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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海盗的现代装备》

风暴啃噬过的宝船伤痕累累,断裂的桅杆斜插在甲板上,像刺破青天的骨刺。海风裹着咸腥和木屑的气息,水手们嘶哑的号子与锤击破损船舷的闷响搅作一团。陈文昌拖着疲惫的步子,踩过浸水的缆绳和散落的木桶碎片,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狼藉的战场边缘——一堆被巨浪撕扯上岸的海藻、破碎船板与几具面目模糊的海盗尸骸。一点微弱的、非自然的反光,倏地刺入他昏沉的眼帘。

那光点来自一具海盗尸体压着的半截残破木板之下。他心头一跳,拨开湿滑沉重的海藻,指尖触到一片冰冷坚硬、异常平滑的物体。用力一拽,一块约莫两个巴掌大小、沉甸甸的黑色板状物被扯了出来。它由某种前所未见的漆黑材料构成,边缘碎裂,露出内里精密排布的银色线条与细小的方块晶体,表面覆盖着一层薄如蝉翼的透明硬壳。冰冷,光滑,绝非木石、陶瓷或任何已知金属。它安静地躺在陈文昌满是盐渍和血污的手掌中,格格不入,像一个来自异世的沉默墓碑。几个模糊的英文字母蚀刻在碎裂边缘的基板上:SoLARmAx。

“罗子建!欧阳!快过来!”陈文昌的声音劈开了甲板上的嘈杂,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罗子建正帮着一个断了手臂的水手捆扎止血,闻声猛地抬头,看清陈文昌手中之物,瞳孔骤然收缩。欧阳菲菲正小心地给一个被木刺扎伤的少年敷上最后一点“薄荷膏”,也立刻起身奔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罗子建蹲下,指尖谨慎地划过那光滑冰冷的表面,感受着其下精密的凸起纹路。那绝非手工能及的均匀和复杂,冰冷得毫无生气。

“不像琉璃,不像玉石……”欧阳菲菲的声音也绷紧了,她用小刀尖轻轻刮过透明表层,发出细微的、不属于任何自然材质的摩擦声,“看这些线路,像……像某种微缩的、极其复杂的工笔山水,但全是直线和直角,毫无美感,冰冷得可怕。” 她指着那些在阳光下微微闪烁的银色网格和细小的晶体方块,它们排列得如同冷酷的几何阵列。

“工笔山水?我看更像是……”陈文昌喉头发干,目光死死锁住那几个蚀刻的字母,“SoLARmAx……太阳?最大?太阳能的……板?太阳能板?!”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开混沌的记忆,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知识碎片猛烈地撞击着他的意识。他猛地抬头,望向桅杆断裂处露出的、此刻正炽热燃烧的烈日。

“太阳能板?”罗子建和欧阳菲菲同时倒抽一口冷气,这个词本身就带着浓烈的未来气息,如同滚油滴入冷水。

“对!就是它!把光变成电的东西!”陈文昌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他几乎是扑向腰间那个早已耗尽、被他视若珍宝又无可奈何的防水袋,掏出了那部早已黑屏多日的手机。他动作近乎粗暴地撕扯着海盗尸体残破的衣物,扯出几根颜色各异的细线,又用欧阳菲菲的小刀刮开太阳能板碎裂边缘露出的金属接口处氧化层,手指因用力而发白,将裸露的铜丝与手机充电接口处勉强能辨识的金属触点紧紧缠绕在一起。

罗子建和欧阳菲菲屏住了呼吸,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被抽离。甲板上忙碌的水手们并未留意这个角落,只有海风呜咽着卷过。

陈文昌双手颤抖着,将那块冰冷沉重的黑色板片,小心翼翼地、最大面积地迎向高悬中天的烈日。炽烈的光流倾泻在那布满银色网格的漆黑表面上,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仿佛凝固了。

一秒。两秒。三秒。

突然,手机那沉寂如死的屏幕中心,极其微弱地、顽强地、闪烁起一点几乎难以察觉的幽绿光芒!如同墓地里飘起的鬼火,微弱,却真实不虚!

“亮了!它亮了!”欧阳菲菲失声低呼,双手死死捂住嘴,眼中是巨大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罗子建死死盯着那一点绿光,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所有关于海盗船诡异速度、远超时代的机动性、甚至那面骷髅旗上怪异“logo”的疑惑,此刻如同无数冰冷的碎片,被这块来自未来的黑色板片瞬间焊接成一把指向恐怖真相的利刃。寒意从脊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冻结了他的血液。

“海盗……”他牙齿都在打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窟里凿出来的,“他们……他们手里有……有来自我们时代的东西!他们……在用未来的装备!”

