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李大勇开车回到家。
一推门，屋里亮着灯，饭菜早已冷透。
李大勇脱了鞋，把钥匙往桌上一丢，正想去洗个脸，妻子沈婷从卧室出来了。
“回来了？今天不是说有事？谈得怎么样了？”
沈婷的声音带着点责备。
李大勇“嗯”了一声，走到水槽边哗啦哗啦地洗了把脸，才回头说：“在外面吃了个饭，和一群司机一起的。是东升鞋业的林向东请的。”
沈婷一听到“林向东”三个字，立刻来了兴趣：“就是那个卖鞋的老板？听说他背景很硬啊，他请你们干嘛？”
李大勇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份皱巴巴的协议：“他要招五十辆面的，包车。每天从早上八点跑到晚上十点，专门送他超市的顾客来买东西、回家。跑一天就给400块，油费他出。”
“400？！”沈婷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你是说，一天给四百？还包油？”
“嗯。”李大勇点了点头，“听起来是不错吧。还让我们签协议。”
“那你签了吗？”
李大勇叹了口气：“没。”
“什么？！”沈婷一下子提高了音量，声音也有些尖锐，“你没签？你脑子进水了？你疯了是不是？”
“我不是疯了，”李大勇尽量保持语气平静，“我是怕这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有什么不简单的？”沈婷皱着眉，一边拿着协议翻看，一边说道，“这么好一个事你居然不干？你看看你这几个月挣了多少钱？我们家的车停一天赔一天，你自己都说这生意难做了，现在人家把饭送到嘴边了你还不吃？”
李大勇揉了揉太阳穴，道：“你听我说完。我今天看了协议，条款有问题。林向东可以随时终止合作，我们却不能。要是违约了，要赔十倍。而且路线、时间都是他们说了算，出了事故我们自己担。”
沈婷一愣，皱着眉：“老板给的钱多，当然听老板的呀。”
“不是钱不钱的事。”李大勇声音低沉，“你没见过林向东，还有那些帮跟林向东干活的人，一个个都和黑社会一样，给他干活，我心里不踏实！”
沈婷听着，一开始是沉默，但还是忍不住嘟囔道：“翁波签了吗？他今晚是不是也去了。”
“我跟他说了别签。”李大勇叹道，“可他听不进去，一听到名额只剩三个，他慌了，就冲过去签了。他一定会后悔的。”
“哼，我看后悔的人是你！”
沈婷听到翁波签了协议，她有些烦躁地把协议摔在桌上，“你以前跑货车的时候，就没挣过什么钱，可那时候行情多好？现在呢？现在跑运输都是半死不活。你不签这个，你要去哪儿找这样的活？”
李大勇的原则性还是挺强的。
跑货运的时候，别人超载，他不超。
结果，超载的司机单价肯定低。
李大勇的单价自然无法竞争。
为了超载这件事，沈婷就曾和李大勇吵过几次。
她就不理解了。
为何其他司机都能超载，都敢超载。
结果，到了李大勇这里就变了，有钱赚也不超载。
“我宁愿饿几天，也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
李大勇面无表情，声音依然很平静。
他这人的性格就是这般犟。
沈婷坐在他对面，脸上却渐渐露出失望：
“你知道现在家里什么情况吗？你妈看病的钱还卡在医院里，房贷、车贷压得我喘不过气。你还在这儿讲什么道理？讲什么‘宁愿饿几天’？你看看你自己，一天到晚坐在车里发呆，不是接不到单，就是三块五块地抠。你真觉得这样过日子有意思吗？”
李大勇低着头，沉默不语。
男人很难。
尤其是挣不到的钱的男人。
就算有道理也讲不通。
而沈婷对他没有鼓励，没有支持，她只能看到钱，也只想看到他挣钱回来。
……
“永佳社区15号……”
翁波骑着摩托车，嘴里小声嘟囔着。
按照林向东昨天的安排。
今天他们是来领服装的。
当他看到仓库里的鞋子时，翁波惊呆了。
只见仓库的三面高墙上全是叠码整齐的鞋盒。
一箱箱一排排，堆得跟墙差不多高。
这么多鞋，光是成本就要上百万了吧。
虽然翁波没做过生意，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这么有实力的人，会做局坑他们？
这说出去谁信？
“来，领衣服的到这边来排队，名字登记一下。”
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小弟在发放衣服。
翁波听到后，立即跟过去排队。
“勇哥真是想太多了，这么有实力的老板，怎么会坑人呢。”
事实上，翁波昨晚还在担心“包车协议”靠不靠谱。
他在签完后，也懊恼自己不够谨慎。
可现在看到眼前如此大规模的库存后，他就觉得自己的担忧有些太多余了。
林向东家大业大，会去骗他们的钱嘛？
再说了，真要骗他们的钱，会带他们来仓库吗？
“都过来领衣服了。”
“签了名字就能领了。”
在猴子的喊叫声中，司机们一个接着一个签名字，领自己的衣服。
发完衣服后，刘兆虎走了过来。
刘兆虎先是和猴子进行了一番简单的沟通。
随后，刘兆虎开始对司机们说话。
“东哥说，超市虽然还没正式开业，但是为了大家都有活干，所以，货运可以先跑起来。”刘兆虎嗓门很大，“从今天开始，每天早上八到仓库，按照订单送货，有我们周边地区的订单，也有周围省份的订单。”
刘兆虎伸出三根手指，“正常跑一天能挣三百多，当然，多劳多得，油费照包。只要你人靠谱，不偷懒，东哥从来不拖工资，报销费用也是当天到账。”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一个个眉开眼笑，喜上眉梢。
他们有的人回家后，还被家里人挤兑，认为他们是被人骗了。
现在林向东给的待遇是实打实的。
超市还没开业，就让所有人按天领钱。
以前上哪找这种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