同样质料上乘的毛呢大衣,领口挺括,一丝不苟。他身形高大,面容冷峻,眉宇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和锐利!尽管照片是黑白的,尽管岁月让影像有些模糊,但那双深邃、锐利、仿佛能穿透时光的眼睛,却清晰地烙印在照片上!

这张脸…这张脸李晚星绝不会认错!

是黄砚舟的祖父!黄氏航运帝国的缔造者——黄继霆!

照片上,年轻的林正弘微微侧身,姿态带着下属的恭谨。而黄继霆则站得笔直,一手随意地插在大衣口袋里,另一只手…竟自然地搭在父亲林正弘的肩头!那姿态,并非完全的雇主对雇员,倒带着几分…亲近?或者说,是一种上位者对欣赏的下属的…勉励?

照片下方,一行用钢笔写下的、已经有些褪色的小字,清晰地映入李晚星的眼帘:

**“摄于槟城港,‘远星号’首航,民国十七年秋。继霆、正弘留念。”**

民国十七年…1928年秋!正是父亲那张商会晚宴照片的同一年!同一年!父亲不仅参加了有黄家赞助的商会晚宴,竟然还和黄家的掌舵人黄继霆,如此“亲近”地并肩站在黄家的新货轮前合影留念?!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李晚星的脑海里炸开!炸得她魂飞魄散!炸得她眼前一片空白!

父亲…和黄继霆…不是简单的账房助理和雇主的关系?!

这张照片…这姿态…这题字…

福伯…他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他说的“父亲帮过他大忙”…又是什么?

还有…这几块稀世罕见的贝壳碎片…又意味着什么?

而这一切…和她此刻遭遇的原料断供危机…和黄砚舟…又有什么关联?

无数混乱的、带着巨大冲击力的信息碎片,如同狂暴的海啸,瞬间将李晚星彻底淹没!她握着那张冰冷湿透的照片和那几块流光溢彩的贝壳碎片,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是握着一个足以颠覆一切的、沉重的秘密!

她僵立在原地,浑身冰冷,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魂魄。只有工作台上那盏60瓦灯泡发出的炽白光芒,冰冷地映照着她惨白失神的脸,和她手中那张泛黄的、尘封着惊人往事的照片。

照片上,父亲林正弘年轻而拘谨的面容,和黄继霆那与黄砚舟如出一辙的冷峻眉眼,在灯光下,无声地对视着。而南洋的波涛与上海滩的风雨,仿佛在这一刻,跨越了时空,在这间名为“拾光”的破败小店里,轰然交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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