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魂阵的微光骤然熄灭，淡蓝色的灵力如破碎的蛛网般消散在石室内。景遥猛地从蒲团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浸透了后背的衣料。方才在幻境中感受到的窒息感还未褪去，魔裔心口那阵被攥紧的剧痛，正透过共情的羁绊，在他胸腔里反复回荡。
石室外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沈清璃本在整理案上的古籍，听见动静便转身看来，见景遥脸色苍白如纸，指尖还残留着未散尽的灵力余温，当即快步上前：“怎么回事？溯魂术怎么突然中断了？”
景遥抬手按住胸口，试图平复紊乱的气息，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痛感。他抬眼看向沈清璃，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灵力耗得太快……墟渊那处的浊气太强，压制了溯魂阵的力量，我没能看到最后。”
沈清璃皱眉，伸手探向他的脉搏——指尖触及的瞬间，便察觉他灵力虚浮，脉象紊乱，显然不止是灵力耗尽那么简单。她将一杯温好的灵力茶递到他手中，目光带着追问：“只是灵力耗尽，不会让你露出这种神情。幻境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茶盏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稍稍缓解了胸口的闷痛。景遥捧着杯子沉默片刻，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幻境里的画面：魔裔藏在玄铁岩后，指甲掐进掌心的血迹；陆沉渊嘴角溢出的鲜血在金光中刺眼的红；还有那缕金芒坠入深渊时，魔裔眼中碎掉的光。这些画面像烧红的烙铁，在他脑海里留下滚烫的印记。
“我看到了魔裔。”景遥的声音低沉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她跟着陆沉渊去了墟渊核心，亲眼看着他剥离命魂，看着那缕金芒坠进深渊。”
沈清璃的动作顿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她原以为魔裔与神裔之间只有宿敌的纠葛，却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牵扯。“她为什么要跟着去？以她的身份，不该……”
“不该对一个神裔动恻隐之心，是吗？”景遥打断她的话，抬眼时眼底还带着未散去的怅然，“可幻境里的共情不会骗人。她看着陆沉渊承受剥离命魂的剧痛时，心脏的痛感比我自己受伤还要强烈。她甚至想冲出去，却又怕自己的魔气毁了封渊仪式——她在忍，忍着不能上前，忍着看着他走向寂灭。”
石室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沈清璃看着景遥眼底的情绪，忽然明白过来：“所以你胸口的闷痛，不只是灵力耗尽，更多是共情了她的痛苦？”
景遥点头，将杯中剩余的灵力茶一饮而尽。茶水下肚，暖流顺着喉间滑入丹田，可心口的滞涩感却丝毫未减：“她对陆沉渊的情感，根本不是宿敌间的忌惮。那是藏得极深的在意，深到连她自己或许都没完全察觉。直到看着他剥离命魂，看着他神力流逝，那份在意才冲破了种族的隔阂，变成了撕心裂肺的痛。”
沈清璃沉默着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月色。魔裔与神裔，本是天生对立的存在，却偏偏生出这样隐秘而绝望的情感。她回头看向景遥，语气带着几分凝重：“这件事不能声张。若是让其他修士知道魔裔对前世神裔有这般心思，恐怕会生出更多事端。”
景遥抬手擦去额角的冷汗，缓缓点头。他靠在石壁上，闭上眼睛，幻境里魔裔抱着陆沉渊冰冷身体的画面再次浮现。那股深入骨髓的绝望，仿佛还残留在他的感官里，让他即便回到现世，也依旧无法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