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璟言把车开到饭店门口停车场，沈芙薇和她母亲已经没了踪影，显然是提前进了门。
他跟着沈兴洲往里走，刚迈过玻璃门，就看见前台旁的母女俩。
沈芙薇眼尖，第一时间就站了起来，刚才还紧绷着的小脸一下绽开笑靥，几步就扑了过来，伸手挽住宋璟言的胳膊，温顺的像只小猫。
张英贤毕竟是大学教授，顾及着身份，没法在大堂里直接对宋璟言发难，可原本就蹙着的眉心拧得更紧，眼角的细纹又添了几道，只能压低声音喊：“薇薇，到我这边来！”
沈芙薇像是没听见一样，干脆往宋璟言身后躲了躲，肩膀轻轻蹭了蹭他的后背，算是无声抗议。
沈兴洲没管母女俩，径直走向前台：“服务员，开个包间。”
前台的姑娘二十出头，穿着饭店统一的红色民族风制服，袖口还绣着细碎的花纹。
她手里捏着笔顿了顿，周末包间本来就很紧张，按规矩都需要预订才可以，
可还没等她开口，宋璟言已经手指夹着张黑卡递了过去，动作干脆利落。
姑娘盯着那黑卡愣了愣，饭店虽然能刷卡，可这种纯黑的卡她还是头回见，压根没琢磨出这卡的分量，
忍不住抬头问：“先生，您这卡怎么是黑色的啊？是银行卡吗？您给我这个……是什么意思呀？”
宋璟言喉间几不可察地滚过一声低笑，倒不是生气，就是觉得有点好笑。
他原本以为亮个黑卡是“心照不宣”，无非是告诉对方“不差钱，要个包间”，没成想碰上个不按常理出牌的。
他顺着姑娘的话往下接，语气里带点自嘲的揶揄：“像你们这种饭店，周末包间得额外加服务费吧？”
还好这时候老板娘从外面回来了，眼风一扫就瞥见姑娘手里攥着的黑卡，又飞快扫了眼宋璟言，瞬间悟了——这是个不差钱的主。
再往后看，沈兴洲穿件挺括的行政夹克，站姿笔挺，自带股不怒自威的范儿，
马上明白是位惹不起的主儿，老板娘立刻堆起笑，快步走过来：“里面请！里面请！我亲自带你们上去！”
宋璟言牵着沈芙薇跟在老板身后，张英贤却故意拽了把沈兴洲的胳膊，脚步慢下来落在后面，
压低声音咬着牙问：“你跟那混小子都说了什么？怎么还把他带过来了？”
沈兴洲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夫妻这么多年，张英贤在大事上从不含糊，可一碰到女儿的事，就总容易钻牛角尖。
他耐着性子解释：“该聊的都聊过了。至少这小子对咱们女儿是真心的，而且俩孩子能克制到上了大学才谈恋爱，肯定是琢磨了很久才做的决定。
再说，当初薇薇跟咱们摊牌的时候，他也没逃避，没扔下薇薇不管——就冲这一点，我觉得挺靠谱的。”
“靠谱？”张英贤立刻急了，声音都拔高了些，又赶紧压下去，
“我让你去劝他们分开，你倒好，直接站到外人那边去了！你没看见他那做作的样子？拿张黑卡就想在咱们面前耀武扬威？”
“人家说不定根本没有这想法，都是你自己瞎揣测。”沈兴洲拉了拉她的胳膊，“消消气，在人背后说这些，不好。”
张英贤狠狠瞪了他一眼，语气斩钉截铁：“我不管！这俩孩子，我必须拆散！”
前面的宋璟言把两人的低语听得一清二楚。他心里明白——
2011年的东北，官本位思想根深蒂固，在长辈眼里，甭管你生意做得多大、开多好的车，哪怕对面站着个小科长，都得矮人半截。
这么算下来，他能摆上台面的“优点”，确实没几样能入张英贤的眼。
老板把他们引到二楼最里面的临街的包间，
别看是临街，东北的冬天冷，窗户都是双层框、四层玻璃，密得严严实实，
关上门后，外面的喧闹一点都传不进来，包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空调的轻响。
宽敞的包间内中间摆着张能坐十个人的大圆桌，
他们四个坐下来，桌上还空着大半，显得有些空旷。
