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火灭了三天，烟味还缠着梁木不肯走。
少年蹲在灰烬里，用树枝扒拉着未烧尽的木炭。守珠灵趴在他肩头，鼻尖蹭着他耳后——那里沾了点灰，是昨夜抢救镇魂叶时蹭上的。
“找到了。”少年捏起一小块焦黑的东西，吹了吹灰，露出里面半透明的叶肉。镇魂叶的边角已经炭化，但叶脉间还凝着点金光，像没烧透的星火。
赵猛凑过来，铁尺在地上敲了敲：“还能用吗？墨尘那伙人虽被抓了，但玄音门的人肯定还会找来。”
少年没说话，只是将那半片叶子埋进庙后那棵老槐树下。泥土是新翻的，带着湿润的腥气，他埋得很深，直到指尖触到冰凉的湿土才停手。守珠灵突然跳下肩头，用爪子在土堆上扒了个小坑，把自己蹭掉的那撮绒毛埋了进去，像是在做某种仪式。
“它倒比你想得开。”赵猛笑了，眼角的疤在晨光里泛着浅白，“这叶子烧了就烧了，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少年摇头，指尖在树干上轻轻划着。树皮粗糙，划上去沙沙响，像在写一封寄不出去的信。“玄音门要的不是叶子，是叶子里的灵力。”他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哑，“墨尘说这是至宝，可我总觉得，它真正的用处，不是打架。”
守珠灵突然冲着庙门叫了两声。少年抬头，看见苏瑶站在晨光里，手里捧着个陶罐，罐口飘出草药香。“后山采的止血草，”她说着把罐子递过来，“你昨天撞在石碑上的伤，该换换药了。”
药膏涂在伤口上凉丝丝的，少年望着苏瑶手腕上那圈银线——昨夜为了缠住墨尘的手下，银线勒出了红痕，此刻还清晰可见。他忽然想起玄音门的古籍里写的：“镇魂者，非困敌，乃护生。”
“我想再去趟玄音门旧址。”少年说。
赵猛和苏瑶对视一眼，都没反对。守珠灵从地上叼起那截断裂的竹笛，塞进少年手里——笛身的黑斑虽重，却能看出原本的青碧色，像极了少年记忆里玄音门后山的竹林。
山路比想象中难走，雨后的石阶滑得像抹了油。守珠灵在前面探路，时不时回头叫两声，提醒他们避开松动的石头。走到半山腰时，少年突然停在一片竹林前，竹枝上还挂着未干的雨滴，滴在地上，竟敲出“哆来咪发”的调子。
“就是这儿。”他轻声说，指尖抚过最近的竹身。竹皮下隐有金光流动，和镇魂叶的气息如出一辙。
苏瑶突然“呀”了一声，指着竹林深处——那里有座倾颓的石碑，碑上刻着“玄音”二字，字迹被风雨磨得浅了，却依然端正。碑前的石台上，摆着个小小的石碗，碗里盛着雨水，倒映着头顶的竹影，像幅流动的画。
少年走到碑前，将那半片焦黑的镇魂叶放在石碗里。奇异的是，叶子一沾到水，焦痕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露出鲜嫩的碧色，叶脉间的金光融入水中，漾开一圈圈涟漪。
守珠灵跳进石碗，用爪子拨弄着水纹，金光沾了它一身，倒像是披了件碎金的衣裳。
“原来如此。”苏瑶喃喃道，“镇魂叶的灵力，是要融进水里，顺着脉络滋养这片山的。”
少年没说话，只是学着记忆里玄音门弟子的样子，对着石碑深深鞠了一躬。起身时，他看见赵猛正用铁尺小心地把石碑旁的杂草，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下山时，守珠灵嘴里叼着片新抽的竹叶，蹭到少年嘴边。少年接过竹叶，放在鼻尖闻了闻，清香里混着点晨光的暖，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像有新芽破土而出。
那半片镇魂叶虽残，却在石碗里扎了根；玄音门虽败，却在他们脚下的山路、眼前的竹林、甚至守珠灵那身碎金般的光里，悄悄活了过来。
少年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竹笛，忽然想吹首曲子。他不大会吹，但此刻站在这片竹林里，倒觉得就算吹错了调子，也会有竹叶帮他轻轻盖住吧。
风穿过竹林，沙沙的声响里，真的藏着不成调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