这个结论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三人心头。海盗,那些凶残野蛮的掠夺者,竟掌握着远超这个时代的科技!恐惧如同冰冷粘稠的沥青,瞬间包裹了他们。

“禀报郑大人!”罗子建猛地站起,声音因极度的紧张而嘶哑变形,他一把夺过陈文昌手中那诡异的黑色板片和缠绕着电线的手机,“快!刻不容缓!”

郑和下西洋的旗舰宝船指挥舱内,气氛凝重如铁。巨大的航海图铺在中央檀木桌上,描绘着曲折的海岸线与密集的岛屿。檀香的气息也压不住空气里弥漫的、风暴与血腥残留的沉重。郑和端坐主位,玄色蟒袍衬得他面容沉肃如渊,两道浓眉紧锁,深陷的眼窝里目光锐利如鹰,扫过面前三位面色异常苍白的“贡使”。他身后侍立着几位身着麒麟补子官袍的副使和一脸虬髯、眼神警惕的亲兵统领王镇抚使,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罗子建手中那块形状怪异、透着森然冷光的黑色板片上。

罗子建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将太阳能板轻轻放在沉重的航海图上。冰冷的现代工业造物与泛黄的手绘羊皮纸形成刺目的对比。

“郑大人,”罗子建的声音竭力保持平稳,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此物……乃自昨夜袭我船队、被海浪抛上甲板的海盗尸身之上搜得。”

郑和的视线落在那块板上,指尖轻轻拂过光滑冰冷的表面和碎裂处裸露的精密线路,眉头拧得更紧。那绝非他所知的任何材质,也绝非任何已知的工艺所能造就。他沉声问道:“此乃何物?材质诡异,内蕴沟壑纵横,非金非玉,非木非石,倒似……某种前所未闻的机关器核?”

“大人明鉴。”陈文昌上前一步,心跳如擂鼓,他知道接下来的话将石破天惊,“此物名唤‘太阳能板’,其功用……乃是摄取天上煌煌烈日之精魄,将其……转化为一种无形无质、却可驱动诸般神奇造物的力量,我们称之为‘电’!”他顿了顿,顶着郑和骤然变得无比锐利的目光,硬着头皮指向旁边那部屏幕中央还顽强闪烁着一点幽绿微光的手机,“大人请看,此乃我等家乡一精巧器物,内蕴无数玄机,然其运行,需赖此‘电’能驱动。适才风暴间隙,烈日当空,我等将此‘板’置于日光之下,以细丝连接此器……”他小心翼翼地展示着那简陋而脆弱的连接,“……此器已沉寂多日,竟……竟复现生机,有此微光!”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手机屏幕上那点幽绿光芒,在指挥舱相对昏暗的光线下,微弱却异常执着地又闪烁了一下。

“嗡——”舱内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气声。几位副使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点绿光,如同见了鬼魅。王镇抚使的手瞬间按在了腰间的绣春刀柄上,指节捏得发白,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妖物的极度警惕与杀意。摄取太阳精魄?驱动器物?这已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踏入了怪力乱神的领域!

“妖器!此必是妖器!”一位年长的副使脸色煞白,颤巍巍地指着太阳能板,“定是那些倭寇勾结了哪路邪神妖道,炼制的魇镇之物!大人,此等邪物,当速速投入海中,以真火焚之,方可保我船队平安啊!”他的声音带着恐惧的尖利。

“邪神妖道?”郑和低沉的声音响起,压下了舱内的骚动。他没有看那惊慌的副使,目光如冰冷的探针,反复审视着那块黑色的板片和那点诡异的绿光,最终定格在陈文昌、罗子建和欧阳菲菲三人强作镇定却难掩惊惶的脸上。昨夜那艘海盗船鬼魅般的身影再次浮现于脑海——在惊涛骇浪中展现出的、远超寻常海船的诡异速度与灵活,面对宝船巨炮轰击时那不可思议的、近乎预知般的规避……种种不合常理的疑点,此刻被这块冰冷的板片骤然照亮!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缠绕上这位七下西洋总兵官的心头。

“倭寇……”郑和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层下艰难凿出,带着刺骨的寒意,“若真依尔等所言,此物能摄取日光,驱策奇器……那么,昨夜那艘快得匪夷所思、形如鬼魅的海盗船……”他猛地抬眼,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惊骇的脸,最终落在舱外波涛汹涌的海面,“是否……也倚仗了此等‘非人间’之力?!”