宋璟言先站起身，把两份菜单分别递到张英贤和沈兴洲面前，语气恭敬：“伯父，伯母，你们请。”
张英贤倒还顾着点度量，虽然满肚子不满，可看在丈夫和女儿的面子上没发作，只是把头扭到一边，目光落在窗外，故意不接话。
过了几秒，她才慢悠悠开口，眼尾都没扫宋璟言一下，语气里带着刺：“没想到才几个月不见，你小子奔驰开上了，黑卡也用上了，本事不小啊？就是不知道，这钱是用什么手段赚来的？”
这话一出口，沈芙薇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小手悄悄攥紧宋璟言的手。
换做以前，宋璟言肯定会立刻回怼，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场针锋相对。
可宋璟言只是侧头看了眼她紧张的模样，眼底漫开一层浅淡的笑意，语气平和得听不出半点波澜。
“我运气比较好，赶上三文鱼价格大涨，赶上这个风口，赚了点钱。”
宋璟言说的不紧不慢。没带任何情绪，反而让张英贤挑不出什么毛病。
沈兴洲指尖转着玻璃杯，把话题往宋璟言身上引，语气带着几分饭桌闲聊的随意：“那你现在，还在做海鲜生意？”
宋璟言语气平稳却带着股落地有声的意味：“现在手里有一家海鲜食品加工厂，一家海产品交易市场，还有家房地产公司——对了，还有家科技公司。”
“不止呢！”沈芙薇眼睛亮了亮，立刻凑过来帮腔，语气里满是骄傲，“璟言的‘心跳音符’一上线就火了，现在下载用户都几十万了！”
这话让沈兴洲眉梢微挑，指尖在杯壁上顿了顿。
他原以为宋璟言只守着海鲜相关的生意，没成想摊子铺得这么开——
从烟火气的食品厂到重资产的房地产，再到时髦的科技公司，跨度大得超出预期。
“你的生意涉及面倒是广，”他放下杯子，话里带了点探询，“就不怕摊子铺大了，顾不过来？”
其实宋璟言做的其他生意，本质都是为“心跳音符”铺路。
但他没多解释，只抬眼笑了笑，语气里透着胸有成竹的底气：“我的生意分主次，只要人用得对，应付起来没问题。”
他说话时的眼神和语气都很平和，却偏偏很有底气。
可坐在对面的张英贤却眼皮都没抬，看他的眼神像裹着层冷霜——
打从一开始，他就戴着有色眼镜看宋璟言，满脑子想拆散他和女儿。
沈芙薇一家口味偏好清淡，唯一的两道肉菜软炸里脊和糖醋小排，还是沈芙薇为他点的。
菜一道道冒着热气端上来，大家吃饭，沉默了一会儿。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就是最底层！”张英贤放下筷子，声音陡然拔高，语气里满是苛责，
“你父母、国家花那么多资源培养你，你倒好，为了点利益投机取巧，不觉得愧对他们，愧对国家吗？”
沈芙薇脸色瞬间僵了，悄悄扯了扯宋璟言的袖子，眼神里满是歉意，想拉着他先离开。
宋璟言却轻轻按住她的手，示意她没有关系。
另一边的沈兴洲倒像看了出好戏，端着茶杯靠在椅背上，眼底藏着几分玩味——
他对宋璟言，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宋璟言压根没被张英贤的气势压到，反而语气依旧平和，却字字清晰：“贩夫走卒、引车贩浆，自古以来都是凭本事吃饭的正经营生，怎么就愧对父母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张英贤，语气里多了几分坚定：“我办企业，是响应国家‘实业兴国、科技强国’的号召，实实在在做事，又怎么愧对国家？”
这番话没带半分火气，却让沈兴洲眼底的笑意深了几分。
他放下茶杯，赞了句：“我倒想起句话——自古英雄出少年！年轻人有想法、敢做事，这点很好！”
张英贤被堵得说不出话，眼尾的褶皱都多了几道，看谁都不顺眼，最后咬着牙低声嘟囔：“牙尖嘴利，只会卖弄口舌！”
……