指挥舱内死寂一片,落针可闻。只有海浪拍打船体的沉闷轰响,一下下,如同敲在每个人紧绷的心弦上。郑和的猜测,比副使口中的“妖器”更令人毛骨悚然——敌人,掌握了来自未来的力量!这不再是简单的劫掠,而是降维打击!

“呜——呜——呜——”

苍凉而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骤然撕裂了宝船上空的沉寂,一声紧似一声,带着不容置疑的肃杀,瞬间传遍庞大的船队。这是最高级别的战斗号令!

甲板上瞬间沸腾。刚刚还在修补船体、清理战场的水手们,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爆发出惊人的效率。沉重的弩炮被绞盘“嘎吱嘎吱”地推上炮位,粗壮的箭矢闪烁着寒光;火铳手飞快地检查着火绳和铅丸,将一捆捆浸了油脂的火箭搬到触手可及的位置;刀盾手则沉默地列队,磨利的腰刀整齐地出鞘,冰冷的刃口映照着同样冰冷的眼神。一股混合着桐油、铁锈、汗水和决死意志的气息在炽热的阳光下蒸腾弥漫。

郑和昂然立于旗舰高高的艉楼之上,蟒袍被强劲的海风鼓荡,猎猎作响。他如同山岳,目光如鹰隼般投向西南方海天相接的迷蒙之处,那里,正是昨夜那艘幽灵海盗船最后消失的方向。

“传令!”郑和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钢铁般的意志,清晰地传入身边传令官耳中,“全队变阵,锋矢向前!目标西南!所有了望哨,给我盯死每一寸海面,每一片浪涌!发现任何可疑船影,无需再请令,火器立即招呼!王镇抚使!”

“末将在!”王镇抚使抱拳躬身,虬髯怒张。

“着你亲率三艘快哨船,脱离大队,前出三十里哨探!记住,”郑和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他,“若遇敌船,不可贸然接战,首要探明其动向、旗号,尤其……留意其船身有无附着此等黑色板片!”他抬手,指向被一名亲兵小心捧在托盘里的那块碎裂的太阳能板,漆黑冰冷的表面在烈日下泛着不祥的幽光。“此物,关乎贼寇邪力之源!得之,重赏!若有闪失……”郑和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意中的冰冷杀机,让王镇抚使这等沙场悍将也不由得心头一凛。

“末将遵命!必不负大人所托!”王镇抚使重重抱拳,转身如猛虎般冲下艉楼,点兵去了。

命令如巨石投水,激起千层浪。庞大的宝船船队如同沉睡的巨龙被惊醒,开始缓缓转向、加速。沉重的船身犁开墨蓝色的海水,留下翻滚的白色航迹。风帆被水手们奋力调整到最佳角度,吃满了风,发出沉闷的鼓胀声。一种大战将至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感,随着船队的移动,弥漫在每一艘船上。

陈文昌、罗子建、欧阳菲菲三人挤在主桅杆附近的了望哨位下,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他们看着郑和果断下令,看着船队如临大敌般展开追击阵型,看着王镇抚使的快船如离弦之箭般刺破海浪冲向前方,紧张感几乎要将他们吞噬。对方拥有太阳能驱动的船?还有多少他们不知道的未来装备?这场追击,是猎杀,还是……自投罗网?

“看那边!” 欧阳菲菲突然发出一声短促而惊骇的低呼,手指颤抖地指向船队右舷外约数里远,一处被稀薄雾气笼罩的海域边缘。

陈文昌和罗子建顺着她指的方向,猛地举起手中的单筒望远镜(这是他们用打磨的水晶和铜管自制的“明朝版”)。视野剧烈地晃动、聚焦。

就在那片薄雾与海水的交界处,一个模糊而熟悉的轮廓幽灵般一闪而没!那狭长尖锐的船首、高耸如鬼爪的主桅杆剪影,正是昨夜那艘如同附骨之蛆的幽灵海盗船!

更让三人瞬间血液冻结、头皮炸裂的是,就在那鬼船消失于薄雾的最后一刹那,在高高的主桅了望斗下方,一个极其微小、却异常刺眼的红色光点,如同恶魔猩红的独眼,极其短暂地、冰冷地、规律地闪烁了一下!那绝非自然反光,那分明是——

Gopro 摄像头的充电\/工作指示灯!

“它……它在看着我们!”陈文昌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望远镜从他僵直的手中滑落,砸在坚硬的柚木甲板上,发出空洞的一声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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